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废材道侣下山后》藏锋都尉

4、第四章

　　崇洲眯着眼睛，打量着被凌七七拿在手中抛玩的珠子，有些不确定那是不是传说中的妖丹。

　　进入内门后，他没有天天跑到凌七七跟前去招她厌烦，而是借此机会，常常到藏书院里找书看，也算是长了许多见识，不然他也没办法知道，带着他的凌七七居然会放着一条安全大道不走，偏要走太里山这条未知道路。

　　得益于藏书院中众多的书籍，崇洲知道妖丹是妖最最最重要的东西。如果妖被取出妖丹，它会回到修炼之初，没有妖识，没有妖力，一切重新开始；如果妖丹被毁，那这只妖便会灰飞烟灭，回归天地，再无重来的可能。所以拿着妖丹，相当于是拿着妖的命门，掌握着妖的生死。

　　对于人族而言，拥有妖丹是一件祸福相依的事。人族无法使用妖丹，只能拿着沾染些妖气，便可以迷惑妖物，让它误以为是同族从而避开危险，但也可能主动招来妖物，一旦被发现不是同族，便有杀身之祸。

　　很鸡肋。

　　这么鸡肋的东西，凌七七拿出来干嘛？

　　堂外忽然传来脚步声，崇洲转头看去，发现王晏带着个中年道士沿着院道走过来。那道士束着道冠，穿着道袍，手握拂尘，背后负剑，眉毛与胡须打理得整整齐齐，长长的垂下，面色严肃。

　　崇洲又回头看凌七七，只见凌七七身子歪坐着，手臂放在桌子上撑着头，另一只手一抓一放，有一下没一下地抛玩那颗珠子，一双眼珠跟着珠子一起上上下下。

　　崇洲沉默。怎么谁都比凌七七更像修道之人？

　　张博凡早在听说王家失踪的少爷被两个高人救回来时，就开始打探这所谓的高人是何来头。等他打探到这两人说是扶道宗内门弟子时，他就不把这两人看在眼里了。

　　笑话，普通人不清楚，他混迹多年难道还不知道吗？扶道宗，那可是修道第一大宗！还内门弟子，内门弟子会这样深一脚浅一脚地把人带回来？要真是扶道宗内门弟子，御剑飞行眨眼的功夫不就把人送回来了？

　　哼，行走多年，还以为真撞上修道高人了，没想到也是招摇撞骗的。

　　瞧瞧，竟还是一男一女，这组合可不多见。还这么年轻，不知道干这行的都是长得越老越吃香吗？

　　张博凡心下不屑，像是没看到凌七七跟崇洲一样，进了堂中，也不言语，径直坐下。

　　“哈哈哈，崇道长，凌道长，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博凡张道长。”

　　王晏尴尬一笑，他也不知道这个张道长是怎么回事，父母跟他说他们请了很多道人来找他，就这个张道长有点真本事，他才想把张道长介绍过来的。哪知这个张道长这么高傲，进门也不先打招呼，崇道长跟凌道长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当然是偏向救过他的两位道长了。

　　不过毕竟张道长也要跟着去除妖，他还指望他们一起把小苹安全救出来呢，也不能太过了，所以他又向张道长介绍道：“这位是崇洲道长，这位是崇道长的道侣凌道长……”

　　“等等，”听到这儿，凌七七珠子也不抛了，她打量了一眼张博凡，撇撇嘴，冲王晏道：“你是不是弄错了？不该是‘这是凌道长的道侣崇道长’吗？”

　　王晏愣了愣，这……有什么区别吗？

　　他看看崇道长，发现崇道长像没听到一样，神色淡淡的抱着剑，立在凌道长身旁。

　　说真的，王晏是很佩服这位崇道长的。不单是救命之恩的缘故，还因为他在凌道长身边待着，情绪能如此稳定。

　　喜怒随心、脾气多变的凌道长，真的是……一般人难以招架啊。

　　不过高人嘛，脾气不好多正常。王晏笑笑，正打算顺着凌道长的话说，哪知好好坐着的那个早不开口晚不开口的张道长，偏偏在这时候开口了。

　　他嗤笑一声，道：“哼，真是黄口小儿不通人礼，哪家夫妻不是夫在前妻在后？你怎敢说妻在夫前的？依老道看呐，除妖之事崇道长还是放一放，先振立夫纲才是。”

