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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希望 ...

  •   “不用了。”云霄挥手斩断了两蛊虫之间的感应,纵身跃下轻轻落在雪地上。

      她看不见凌深脸上的神情,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有兴趣去看他有什么表情,心中想的只是方才借凌深的眼睛所看到的景色:老朽的木墙,铺满白雪的泥路,拥挤且落后的村庄,和梦里大相径庭的衣着……相比于梦里,现实反而给她一切说不出的陌生感。

      是的,陌生,像是身为看客一样的陌生。

      即便失忆,但刻在身体上的肌肉记忆也不该被磨灭得如此彻底。

      不,肌肉记忆并没有被彻底磨灭。

      她还记得那种生不如死的剧痛,来自梦里。

      云霄忍不住抱紧手臂,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断骨钻心的痛,那个嗡鸣不休的电锯切向大腿的感觉依旧令她胆寒,可她的四肢分明还健在。

      “梦里真的会感觉到如此清晰的痛楚吗?”云霄思绪万千,带着满腹疑虑埋头前行,直到一头撞在了一个温暖但有些坚硬的东西上,身子惯性地后退一步才停下来。

      凌深收回挡在树干和云霄额头之间的手,提醒道:“小心,前面有树。”

      云霄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这样怪异的举止让凌深有些不解,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云霄的神情,但这张脸就像带了千层面具,完全看不出任何情绪,凌深心道:“这是感觉被冒犯了,所以生……”

      啪!

      凌深心中的‘气’字还没冒出来,就见云霄忽然抬手甩了自己一个耳光,白皙的小脸上顿时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掌印,嘴角也溢出一丝殷红。

      “我去,对自己也下手这么狠?”凌深心中大惊,下意识滑退了一丈远,生怕对方转手就给‘冒犯了她’的自己一掌,天者境的一掌虽不至于立刻丧命,也足以要他半条命了。

      而云霄仿佛没有察觉到他的举动,只是摇头笑了笑,自言自语道:“呵,还纠结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做什么,这才是现实。”随后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条,一边蒙上眼睛,一边提高声音说道,“凌公子,刚才的事有劳了,我们回去吧。”

      说完,足尖轻点,踏着风雪疾驰向远处,看起来完全没有半点被冒犯的意思。

      “这是怎么了?”凌深带着一头雾水踏风跟了上去。

      他并没有吹嘘,论武功,他在众多高手中确实排不上号,可能在云霄手下都走不过三十招,但要说轻功,这一手飞鸿踏雪已经登峰造极,仿佛真的能御风而行,扶摇直上。

      他始终保持落后云霄一尺半的距离,看着前面风雪不动安如山的人,还是忍不住问道:“姑娘用的是百年前昆仑一脉冷笙箫所创的凌空虚步,相传世间能修练此功法的人不多,敢问云姑娘师承何派?”

      “师父说我烂泥扶不上墙,已经把我逐出师门了。”云霄随口说道。

      “……”凌深嘴角抽了一下,“云姑娘不仅武艺高绝,连诓人的本事也是一流啊。”

      “凌公子误会了,若这是诓人的话,那我也只对凌公子一人说过。”云霄如柳絮飘落在望江楼前,歪过脑袋冲他微微一笑。

      这不是凌深第一次看到云霄唇角含笑的样子,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本该是不谙世事的年纪,笑容也应含羞带怯明媚纯真,可是这人的一颦一笑反倒令人胆战心惊,有种说不出的暧昧……和邪气。

      凌深由衷赞道:“是凌深说错了,姑娘也不止诓人的本事一流。”

      “哥,云姐姐,你们回来啦,东西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凌溪一手拎着一个食盒从客栈里出来,看样子是打包了不少好吃的,见凌深一眨不眨地盯着食盒,她还特意举起来在凌深眼前晃了晃。

      凌深有些无奈地收回目光,说道:“现在就走吧。”

      桑落也从客栈里出来:“凌兄,你们现在就要走了?”

      凌深笑了笑:“是啊,家里长辈催得紧,回去晚了要挨罚的。”

      “看来凌公子也不止轻功一流啊。”云霄似笑非笑地还了他一句。

      “……呵呵,姑娘过誉了。”凌深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桑落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不明白他们在打什么哑谜,转头问云霄:“云姑娘也要同他们一起吗?”

      “不了,”云霄摇了摇头,“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这样啊,”桑落一脸遗憾,“还以为这次终于亲眼能看看天栾蛊五感互通的奇效了。”

      凌深却是意味深长地看着云霄,说道:“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哦对了,”桑落忽然想起来什么,“来天阙之前师父跟我说过,虽然典籍上没有记载,但天栾蛊一殒俱殒,如果你们其中一方死亡,另一方的天栾蛊会因为感应不到同伴的存在而变得狂躁,从而疯狂吞噬宿主的蕴力和精血,直到与宿主同归于尽或者找到解蛊的方法。”

      “什么!”

