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P阅读未来部分续写》刃秋

41、又见禁林-2

　　她一直觉得，死亡是一件重要的事情，与之相关的一切都应十分隆重。可事到临头她才发现，死去就像我们活着时的生活一样无足轻重。
　　——奥尔加.托卡尔丘克《最后的故事》

　　当哈利适应了久违的放松的环境后，他体会到了和去年（抑或是上辈子）的舞会前一样的感受。那时比起邀请一个姑娘参加舞会，他更愿意再跟火龙搏斗十次。而现在，心头的重负卸下了，他面对的是把以为自己要死去时的心理活动袒露给所有人。这不算是他经历过的最尴尬的事，比起邓布利多和斯内普的那些被曝光的事，这也许不算什么，可是......
　　【哈利终于明白他是不能幸存的。他的任务就是平静地走向死神张开的怀抱。在这条路上，他还要斩除伏地魔与生命的最后联系。这样，当他最终冲过去直面伏地魔，并且不用魔杖保护自己时，结局才会干净彻底，早在戈德里克山谷就该完成的工作才会真正结束：谁也活不下来，谁也不能幸存。】
　　“哦，哈利......”韦斯莱夫人喃喃说。她这样忧伤而慈爱地看着哈利，让哈利更不好意思了。
　　“可能过程听上去有点悲伤，”哈利说，“但结局会是好的呀——难道不是吗？”他碰到邓布利多的眼神，补充道。
　　邓布利多的指关节轻扣着石板：“尽管最后会取得胜利，过程中的牺牲和痛苦依然沉重......我从不会深入去想这个，哈利。”
　　哈利的第一反应是困惑：“什么？”
　　“我的意思是，我在安排计划时会思考你的反应，而我——请原谅我的不谦虚——我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就能大致猜到你的心情。随后我就不会再细想了，这不是因为你的感情不重要，而恰恰是因为太过重要。”
　　哈利还是不大明白。但他察觉到了邓布利多正在当着所有人的面剖析着什么，这件事是前所未有的。他已经习惯了老人的隐瞒和他们之间用信任与尊敬筑起的墙，但这么多天以来，真相一个个被揭露，坦白、忏悔与和解轮番进行，这些事情或许也对邓布利多产生了一定影响。
　　“他的意思是，他不忍心让你去送死，男孩。”格林德沃说。
　　哈利睁大了眼睛。
　　“真的？”小天狼星问。
　　卢平轻轻叹了口气：“您肯定很辛苦。”
　　在哈利旁边，罗恩“嘶”了一声，赫敏则看上去有点惊讶，又有点感动。惊讶不仅表现在她一个人身上。在此刻以前，恐怕没有几个人想过邓布利多也许会感到“不忍心”。
　　邓布利多始终都是如此冷静，镇定......除了极少数失态的时候，但那涉及到了他伤痛最深的经历。对计划中不得不做的事感到踌躇，这是不符合哈利对他的印象的。
　　开启了这方面的思路后，哈利突然想到：如果真是这样，那邓布利多背负的岂不是比他想象的多得多？
　　“我是感到犹豫，哈利，”邓布利多凝视着他，那双清澈的蓝眼睛恳切而真诚，“我知道无论如何设想，都达不到你真实感受到的那种程度，这些阅读材料就是证明。往之前说，若不是有这桩意外发生，我也不清楚自己会何时告诉你那个预言。”
　　哈利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是打算早点告诉你的，”邓布利多叹道，“但我反复掉入了一个陷阱。我太过在乎你的思想，你的快乐，胜过了在意我的计划......”
　　哈利的胸膛涌过一阵暖流，而讶然使他不禁说出了有点不合时宜的话：“您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邓布利多的目光沿着那歪扭的鼻梁，重新落到石板上。
　　“我看到了你自我牺牲的勇气和无畏，”邓布利多说，“而且我将再次见证。我不知道我已经见证过多少次了，哈利，年轻人前仆后继，为这个世界增添光明和希望。当然我的犹豫不能改变什么......”
　　“不，我非常感激你把这些话告诉我，教授，”哈利坚决道，“你的这些感受——也很重要，你一个人承担的太多了。”
　　但凡换作五分钟前，他都不敢相信自己会对邓布利多说出这句话。实际上，他现在也不怎么敢相信。
　　“兄弟，你......”罗恩小声说。
　　“我同意波特的话。”麦格教授说，她皱起了眉。
　　“我们总是把您当成无所不能的，但这样是不对的。”唐克斯说，她似乎分外感慨。
　　穆迪也说：“你说的那种过度关心确实是个陷阱，不过从结果看并没有造成影响，你的计划总体上是执行到位的。所以不要过度苛责自己。”他顿了顿，好像在思考什么：“我们是从上次战争就陪你到现在的老战友了，邓布利多。都熟悉你的风格，所以不会劝你改变。但刚才那样的尝试是对你有益处的。”
　　邓布利多仅仅是微笑着。

　　“我有个提议。”卢娜突然说。哈利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不过估计是与之前话题无关的。
　　果然，卢娜道：“既然接下来念的都是哈利‘赴死’的过程，我们可以借此好好开一个关于死亡的研讨会，大家的死亡观念肯定都很有趣。”
　　死亡观念有趣......
　　“为什么好好的要谈死亡？”德拉科满脸不可置信。但除了他以外没人有异议。
　　“我也觉得这会很有趣，洛夫古德小姐，”邓布利多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可以拉个横幅，对啦——”他打了个响指，半空中出现了一条四学院代表色相间的横幅，上面写着“死亡研讨会”。“当然，马尔福先生若是觉得不适......”
　　德拉科摇了摇头：“我不是怕死！（“我差点就信了。”罗恩道）我只是——好吧，我其实也想参加。只是这很奇怪。”
　　“哪件事不奇怪啊。”哈利说。
　　“说的对，我们是巫师就够奇怪了。”乔治道。
　　“我们出生了才是最怪的事，”弗雷德说，“世上唯一不古怪的大概就是黑魔法防御术课要收好魔杖吧。”
　　学生们都笑了。