　　这话说的，王晏眼神怜悯的看了眼乱说话的张博凡，然后悄悄往崇洲那边靠近，免得一会儿凌道长要发飙时被殃及。

　　至于崇洲，除了凌七七，他向来是很难被别人的言语影响到的，不过凌七七就不一定了。他亲眼看着凌七七当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那表情生动得，他内心那股情绪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不过凌七七出人意料地竟没有立即站起来发火，而是稳稳坐着，讥笑道：“就说了又如何？！我的道侣，要是不愿我在他之前，换一个愿意的便是。反正我年轻，不像张道长，作古的年纪，也没个道侣在旁知冷知热。依我看呐，除妖之事张道长还是先放一放，有这时间也去讨个道侣才好。”

　　“你！”张博凡一拍桌子，怒视着凌七七。

　　这张老道往日里被捧惯了，没想到今日碰到个会顶嘴的了。

　　凌七七哼笑一声，面上表情是崇洲熟悉的得意与张扬，她继续道：“我怎么了我？不过也是，依张道长这副尊容，怕是不好找道侣，那不如……”凌七七做出好像在关心思索的模样，嘴巴却勾起一抹坏笑：“不如……找副棺材躺进去，道侣不好找，棺材总好找了吧？反正都这么大年纪了，早躺晚躺什么时候不是躺呢？”

　　这话也太毒了。王晏已经拿扇子挡在面前，不敢再看。

　　这张博凡虽然是有点老，但也最多四五十多岁的样子吧，凌道长居然就讽刺他要作古了。何况他们这些修道中人寿命不是挺长吗？这张博凡道长看着上了年纪，不就说明他修炼时间更长，修为更高吗？凌道长、崇道长如此年轻，也不知道道法斗不斗得过张道长啊……

　　“好！好哇！”张博凡怒极反笑：“你个女娃娃，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啊！听闻你是扶道宗内门弟子，不知师承何人，竟能教出这样教养的弟子？！”

　　“你有教养？有教养见面第一句骂别人黄口小儿？！”凌七七一下子站起来，指着张老道骂道。

　　哼，竟还敢拿宗门、师尊来教训她？什么野鸡臭道士，他也配？她撸起袖子。

　　一直脸色平静的崇洲，打从听到凌七七口中说“躺棺材”就知道不好，悄悄地扯凌七七的衣袖。凌七七却气上头，一把把衣袖扯走，现在还要撸袖子干架了。

　　崇洲连忙伸手拦：“七七，七七，别跟他计较，毕竟都要作古了，不会说话也没时间学了，我们年轻人让一让算了……”

　　听到这话的王晏一下子把挡脸的扇子拿下来，嘡目结舌看着崇洲，没想到啊，原来你是这样的崇道长？！

　　也不知崇洲怎么搞的，他本来就抱着剑，现在这样一拦，倒让凌七七顺手夺了剑。

　　凌七七道：“老道士，来啊，我们按规矩比试比试。”唰地一下剑指张博凡，那一刻，扶道宗内门弟子的气势睥睨，这把没什么出奇的道剑在凌七七手中亮得惊人。

　　王晏是普通人一个，张博凡又是二混子老道，也只有崇洲知道，那是凌七七充沛的灵力萦绕才使得这剑不凡。

　　那张博凡原本看凌七七撸袖子，他也跟着撸，还一边叫嚣：“来啊，老道可没有不教训女娃娃的规矩！还怕了你这女娃娃不成？”