      “啥玩意儿?”

      云霄和凌深异口同声,都被这对‘情深意重’的蛊虫震惊到了。

      “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解蛊方法的!”桑落连忙拍着胸脯保证,“所以在此之前,二位还要多多保重。”

      “小孩儿,还有什么方法可以解这蛊?”云霄摩挲着酒碗沿口问坐在对面的桑落,客栈大厅只有他们二人和缩在角落里恨不得把自己变成透明人的店小二,气氛安静得可怕。

      桑落局促不安地缩着身子:“告诉你之后,你不会杀了我吧?”

      云霄仰头喝光了一碗清酒,懒洋洋地说道:“看情况,你要是敢骗我,我现在就杀了你。自古南疆医蛊毒不分家,你应该也发现了,我身负剧毒,命不久矣,死之前,我不介意多拉几个垫背的。”

      “你……蛮不讲理!”桑落气结,他还是头一次见到人能这么理所当然地说出那么无理的话,一时口不择言道,“既然这样,那你还解什么蛊啊,把我们都杀了,等你毒发身死后,那个凌深哪怕远在天边也得给你陪葬,到时候大家一块儿走黄泉路、喝孟婆汤、过奈何桥,多热闹啊!”

      “是个好主意。”云霄笑道。

      啪——角落里的店小二一屁股瘫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抱着脑袋瑟瑟发抖:“别杀我别杀我别杀我我只是个跑堂的……”他早先是被燕家堡凶神恶煞的模样吓得不清,又见云霄毫不留情地砍了两个侍从的脑袋,鲜血撒了一地的场面,吓得魂都要飞掉了。

      “……”云霄也被他吓了一跳,想想店小二也怪可怜的,大雪天的跑来干活儿糊口,却遇上了蛮不讲理的大户人家少爷把小店砸了一遍,目睹了一场鲜血淋漓的江湖纷争,还可能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拉去陪葬,会怕也是正常的。

      “我不杀你,下去吧,这里不用守着了。”云霄叹了口气。

      “谢……谢谢女侠不杀之恩!”店小二呆了一秒,急忙连滚带爬地跑去了后堂,这下子客栈更加安静了。

      “咦?”桑落看了看店小二消失的方向,疑惑道:“你不是说要拉我们陪葬吗?”

      “你是头一次出门?”云霄道。

      桑落更加奇怪了:“是啊,族里有规定,凡是巫族男子年满十八岁后都要出来游历两年增长见识,我上个月满十八岁后就被师父赶出来了,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霄一边喝酒一边说道:“你师父也怪不容易的。”

      “你一直喝酒,是不是因为身上的伤口很痛啊?”桑落眨巴着一双清澈的大眼睛望着她。

      云霄跟桑落不过是萍水相逢,但比起那个连喘个气儿都要在肚子里绕三圈才松口的凌深来说,这小孩儿的心思直白得不像话,关键是武功还菜得抠脚,云霄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坦然道:“要不我也在你身上剌十几道口子,你试试痛不痛。”

      桑落连连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也会点医术,要不我帮你看看?”

      云霄看他凑上来就要给自己把脉,好笑道:“你现在不怕我了?”

      桑落挑眉,洋洋得意道:“我要是把你治好了,你肯定不会杀我。”

      天阙,风邑,匈奴,南疆,西域十六盟国各自为政,不过有些东西却是共通的,比如江湖,再比如医毒。

      当桑落把上云霄的脉搏时,那洋洋得意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一面不死心地把着脉,一面皱着眉垂头丧气的说道:“不对,我刚刚说错了,你肯定会杀了我的,因为我解不了你的毒,天星楼的‘红月锁魂’太厉害了,我师父也解不了,天星楼自己也解不了。”

      服下‘红月锁魂’的时候,云霄就知道这毒无解,方才桑落要给她诊脉,她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带了几分期翼,毕竟昨日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她也不想再受一次,这会儿听了这话,心里不免失落,正要收回手,道:“解不了就罢了,人生自古谁无死……”

      “我解不了你的毒,但你颅内的积血可以消除掉。”桑落压根儿没听见她说什么,放开她的手,又起身去解她眼上的布条,掀开眼皮检查了一番,最后说道:“另外,你的眼睛充血严重,有些血管已经破裂了,好在眼球没什么明显损伤,若是有虞青果和紫玄木,应是可以复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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