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材道侣下山后》藏锋都尉

5、第五章

　　“为何要瞒？”崇洲眼神淡淡凝视他，“她作为何起的妻子，倘若知晓了自己日夜相处的丈夫是妖，只怕是恐恨交加吧？如此我们也能多一个人配合，将妖诛杀。”

　　“不，不行的……道长，小苹她被何起迷惑了，她、她绝不会相信她的丈夫是妖的！”

　　崇洲听见这话，向来温和的眼眸此刻竟有些锐利，他盯着王晏，问：“你如何知道她不会信？”

　　王晏并不敢直视他，颤着嗓音道：“……我告诉过她，在大半个月前……”

　　凌七七听到这里，心情本就不好的她气得忍不住骂了句：“蠢货！”

　　怪不得会被妖抓走！还敢瞒到现在才说，倘若崇洲不问，他是不是还不打算说了？！这下好了，原来妖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怕是早就躲起来，不知道在哪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道长、道长，别伤了小苹！把何起杀了就好，小苹是无辜的！”见凌七七生气，王晏忙恳求，上前去拉住崇洲衣袖。其实他想拉凌七七的，但他不敢。

　　“哼，我且问你，你怎么就肯定你口中的小苹是无辜的？如你所说，你大半个月前就告知她，她的丈夫是妖，然后呢？然后你就被妖抓了！”凌七七紧皱眉头，语气加重，难以理解王晏到底是怎么想的，长得也不傻啊，不至于想不明白吧？

　　“说不定人家夫妻沆瀣一气，把你抓了，你还说她无辜！”

　　“不是，小苹是被妖蛊惑才会这样。”王晏摇头，不知是在说服他们还是在说服自己：“我和她先认识，她不会害我。你们看，我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她真的不会害人……”

　　“你和她先认识又怎么了，人家还不是嫁给了别人？”看见王晏这副自欺欺人的样子，凌七七强忍着没翻白眼，没好气地故意戳他心窝子，“谁被引诱还说不定呢，可能她才是妖呢。”

　　“不可能！”王晏忽然大声反驳，见二位道长目光审慎看他，他不禁垂下眼眸，嘴唇颤抖，双手握成拳，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才像是泄力一般低低开口，声音中饱含苦痛与悔恨。

　　“如果小苹不是被妖蛊惑，我想不通，当年我和她明明是两情相悦，为何她只是巧合见了何起一面，就待他不同，不到一个月，就要与他成亲……没有何起，她应是我的妻！”

　　说着，一滴泪落下来，王晏眼中忽然模糊了三年前的初见。

　　三年前，他将满18岁，招猫逗狗，不学无术，太里城谁人不识他王少爷。

　　整日与狐朋狗友搭肩勾背，或是在太里城走街串巷，吃酒玩乐；或是打马出城，纵情山水。少年风流，当得是随心所欲，放荡不羁，好不恣意。

　　王家父母爱宠独子，不忍过多规束，便思量给他说一家好女。待成婚生子，妻贤子乖，自会稳重许多，日后继承家业，不失为幸事。

　　没想到，他身边成婚的狐朋狗友们听闻他要说亲，便面容扭曲，个个似哭似笑地举杯恨饮，连连叹息，什么美娇娘变母老虎，俏郎君终成老黄牛云云。弄得他心有怯怯，多番逃避说亲。

　　遇见小苹便是在这个时候。

　　那日，他如同往常约好那般，到他们常去的临沧楼吃酒玩乐。

　　临沧楼以其背靠有神水之称的沧水而得名。沧水渊流悠久，源头不可考究。只知是从太里山更深之处流出，色呈灰绿，触之冷寒入骨，嗅之隐含腥臭，是以人们谓之“沧”。

　　沧水看起来平静，但因地势，水流十分湍急，加之冰寒有腥气，所以人们不常靠近沧水。待到时日久了，人们发现，灾旱也好，洪水也罢，不管外界如何变化，沧水永远日复一日的静静流淌，水位不曾增减，水温不曾改变，于是人们更加敬畏沧水。

　　后来，也不知是哪个时间，哪方人士，好奇之下投身沧水，惊觉此水沁凉，并不像传说那般森寒，又捧水来嗅，腥臭味不曾闻到，倒是一股清香似有若无，闻着好似有多种花的香味。

　　如此神奇的变化，立刻让沧水名声大噪，由人人畏惧的瘆水变成神水。

　　于是修道筑堤，起巷建楼，聚人成街。

　　临沧楼便是在这时开张的。

　　临水而建，楼高六层，古木为梁，檐怒脊飞，登高台临望沧水，极目远眺，视无遮挡。下方楼台上舞女乐姬们临水歌舞，年轻美丽的姑娘们成群结队地乘船游水。于是临沧楼逐渐成了诸多富贵闲人们散时聚乐之处。

