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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天栾蛊 ...

  •   方圆百里无人烟的山野今夜有了一抹微弱的火光,在一间檐不遮雨墙不挡风的荒庙里,凌溪坐在佛陀石像前唯一干燥的空地上烤着两只野兔,时不时往庙外看上几眼。

      “你在看什么?”在一旁运功疗伤的凌深忽然问道。

      “没……没什么。”凌溪连忙收回视线,尴尬揉了揉鼻子,问道:“你好些了吗?”

      凌深体内的蕴力刚好运行一个小周天,通体舒适,他深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这才慢慢睁开眼:“再过五日,应可痊愈。”

      “那就好,”凌溪点了点头,想起白日北斗少年的那一剑,神情变得有些惆怅,“想不到天星楼这次会派出北斗来杀我们,如果今天没有那个乞……姐姐,我们是不是就死了?”

      凌深抬眸,幽暗的目光穿过雨帘望向夜幕深处,那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似乎又在他眼前重现,原以为疑是潜龙升天棍的功法已经够让人意外了,没想到还有闻所未闻的打狗棍法,看似迅捷飘逸的招数竟有折刀断剑的威力,若换作是他,那些招数能接住几招?十招?二十招?

      良久之后,凌深才长长叹了口气,回道:“是,死得不能再死了。”

      他因经脉受损,曾被断言终身无法习武,如今他凭借自己的努力修习到了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难以达到的玄者境,自认为虽不是天才却也相差不离了。

      可直到今日他才彻底明白,有些东西不是靠后天努力就能弥补的,武学上,他再怎么努力,今生可能也无法跨过天者境那道大关,而一个与凌溪年纪相仿的小少年,可能提剑都没有几年,就已经是玄者境,更有甚者,不过一个瞎子,却能做到连斩三名地字号杀手仍有余力。

      而这偌大的江湖、广袤的世间,高手又何止几人?

      凌深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对凌溪道:“回去之后,你就去暗影阁好好修习剑术,不到天者境就不要再谈报仇的事了。”

      换作以前,凌溪会百般不愿,但这一路走来她像作贼一样被人到处撵着跑,几次在生死线徘徊,早憋了一肚子气,只恨不得马上就飞回落日崖闭关练剑。

      “我知道,总有一天,我一定要让天星楼那些家伙好看!”她攥紧拳头锤了地面一拳,地砖顷刻裂了一块,她顿了顿,转头问道:“那……哥哥你呢?”

      “去神医谷。”

      轰轰!

      话音刚落,不远处的天空忽然劈下两道惊雷,山间雨势也在这时陡然增大,山风带着水汽扑面而来。

      “这个季节,还有这么大的雷雨吗?”凌溪望着屋檐下已经汇流成水柱的雨水,疑惑道。

      凌深摇头:“不应该。”

      说话间,又一道惊雷落下,这一次是真的落了下来,切切实实地劈在对面山头,整座山林都在刹那间被瘆人的光照亮,轰鸣声震耳欲聋。

      凌溪吓得躲到了凌深身后,探出半张小脸望着黑漆漆的山林,小声道:“哥,这个不会是话本子里写的那样,有鬼怪吧?”

      “世间哪有鬼怪,没事别老看那些东西。”凌深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脑袋,旋即正色道:“不过,这雨来得确实奇怪。”

      听到没有妖怪,凌溪这才放心坐好,但看着被烤得滋滋冒油的野兔,她又开始惆怅起来,似自言自语地问道:“你说那个姐姐现在在哪里啊?”

      “你在担心她?”凌深反问。

      “也不是啦,”凌溪尴尬地挠了挠耳朵,“只是觉得下这么大的雨,她眼睛看不见,附近又没有客栈,她会不会被雨淋或者遇到坏人啊?好歹她也算救过我们……”

      凌深抬手给了她一个脑瓜崩:“傻不傻,人家可从头到尾都没想过救我们,何况那身功夫,在江湖上也不多见,若是真碰上了什么坏人,怎么看倒霉的也不会是她。”

      凌深转头看向雨帘深处,那里劈下一道闪电,正正好劈在上一道惊雷落下的地方。

      但闪电没有劈在树上,也没有落在石头上,而是落在一柄巨大的金色纸伞幻象上,电流刺啦作响,云霄此刻正蜷缩在伞底,脸色铁青,神情痛苦,明显是毒性发作了。

      天星楼有一奇毒名为‘红月锁魂’,号称百毒之首,此毒可令中毒者呼吸困难,五脏六腑犹如被烈火焚烧,待毒性侵入五脏六腑后,中毒者将窒息而死,死后三日脉搏心跳不止,体温一如常人,真正做到“生不知死,死亦如生”。相传此毒无人能解,即便是名满天下的神医郑生苦也束手无策。

      云霄尝试运功压下毒性,却被反噬得更厉害,锐利的剧痛从脏腑一寸寸疼进骨髓,冷汗自毛孔里源源不断地涌出,和雨水混在一起蚕食着新鲜的伤口,而她却因呼吸困难连一声□□也发不出来,只有乌黑的血迹不断从嘴角溢出。