　　现在看到凌七七祭出这把剑，凛凛光辉，唳唳剑声，看着就不似凡品。心下就是一颤：不好，难道老道今天看走眼了不成？

　　行走世间多年，假的最怕遇到真的。他眼珠一转，理理袖子，假咳几声，抚着长长胡须道：“算了算了，老道不同你这等小辈一般见识，眼下除妖才是正事，老道便先行除妖去。”边说边往外走，走得极快。

　　凌七七看着这臭道士走了，哼地一声把剑收回剑鞘，连比试都不敢，肯定是来招摇撞骗的。

　　崇洲还在假模假样拉她，温声劝道：“好了，让他走就是……”

　　正好有火没地撒的凌七七斜他一眼，怒道：“你是傻的吗？没听见人家骂你的道侣黄口小儿、没有教养啊？”我还是不是你未来道侣了？连给我出气都不会，怎么当人道侣的？

　　她把剑狠狠往崇洲胸口一拍，放手就往外走。

　　崇洲慌忙抱住剑，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到走到院子里的凌七七回头喊他：“走啊！真傻了啊你？！”

　　崇洲要跟上凌七七，旁边就凑过来一个人。王晏敬畏地看一眼前面的凌七七，偷偷给崇洲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赞道：“道长，你真厉害！佩服！”

　　“？？”

　　人是凌七七骂的，架是凌七七起的，剑是凌七七拔的，他厉害在哪儿？佩服他什么？？

　　崇洲神色复杂的看着王晏，看来这王少爷被妖抓走后也不是一点事儿也没有，说话莫名其妙的，还喜欢跟人凑那么近。

　　他两步三步快走，就又同凌七七并肩而行。

　　王晏便从后面跑上来，跟凌七七不好意思的笑笑，道：“两位道长，真是不好意思啊，没想到没能帮到道长，还给道长们惹了麻烦……”

　　崇洲向凌七七望去，见她平日里娇蛮动人的一张脸现在冷若冰霜，没有说话的意思，便道：“无妨，非你之过。”

　　看来是气狠了呀。也是，凌七七这样天赋的人，何曾被年长的人骂过黄口小儿没有教养？她从来是只有被夸被宠被骄傲的份儿。不过，她也是知道自己后来说得太过，怕给宗门抹黑吧，不然提剑追人这种事她也不是做不出来。

　　王晏摸摸头，犹豫道：“那……那盘衣巷，不如等调查结束后，我再带道长们去？”

　　“不必！现下就去！”凌七七脚步生风，口中快速道。

　　哪知王晏一路跟着他们，都出了府门还不止步，崇洲便问：“王少爷是跟我们一起吗？”

　　王晏已经犹豫了一路，听崇洲这样问，他终于定了心，道：“道长，我……有一事相求。”

　　“何事？”

　　“道长除妖何起，能否……能否瞒着小苹？”

　　“为何要瞒？她作为何起的妻子，倘若知晓了自己日夜相处的丈夫是妖，只怕是恐恨交加吧？如此我们也能多一个人配合，将妖诛杀。”

　　“不！不……道长，小苹她被那何起迷惑了，她、她决不会相信她的丈夫是妖的！”

　　崇洲听见这话，向来温和的眼眸此刻竟有些锐利，他盯着王晏，问：“你如何知道她不会信？”

　　王晏并不敢直视他，颤着嗓音道：“……我告诉过她，在大半个月前……”

　　凌七七听到这里，心情本就不好的她气得忍不住骂了句：“蠢货！”

　　怪不得会被妖抓走！还敢瞒到现在才说，倘若崇洲不问，他是不是还不打算说了？！这下好了，原来妖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怕是早就躲起来，不知道在哪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呢。

　　凌七七双手掐了个诀，崇洲手中的剑便听令而行，脱手而出，浮在凌七七腿边，嗡嗡颤栗。

　　她抬脚便要站上去，忽然感觉手臂衣袖被人拉住。还有谁能这样靠近她、扯她衣袖呢？除了崇洲，不作他想。

　　她回头道：“你……”你便留在这里等我吧。

　　却撞上崇洲的那双幽黑的眼睛，带着被落下的不安，一瞬不瞬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