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情》巴本哔哔叭叭

24、诡计得逞

　　这天并没发生任何事情，这让宁嗣音相当意外，他以为无论是龙危焉还是风生，总有一个会率先到来。

　　直到十九带着他在客栈住下的时候，他都一直保持警惕，以为皇帝会半夜忽然大张旗鼓出现，或者窗户被风吹开一个风生翻进来。

　　直到洗漱过后安然躺在床上，他都有点茫然。
　　但他一直保持的良好作息不能变，即便到了另一个世界，遇见这么多刷新认知的事情，他都从未亏待过自己，始终保持健康的生活方式。

　　于是虽然不理解，但他依旧坦然睡下，令人意外的是，这一觉睡得前所未有的沉。

　　在意识重新在脑海中苏醒时，宁嗣音就意识到了不对劲，从他有记忆以来，他从来没做过梦，睡眠质量向来很好，这个忽如其来的梦境绝不正常。

　　难道是十九做了什么手脚？那家伙并不像表现得那么人畜无害，实际上提前和龙危焉接上头，现在要趁自己不备迷晕自己？

　　但这不符合常理，宁嗣音并没有灵根，在十九眼中应该就是个普通人，如果要抓自己回去，对方也不该这么谨慎。

　　难道是要利用自己做什么？比如施行什么法术？这场梦境也是法术的一部分？

　　宁嗣音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后一种猜测更有可能。

　　他尝试了屏息，掐住自己喉咙，甚至还在衣服上找了利器割脉，却始终感受不到任何痛感，也没有一点醒来的迹象。

　　这没有用。

　　正在宁嗣音皱眉沉思的时候，他视线里的手脚忽然动起来，目光所及的前方也被局限在一个方向，完全无法控制外物，被完全控制在这具身体中。

　　面前是个古色古香的屋子，周围陈设十分简单，甚至到了简略的地步。
　　除了一张床、一套桌椅、一把剑和一个柜子，再没有其他东西。

　　丹田处涌来微微热感，这让宁嗣音有些不适。
　　那大概是这具身体的灵根在运转。

　　宁嗣音在自己认识的修士中一个个排除，猜测附身的这具身体可能是谁的。
　　一个个名字在脑海中排列，被比较排除，当他目光注意到外界一处时，忽然愣住，所有名字被齐齐划掉。

　　身体主人是个剑痴，睡觉时佩剑就放在床侧，此刻刚醒来，就拿起佩剑把玩，拔剑出鞘，跳出屋外轻巧的舞了一段剑。

　　动作灵巧，长剑像银亮的灵蝶一般，在空中划出一弧月华。
　　身体中气力充沛，性质高涨。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宁嗣音在明亮长剑的反光中，看到了身体主人的脸。

　　略微下垂的眼睛，不言自笑的微翘唇角，长飞入鬓的细眉，左眼皮上的三颗小痣。
　　这怎么看都是宁嗣音自己的脸，但这脸比宁嗣音年轻许多，唇角含笑、高束的马尾飞扬，眼眸明亮……

　　宁嗣音不记得自己曾有过这样张扬明亮的样子。
　　这人看起来不过十八九岁，而宁嗣音自己十八九岁时是什么样子，他早已不记得了，总归没这么鲜亮。

　　他记忆力向来不好，已经想不起来当时是什么样子了。

　　年轻的小宁剑舞惊鸿，宁嗣音能听到浅浅的破空声，但剑尖从树枝间扫过，树叶却纹丝不动，只偶尔随着吹来的山风微微摇晃。

　　“不错，大有长进嘛，小子。”
　　侧边忽然传来声音，小宁的剑随即脱手而出，剑柄上的红缨拉出一道长虹。

　　控制身体的小宁不动，宁嗣音也看不见这人的长相，但却能感受到自己唇角高高扬起，是一个十分明媚的笑容。
　　面部表情幅度太大，以至于宁嗣音十分不适，他始终没法习惯这个热情开朗的自己。

　　“梁先生，您怎么来了？”

　　小宁转身，对方的面容也映入眼帘，是一张含笑到显得多情的俊朗面容，发丝随意散落，衣衫松垮，颇有潇洒不羁的竹林名士之风。

　　但在宁嗣音看来，怎么都不像是正经人。

　　“看来你有好好练习了，没被那个姓南宫的小子拐跑。”
　　对方接下小宁的飞剑，轻巧的从围墙上跳下来，一手拎着个折扇风度款款，一手挽个剑花把剑柄递给小宁。

　　“阿南也没有天天出去玩啦，”小宁挠头，咧嘴露出个宁嗣音完全无法接受的大笑。

　　虽然这个自己活泼积极，和宁嗣音本人八竿子打不着，但他却能从对方的小动作中读出情绪。
　　就比如现在，小宁绝对是心虚了，联系上下文，大约没少跟着那个“南宫”出去跑。

　　“你还帮那小子说话！”梁先生冷哼一声，仰头灌了一口酒，宁嗣音隔着几米就能闻到辛辣味道，但对方面色却丝毫未变，擦擦嘴依旧气定神闲，仿佛那是有酒气的井水。
　　“真不知道你怎么忍得住不揍那小子的，学堂里上到校长下到新生，没人能忍受他的臭脾气。”