      恍惚间,云霄仿佛看见了一双锃亮的皮鞋,在清冷的白炽灯下,踩过一滩血污一步一步向她走来,脚步声一下一下有规律地敲在心口上,每敲一次,她的心就沉一分。

      她明明是瞎子,可她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鞋尖沾上的烟灰,来人嘴角叼着烟,手里举着一把电锯,说话的时候,烟头随着嘴唇上下晃动,灰烬就像雪花一样纷纷落下。

      烟雾缭绕了他的脸,云霄看不清他的模样,那人似乎说了句什么话,云霄没听清,她只看到那把电锯的锯齿突然疯狂转动,嗡鸣不休。

      云霄身躯猛地一震,心底是说不出的骇然,她挣扎起来,这才发现她没有手!而那人已经举着电锯走过来了,她眼睁睁地看着那锯头摇晃了两下后,笔直地落在腿上,瞬间血肉齐飞……

      “啊——!”

      轰!

      怒雷劈下,她脑海深处那声凄厉的惨叫和现实中的痛呼重合,纸伞幻影顷刻破碎,一道强劲的蕴力四散开来,生生斩倒一大片树林,吓得鸟兽齐散。

      另一端破庙里的凌氏兄妹望着突然惊慌逃窜的兽群,心里升起一阵强烈的不安。

      凌深挥手合上荒庙破门,说道:“抓紧时间疗伤,雨停了就离开这里。”

      一夜暴雨后,天空飘下片片雪花,整座山林都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山林尽头横亘着一条清江,江边有间名为‘望江楼’小破客栈,门前的酒旗久经风吹日晒,颜色已经褪败,摇着一个泛白的“酒”字在寒风中起舞。

      按理来说,这样的雪天客栈里的客人通常很少,但这间客栈很热闹,有酒肉的香味,还有金戈之音。

      “快让开啊——!”

      云霄正要进门,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和一个少年大喊着朝她摔了过来,距离很近,她甚至能感觉到热气喷到自己脸上。

      眼看要撞上,云霄脚下不知如何动作,整个人瞬间移开了一个身位,留下那少年大叫着扑向地面,但很快他发现自己没有继续摔下去——一根小青竹托住了他,而托住他的人两指夹住了和他一起飞来的东西。

      那是一只柔软半透明的小虫。

      少年本欲道谢,忽然瞧见她指尖原本沉睡的小虫伸了个懒腰似的抻长身子,脸色顿时煞白,急忙喊道:“快扔掉!”

      云霄不明所以,却也感觉不妙,然而那只小虫似有灵性,动作比她更快,在她扬手的一瞬趁机钻进了她的掌心。

      “不好。”云霄当即运功想要逼出那只莫名其妙的虫子,不料它直接顺着经脉爬上了胳膊。

      “完了……”少年一下子瘫坐在地上,一股绝望之感油然而生,“完了完了,蛊虫认主了……完了,完了啊!”

      少年的哀嚎让云霄有些不安,她继续尝试运功逼出蛊虫,可那蛊虫却像鱼入大海,在她经脉里畅游,一直游到丹田才停下来。

      云霄皱起眉,问道:“刚才那是什么蛊?”

      “天栾蛊呢!”突然,另一个声音更响亮打断她的话,一名手持长枪的少年大步走过来,一把抓起地上那少年的衣襟,大声质问:“桑落,你把本少爷的天栾蛊丢到哪里去了?”

      那名叫桑落的少年原本还沉浸在失去蛊虫的难过中,听见这话,立马跳起来拍开持枪少年的手,指着对方大骂:“姓燕的,你要不要脸!那是老子的蛊!老子辛辛苦苦养出来的!跟你有个屁的关系!”

      燕姓少年也怒了,蛮横地吼道:“本少爷看上了就是本少爷的,赶紧拿来,不然本少爷带兵踏破你的南疆!”

      “有胆你就来,看老子不毒死你们这群王八蛋!”

      “……”云霄见没人理会自己,无奈叹了口气,丢下那两个吵得不可开交的少年,径直走到店家面前掏出了几粒碎银放桌子上,“一间客房,两桶热水,再准备点酒菜,够吗?”

      店家一把将银子捞在手上颠了颠,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故作为难道:“这个……姑娘,你也知道这冰天雪地的,我们……”

      “不过一晚上的时间,她是怎么能把自己弄得这么狼狈的?”角落里饮酒看热闹的年轻公子瞅着浑身泥渍、头发上还沾了半片枯叶的云霄,忍不住说道。

      说话的人正是凌深,而他对面的凌溪好像完全没听见他再说什么,只顾看着自己的手指头傻乐。

      凌深扬起折扇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嫌弃道:“你个小丫头傻笑什么呢?”

      凌溪打了个激灵,这才抬起头偷偷瞄了周围一圈,确定没有人在看这边,才献宝似的把手伸过去:“哥,你看这是什么……”

      她粉嫩的指尖上,此刻正趴着一条半透明的蛊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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