　　那日，王晏领着一众仆从到了临沧楼，然而他的狐朋狗友们不知怎的，竟不约而同地陆续派人告知他不能赴约。

　　一个派人告罪出门时被妻子发现，要晚些才能过来；一个说今日妻子临盆，不便出门；一个说岳翁忽然登门，须在家中陪奉……

　　虽然他面上做出自己无所束缚的逍遥得意之色，口中嘲笑这几人被拘于家中琐事不得自由，但在某个瞬间，或许是落单之故，他心中竟忽然生出无端的羡意。

　　恰是在这落寞与羡煞参杂的时刻，冥冥中，他视线无意往下方街道上一扫，一个年轻的姑娘张望着撞入他眼帘。

　　雪肤黑发，金边白裙，在那人来人往的街道上，格外醒目。

　　那一刻，不知为何，向来意气风发不为情困的王少爷，竟久久移不开眼睛，胸膛里跳动的心脏莫名发起热来。

　　他迫不及待从临沧楼下来，鬼使神差地跟在那姑娘身后，看她随着人流慢慢地走，不时四处张望，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于是他从她身后轻轻用扇子拍拍她的肩膀，待姑娘回头，他勾起故作洒脱的笑容，少爷范儿十足：“姑娘是在找什么东西吗？”

　　好似梦幻，她眼眸竟也亮了一瞬，好像很开心的样子，也对他微微一笑，柔声答：“我在找我的夫君啊。”

　　当时他是怎么回答的？他扬起眉，把扇子往手中一敲，不羁中又带了点调笑——

　　“是吗，好巧啊！我也在找娘子。”

　　你找夫君，我也正好在找娘子，再没有比我们更有缘的了。

　　他就这样缠上了小苹。

　　所以……

　　“道长，千万记得别伤了小苹！”

　　王晏看着两位道长似仙人般的背影，拼命挥手大喊，两位道长却头也不回，渐行渐远。

　　他含着泪，望着远去的二人，用手捂住不知为何突然发热的胸口，喃喃重复：“小苹、千万记得别伤了小苹……”

　　不知为何，明明是想要救小苹，却感觉越是想救她，就离她越来越远。

　　崇洲听着王晏那隐约的喊声，道：“他好像还有话要对我们说。”

　　“别理他，傻子罢了。”凌七七听清楚了，但她理都不想理：“都要被人家丈夫抓去杀了，还只知道小苹长、小苹短的。”

　　现在人和妖的关系不像三百年前那么友好，许多妖都会想尽办法隐藏自己的妖气，不暴露身份，更何况这只作乱的妖。

　　凌七七拿出指妖盘，试着查找这只妖的位置。这东西是个低等的捉妖法器，不仅便宜，用起来也不废什么灵力，就能远距离搜索妖气指引位置，是普通修士们最常用的捉妖法器。

　　她一边走一边探查妖气，不过走这么久这指妖盘也没一点反应。

　　不是吧，能把妖气藏这么好，这妖这么有本事吗。

　　她想了想，终是抬起手，轻轻一抚右耳的还珠，默默催动藏在里面的法器——妖铃。

　　任谁都想不到，她会把法器藏在耳珠里。她的耳饰很简单，长长的耳链坠着一颗白玉珠。不过她的右耳耳饰比左耳耳饰多了一颗珠子，短短坠在耳边，妖铃便藏在里面，感受到妖气时会发出只有凌七七能听到的铃铛声。

　　妖铃是师尊送给她的高级法器，只要催动，即使妖用尽办法把自己掩藏得毫无妖气，妖铃也能准确察觉到妖之所在。

　　不过使用妖铃这等高级法器，查探范围太远太久的话，会很耗费心神和灵力，目前凌七七催动起来还比较吃力，所以凌七七很少会主动用到妖铃。

　　忽然，她右耳戴的耳珠坠子轻轻地晃了一下。凌七七神色一顿，那耳珠子便往一个方向晃呀晃，她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是太里城的一个街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

　　竟躲在人多的地方吗？

　　她伸手摁住还在晃个不停的珠子，那珠子便安静下来，好似不曾动过。

　　“那边。”凌七七拉住崇洲。

　　“妖在那里？”崇洲问。

　　“嗯。准备，杀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