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而慕 [The Song Only For You.]》FlowerYan

9、徘徊

　　“慕慕，爸爸妈妈的朋友在城中心有套小公寓，一直也闲置着，没人去住，但是离一中挺近的。我们说好了，你可以住在那。”时慕坐在餐桌前，一边吃着零食，一边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爸妈。

　　“你俩这是，出差又路过了啊？”

　　时父故意白了一眼时母，“阿，不然呢？你妈一大翻译，哪有时间来看我。”

　　“哪有，上周末我不还来找你了。”时母狠狠掐了一下他的胳膊，下一秒，时父痛的呲牙咧嘴却又敢怒不敢言。

　　时慕无奈地看着眼前幼稚的两人，不紧不慢地说了一句，“可以。啥时候搬？”

　　“你啥时候方便啥时候搬。我到时候给你哥说，他帮你。”

　　“奥。”

　　时父的脑袋挤入屏幕，“哎，我听说易伶那小子结婚了，妻子叫谭……什么？”

　　“谭瑾彦。”时慕放下零食，慢条斯理地抽出一张卫生纸擦着手。

　　“这名字，你是不是原来老念叨？”

　　她一挑眉，“是啊，那是我老师，我又是她课代表，当然老念叨。”

　　“你确定你念叨她，只因为这些？”

　　她的动作顿住了，只一瞬，她的眸光暗下来。

　　“不是。”她将纸丢入垃圾桶，又找出另一张纸狠狠地擦着，像是碰到了很脏的东西，“妈，你既然发现了，我不瞒了。”
　　“我是喜欢她，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但您发现的太迟了。这一个多月，我放下了。”

　　“我也可以告诉你，我是同性恋，并且，你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改变。”

　　时母和时父面不改色，相互看了看，笑了起来，“我们，没你想的那么封建。”

　　“世界上从来就没有规定女人一定要爱上男人。爸爸妈妈也不需要你一定要嫁给男孩子，就算不结婚，我们也有足够的实力养你一辈子。你喜欢上谁，爱上谁，我想是有你自己的原因和看法。但是爸爸妈妈希望你记得，不要因为爱来伤害自己，爱不是救命稻草。”时父在时慕诧异的目光中慢慢说道。

　　时母点点头，接上时父的话，“慕慕，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

　　时慕从惊异中回过神来，“您问。”

　　“你确定，你对谭瑾彦的喜欢，不是学生对老师的喜欢？”

　　她愣住了。坐直身形，木讷的摇摇头“不是。”

　　她的思绪飘的很远很远，她的目光深远，带着怀念，带着暖意。

　　“我会把所有的荣誉，奖励，与她分享。我会把手上所有的好吃的，好用的，都留给她。我会迁就她的习惯，爱好，会把自己，活成她的样子。”

　　时母笑笑，摇摇头，从时父手中接过剥好的碧根果果仁，放入口中，是比核桃甜几分的味道。

　　“慕慕，你没有分清楚喜欢和爱。为一个人倾尽所有，是你自我感动的爱，但是她是否喜欢，是否需要，这一切都无法预测。”

　　“无条件的迁就，也不是爱。就拿我和你爸爸来说，我们两个实际上生活习惯差的挺多的，我因为肠胃不好喜欢吃清淡一点，但你爸爸无辣不欢；我喜欢吃碧根果，但你爸爸对坚果过敏。”

　　“所以你也会发现，每次我们在一起吃饭的时候，做的菜有很清淡的，很辣的，也有刚刚好的。你爸爸坚果过敏，但是会为我剥好所有的碧根果，自己一口都不吃。”

　　“有些不同，我们与生俱来，不可改变。人存在于世，就是因为不同而吸引。迁就，会让你痛苦，也只会让你爱的人觉得亏欠。”

　　时慕不解地问：“可是，爱不是常觉亏欠吗？”

　　时父摇摇头，一挑眉，“不。我和你妈妈认为，过度的迁就使得对方觉的亏欠，那叫负罪感。”