　　大家不知道先讨论什么。还是卢娜开了个头：“你们觉得人死后会怎样？”
　　赫敏先回答了：“已知的相关线索有幽灵，虽然那是死去的灵魂留在世间的印记，但从中可以推测出一些东西。”
　　“最主流的推测是那些灵魂是留恋世间，没能向前走，所以形成了幽灵。”邓布利多听上去依然兴致勃勃。
　　“听上去像有一条道路。”罗恩说。
　　“很不错的猜测。”邓布利多说。罗恩吓了一跳。
　　“‘往前’确实是不少幽灵使用过的词汇，”麦格教授说，她参与这种讨论这件事让哈利感到有点别扭，“但谁也没有说过具体场所，这可能只是一种措辞。”

　　关于幽灵的讨论很快就翻篇了，大家望向卢娜，希望她来组织。不过她耸耸肩：“你们来吧，我想一个人想些事情。”说完她又陷入了神游的状态。
　　没有人提出观点，于是邓布利多在征求大家的意见后继续念了下去。
　　他的语气很快由轻快转为了沉重。
　　【他感觉到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多么奇怪啊，他怀着对死亡的恐惧，然而他的心脏却跳得格外有力，勇敢地维持着他的生命。可是它不得不停止，而且很快就得停止。它跳动的次数不会太多了。当他站起身，最后一次穿越城堡，走过操场，进入禁林，这期间心脏还能跳多少次呢？
　　他躺在地板上，恐惧潮水般袭来，葬礼的鼓声在他内心咚咚敲响。死会疼吗？多少次他以为死到临头而又侥幸逃脱，却从未真正考虑过死亡本身。他对活的愿望总是比对死的恐惧要强烈得多。但现在他没有想到要逃跑，要摆脱伏地魔的魔爪。他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剩下来的只有一件事了：死。
　　】
　　大家带着敬意的目光让哈利好容易才驱散的不好意思又浮现出来了。
　　不过，哈利也问自己，如果这事发生在他的朋友身上，他们之中有人要牺牲自己对抗伏地魔，他会怎么想？肯定也是会在痛苦和悲伤中感到深深的敬佩的。
　　那个横幅似乎起到了心理暗示的作用，哈利真的开始想死亡相关的东西了。如果剥除赴死所含有的对抗伏地魔的意义，只从死亡本身来看，他能想到什么？
　　【如果他在最后一次离开女贞路4号的那个夏夜死去该有多好，但高贵的凤凰羽毛魔杖救了他！如果他能像海德薇那样死去该有多好，在不知不觉间突然毙命！或者，如果他能为了救自己心爱的人，奋不顾身地挡在魔杖前……此刻他甚至嫉妒父母的死了。这样冷静从容地走向自己的毁灭实在需要一种不同的勇气。】
　　“天哪。”赫敏静静说。
　　小天狼星担忧地望着哈利，哪怕后者还好端端坐在这里。
　　【他感到自己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但他努力控制着，虽然并没有人能看见，墙上的肖像都是空的。
　　慢慢地，很慢很慢的，他坐了起来，这时他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真切地感觉到自己活着，更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有生命的躯体。他以前怎么从未认识到自己是个多么了不起的奇迹：头脑，神经，还有跳动的心脏？一切都将离开……至少，他将离这一切而去。他的呼吸缓慢、深重，嘴和喉咙都十分干燥，但眼睛也是干的。
　　邓布利多的欺骗实在不算什么。当然是有一个更大的计划，只是哈利太愚蠢，没有看到（“你一点也不愚蠢，哈利。”纳威真诚地说）。他现在总算明白了。他一直想当然地从不怀疑邓布利多希望他活着。】
　　邓布利多稍微停顿了一下，目光被半月镜片的反光所遮挡。他继续读下去。
　　【现在他知道了，他生命的长短始终是由消灭所有魂器需要多少时间而决定的。邓布利多把消灭魂器的任务交给了他，他也就顺从地继续削弱那根不仅连接着伏地魔的生命、也连接着他自己生命的纽带！多么简洁，多么干脆，别再浪费更多的生命，把这危险的任务交给一个注定该死的男孩，他的死不会是一种灾难，而是对伏地魔的又一次打击。】
　　“这么说并不......”小天狼星开口。
　　哈利也感觉这么说相当令人悲观，但不可否认，书里哈利所想的也算某种程度的事实。哈利从伏地魔因为预言而给他留下了那道伤疤开始，就注定有这样的命运了。哪怕不是迎来死亡的命运，也一定有牺牲和不断失去的宿命，被安排进更宏大的计划的宿命。
　　哈利看见邓布利多想要说话，于是赶紧说：“没关系，教授。”
　　“你绝对不是一种......工具，”卢平说，他的头发里夹杂着的白丝十分明显，“你的生命始终有它自己的价值......”
　　如果哈利在这里真的会死，那还有价值吗？
　　但哈利只是轻声说：“谢谢你，莱姆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