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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1.0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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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欸欸!干什么呢!别欺负人!”大胡子镇长举着火钳在厨房门口的铁桶上狠敲了几下,“哐哐哐”敲得震天响。
众人都看过去,陈朝辞如蒙大赦,伸着脖子往厨房里张望,却没见着阿列克赛。
正疑惑,一只手忽然从他脑袋后边伸下来,拿走了他手里那口碗,陈朝辞回头一看,围堵着他的人呼啦啦地散开,大高个阿列克赛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身后了。
他惊讶地叫了一声:“萨沙?你什么时候在这儿的?”
周遭此起彼伏地响起抽气声。
天呐,上一个跟着镇长喊萨沙的家伙可是被当众骂得狗血淋头的!
李追云有些紧张地板起脸,看样子是做好了替人出头的准备。
阿列克赛没应声,却也没发火,他瞟了眼碗里的饼,又瞟了眼杵在陈朝辞边上的李追云,最后才看向陈朝辞本人:“饿了?”
陈朝辞思索一瞬,承认道:“饿。”
阿列克赛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再出来时,竟端了两碗热气腾腾的粥,手里还攥了两双筷子,李追云给的饼盖在其中一碗粥的上面。
这一幕被正从楼上走下来的镇长他弟瞧见,他揉了揉眼睛,满脸迷茫地看向镇长老头:“胡子,他这……”
镇长也露出了迷茫的眼神,他看着阿列克赛把带饼的那碗粥递给陈朝辞,然后从角落拖了把凳子一屁股坐下来,开始喝粥。
镇长他弟大叫:“要地震了!”
众人大惊:“什么?!”
阿列克赛把头抬起来看他。
镇长他弟指着阿列克赛,铿锵有力道:“动物出现反常行为,要地震了!”
屋下静几秒,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
阿列克赛大概也笑了,只不过是冷笑。
李追云笑得格外放肆,一边笑,一边又稳稳地夹了块酱饼到陈朝辞碗里:“哥,你还没说中午来不来吃饭呢。”
陈朝辞拦不住他,又不可能浪费食物,只能就着粥把饼吃下去,往阿列克赛那儿看。
这个打破习惯在别人家里蹭饭的大块头坐在凳子上,把头埋进碗里吃得很不安生。
他似乎有些紧张,可能还有些畏缩,一只耳朵不动声色地转过来。
陈朝辞轻笑两声,回答道:“不来。”
镇长家的早饭从七点一直持续到八点半,吃饱喝足的客人们把客厅与厨房收拾干净了,才陆续散去。
阿列克赛迟迟不动,陈朝辞与陈大奔也跟着赖在客厅的沙发上。
镇长走过来在陈朝辞对面的沙发上落座,撇了眼他缠得白花花的右手,表情严肃地问道:“你们昨天在砍伐区遇到狼了,是吗?”
陈朝辞薅狗的手顿了顿,随后摆正坐姿:“大概十多只,没数清,体型不都大,我开了一枪就吓跑了。”
说着,他把缠了棉布的手伸到镇长面前:“昨天被枪崩的,不是咬伤。”
阿列克赛疑惑道:“昨天晚上刚包好,等下回去还要换药,刚刚不是都跟你说过了吗?”
“别出声!你个没心眼的!”镇长抖着胡子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句,转向陈朝辞,又温和下来,“情况我知道了,等下我会去居委发广播,提醒大家近期都别去树林,过段时间再组织林巡观察情况。”
他摸着胡子,对阿列克赛问道:“喂,萨沙,你刚刚不是还说要订木板吗?要什么尺寸?”
“刚刚不是还让我别出声?”
“你报就是了!”
阿列克赛犹豫几秒,还是配合地报了串数字。
镇长弟弟适时地捡了份纸笔递过来,纸上已经记过一份完全相同的数据,但镇长还是拿起笔,唰唰唰地把尺寸又写了一遍:“得了,下次去车站接货,你跟我一块儿走。”
阿列克赛“嗯”了一声,对陈朝辞招手。
陈朝辞拍膝起身,老老实实地贴在房东脚后三十公分处跟着。
镇长他弟在后面送了几步:“这就走了?不多留一会儿?”
“算了。”阿列克赛意有所指地推脱道,“我可不想三番五次地被打乱进食计划。”
陈朝辞讪笑两声,他心里清楚,阿列克赛的这顿早饭是吃得那叫一个难受,若不是陪他,这人早就摔门走了。
他又想到,明明清早跟人提过午饭是他,要是当着阿列克赛的面被几句话约去吃午饭,他怕是一吃完就得被房东连人带狗地从屋里踹出来。
镇长办事效率够快,没过几分钟,他的嚷嚷声就从挂在各处路灯和树干上的大喇叭里传出来,用响彻云霄的咆哮提醒大家别往树林里跑,否则你狼奶奶就会抄起扫帚把你打得吱哇乱叫。
镇民和暂住的旅人们早都过了不懂事的年纪,笑两声闹一下,看着吊儿郎当,但该有数的东西都记在心里。
几个已经背上枪,聚在街道上准备进山打点野味的旅人丧气地互相抱怨两句,便三三两两地散开,勾着肩搭着背地打道回府了。
真是平和的日子啊。
陈朝辞看着阿列克赛的背影,这样想道。
这份平和没有持续太久,甚至不到四个小时。
中午十二点左右,阿列克赛长久没人光顾过的门铃被按响了。
房主骂骂咧咧地穿过客厅去开门时,手里还抓着一柄长汤勺。
陈朝辞跟他的狗,俩爱凑热闹的一并黏在他后头挤进门廊里
什么人!好大的胆子!敢在饭点惊扰本镇脾气最怪的大个头!