　　小宁嘻嘻哈哈着为好友解释了几句，然后又咧开那个宁嗣音无法忍受的傻笑，兴冲冲问梁先生：“先生，我刚刚那段剑法怎么样？我总觉得里面好些动作都太花哨了些，似乎还有精简的可能……”

　　小宁显然是个武痴，一说起功法就滔滔不绝起来，梁先生顿时露出牙疼的表情，连忙打住：
　　“停停停！别念叨了，你和我在一起就只说修炼的事情吗？”

　　“不说修炼吗？”小宁是发自内心的茫然。

　　梁先生一看这失落又委屈的表情，顿时仰倒：“行行行说就说吧，拿你没办法！要是老头子的徒弟是你，他恐怕做梦都要笑醒。”
　　后半句是嘟囔着说的，他随即随手把酒壶抛在一边，直起身扯扯衣袖，勉强做出稳重端庄的老师模样：

　　“你的剑法没有问题，但太过用力了，无…这剑法要求的就是自然随性，别太较真……不用什么都记下，说了要随性，那几个剑花就是我随性加上去的，只要不动摇核心动作，其他随你怎么改……”

　　“这……”小宁显然是个很严谨的人，他没经历过这样的放养教育，听得半信半疑。

　　梁先生实在忍不了小宁的啰嗦，直接上前，宁嗣音只觉得眼前一花，对方就已经出现在自己身后。
　　一股浓重的酒气侵袭过来，带着些淡淡的桃花香，随即霸道得笼罩过来。

　　宁嗣音暗道不妙，意识体得瞳孔紧缩。

　　果然，对方一边嘟囔着：“你这小子身形也纤长漂亮，怎么用这么粗重的剑？”，一边伸手握住了小宁的手，意图带着对方一起练剑。

　　宁嗣音顿时汗毛直竖，排斥和厌恶如同潮水涌出，而小宁反应虽然不这么强烈，也诧异转头看过去。
　　小院门口站着两个身影，但此时的宁嗣音已经无暇辨认。

　　就在对方略显冰凉的手贴上小宁手背时，宁嗣音彻底忍不住，意识里翻江倒海爆裂倾泻，思绪猛地退进无尽的黑暗中。

　　宁嗣音大口大口喘着气，猛地从床上弹射坐起，后背已经完全被冷汗浸湿。
　　手背毫无防备贴上另一个手掌，宁嗣音彻底炸开，毛发耸立，一挥手拍开那只手的同时，左手腕中所有灵根攻击倾泻而出，一时间风火雷电齐发，照的室内明亮如昼，爆发出巨大的爆裂声。

　　但那人只是闷哼着退后几步，就全然吸收了所有攻击，像是个灵力黑洞，宁嗣音的攻击在他身上尽数消泯，甚至连旁边的木制家具都没毁坏。

　　音色实在熟悉，即便只是几声闷哼，宁嗣音也不会认不出来。

　　他没有抬头，任由冷汗浸湿额发，顺着脸庞形状划到下巴，再大颗大颗滴落在被子上。

　　那人再次上前，脚步和喘息声也重了些，见宁嗣音没抬头，就试探地抬手递过来一张帕子。

　　映入眼帘的手宽大而修长，有些淡黄色的老茧，似乎因为干燥，浅白色的掌纹十分明显。

　　宁嗣音维持着低头动作，没有接过那张手帕，半晌，忽然紧紧攥住那只手，把自己湿漉漉的脸印上去。

　　在西方的宗教文化里，将脸埋进上位者手掌中，意味着臣服和顺从。

　　宁嗣音这么做只是出于本能，等渐渐平复心情反应过来，顿时撒开那只手。

　　手掌微微蜷缩了下，才收回去，掌心被汗水浸湿，掌纹不再明显。

　　风生单膝跪在宁嗣音床前，抬头仰视着他，眼眸明亮又温顺的看着对方，其中没有任何负面情绪，除了担忧，就只剩下温顺。

　　宁嗣音也知道自己无理取闹，保持那个动作，没抬头看对方的表情。

　　很快，自己的手被温暖干燥的大手握住，对方捏着那个手帕，虔诚专注的，一点点擦拭宁嗣音面庞上的汗水。

　　手帕上没什么熏香的味道，只有一点点淡淡的青草味道，其余都是浓郁温暖的阳光味道。

　　宁嗣音任由对方动作，在手帕擦到下班张脸时，他因为脱水而略显干燥的唇瓣忽然开合，将手帕一角抿住。

　　他抬头，湿漉漉的眼睛顶撞进另一双里，清晰看到其中瞳孔紧缩，也感受到对方骤然紧绷的肌肉和急促呼吸声。

　　宁嗣音勾起一个笑，始终直视着对方，唇瓣轻抿，微微挤压唇肉，随即张嘴，发出微不可察的“啵”声。
　　布料轻忽飘落，垂坠着微微晃荡。

　　在对方骤然杂乱的呼吸声里，宁嗣音弯起眼睛，诡计得逞，笑得得意又挑衅。

　　“我要睡了。”
　　他轻飘飘丢下一句。

　　床边的身影静静跪了很久，才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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