门一开,就见一个老夫人站在那儿,模样和穿着都符合陈朝辞对欧洲贵妇的刻板印象,她个子矮小,可能有些驼背,每一根灰白的头发丝都收拾得干净得体,一块颜色鲜艳的羊绒围巾妥帖地披在肩膀上。
她举起戴了小羊皮手套的手,笑着对他们打招呼:“午安,各位。”
阿列克赛的脏话停了,他把铁栏门打开,语调柔和不少:“午安,诺曼女士。”
哦,是李追云的房东。
陈朝辞兴致勃勃地从阿列克赛后面伸出手,对她招了几下。
“午安!”下一秒,李追云就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里蹦出来,十分殷勤地扶住诺曼夫人,把她往屋里带。
“哎呀,实在不好意思,诺曼女士说她有些想念某位斯拉夫人,于是我就自作主张把她带来了,不知道有没有打扰到你们的午餐,哦对了,我们还没吃饭,如果锅里还有富余的食物还请分我们一口哦。”
好小子,他几乎是狐假虎威地贴在老夫人身旁,心眼有余而礼貌未知,大破三层金刚不坏之城门的同时还不忘跟陈朝辞眨眨眼。
想不到吧?你不来找我,我就来找你啦!
阿列克赛的脸色飞速变化,从平淡到惊讶,再从惊讶到去你丫的但我不得不让他进来,最后发展为不好让这小子得逞了,整个过程只用了一点五秒。
最后,他挂着晴转暴雪的表情,最终还是把这位贵宾和她的挂件迎进屋里。
诺曼夫人似乎是与李追云达成了什么共识,从善如流地提出蹭饭:“萨沙,介意我们加入二位的午餐吗?”
阿列克赛说,可以。
然后他用俄语嘀嘀咕咕着一连串脏话回到厨房,用哒哒哒的切菜声代替他的存在。
见房主走了,诺曼夫人一巴掌啪在李追云的手背上:“行了死小子,撒开吧,扶的什么玩意儿,你直接把我老太婆拖进来算了。”
“哎哟!慷慨的女士,你的大恩大德小辈我此生难报,但求下辈子给你……”李追云装模作样地痛呼一下,笑嘻嘻跟她卖好。
“去去,别跟我说这种,我听不懂。”诺曼夫人撇开他,在壁炉边的沙发上坐下,解下围巾发出舒服的喟叹,“还是这孩子屋里最暖和。”
李追云“嘿嘿”笑两声,目标明确地蹿到陈朝辞面前:“哥!你猜我来干嘛的?”
陈朝辞跟他就是上午才打了个照面的关系,这番热情实在难以消受,尴尬地退了两步:“你说呗。”
“你不是不来吃我做的饭嘛,我就想,没准是有更好吃的东西桌上等你,所以我就求诺曼夫人带我来蹭饭,你可别跟你那房东说啊。”
他并未放低嗓门,毫不避讳地将这话讲出来,哪有一点不想让阿列克赛知道的意思?
果不其然,下一秒,厨房里的切菜声比方才响了几倍,说有人在里头劈柴都不为过。
诺曼轻笑几下,发觉有个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到她手边,低头和灰毛狗打了个对眼。
“哦!好漂亮的孩子!”她夸赞道,“我能摸摸你吗?”
陈大奔摇着尾巴热情地献上脑袋。
诺曼在它的狗头上搓了几下,对被缠上的陈朝辞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看看。”
陈朝辞如蒙大赦,在李追云不满的视线中几乎狼狈地逃过去。
“来,这里。”诺曼拍拍沙发。
陈朝辞在她身边落座。
她端详着他的脸,露出一个慈爱的笑容:“哦,多好的孩子,你的眼睛像星空一样充满了故事。”
陈朝辞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您。”
“是吧?好看。”李追云靠坐到陈朝辞这边的扶手上,和他贴得极近,不知在得意什么
诺曼指摘他:“没夸你。”
李追云把头一仰:“夸他夸我差不多!”
陈朝辞被夹在中间,一边是阿列克赛似乎十分敬重的老人家,一边是不知轻重的陌生小年轻,又是一个围堵的场面。
他在外漂泊许久,见得多懂得多,也不是什么傻子,早就从中咂出不对劲的味儿了,可左右没一个能摆脸色的,只得自己站起来。
“哥,怎么啦?”李追云拉住他的衣袖,“去哪啊?”
陈朝辞不动声色地拨开他,说:“我去厨房看看……看看萨沙要不要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