　　“你喜欢她，把自己活成她，我觉得在一定程度上，你是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成为一个更全能，更优秀的年轻人，我和你妈妈很欣慰。但在这段感情里，我想，你已经把自己丢掉了。”

　　“先爱自己，再爱爱人。先有平等，再有爱。”

　　时母的薄唇抿成一条线，“喜欢，和爱情，是你要学一辈子的课程。你在其他方面都很成熟，但妈妈希望，你可以用一生的时间来明白，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这门课程，晚一点会，不是坏事。”

　　八月中旬

　　时涵合上后备箱，看着身边的时慕：“还有东西没？”

　　时慕拉开副驾驶的门，嚼着口香糖，双手一摊，一耸肩，“没了。有了大不了再辛苦你咯。”

　　时涵眯起狭长的眼眸，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上车：“你是不是又皮痒了？”

　　时慕看着他，冷哼一声，撅起嘴：“不是我说，这大半年我见易哥的频率远超过见你的，我好多事情都是他照顾的。你还是我亲哥吗？”

　　时涵发动车子，向市中心驶去，“是，当然是。以后你的Lucky咖啡我全包，可以不？”

　　时慕转过头，扬起大大的笑容，“就知道哥哥最好了。”

　　城中心 浛倾苑

　　彼时立秋不久，夏日的滚烫久久徘徊，不愿离去。

　　九楼的阳台边，阳光正好，芦荟，多肉，绿萝，在窗边点缀了几分生机。

　　阳台的另一半，百叶窗遮住窗户半面，女人披着栗色的短发，随意地穿着一件白T，精致的锁骨半露，米白色的阔腿裤勾勒着她纤细的腰身。

　　她窝在小沙发里，在阳光中俏皮地晃动着脚丫，不时翻动着手上的《苏东坡传》。

　　面前的茶桌上，三杯两盏淡酒，一小壶绿茶冒着热气。

　　她的唇边，始终挂着暖暖的笑意。

　　楼下传来一阵发动机的声音，她偏了头，向下看去。

　　两栋楼的小区，住户很少，老年人又占了绝大多数，汽车的声音，反倒一周才能听到一两次。

　　绿树成荫间，哑光黑的凯迪拉克在楼下停稳，副驾上下来一个身材高佻的女孩，似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没有预兆的向楼上望了一眼。

　　女人愣了一下，情不自禁，唇边笑意更甚几分。

　　“小区看来要多一个小朋友咯。”

　　时慕收回目光，朝时涵撇撇嘴，“知道城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方，但是这开发商挺有意思。”

　　“楼间距也就比两个车道宽一点，你说他抠搜吧，但是这两栋楼周围还有那么大个运动场。”

　　时涵从车上搬下行李，朝时慕扔来一串钥匙。

　　“所以，就因为这个有病的设计，加上高昂的价格，这里的住户也不多，住进来的也只是一些图清静的老年人。两栋楼加起来不超过三十户，而且绝大多数都集中在七层以下。”

　　“奥对，给你说一声，你住这栋是20号楼，对面的是21号楼，以后买东西别写错楼号了。”

　　推开房门，看着简约风的装修，满室的阳光，时慕点点头，“看样子蛮不错的。”

　　她找到书房，稍作打扫后，坐在人梯上，将带来的书籍一本本插入书架。

　　扭头看向窗外，对面楼里，一个女子，正带着金丝框的眼镜，俯身在桌案前忙碌着，她的身上，似乎有种“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的淡雅宁静。

　　时慕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明明隔着窗户，楼间距，却还是怕自己的举动惊扰了她。

　　女人似乎遇到了问题，站起身，摆弄着窗边的绿萝，微蹙眉头，抬起头，却碰上了时慕还没来得及收回的目光。

　　时慕像是受惊的麻雀，猛地撤回和煦的眼神，从人梯上跳下来，向门外跑去，却又一头撞在门框上，只留下泛红的耳际，在女人眼前晃动。

　　温卿泠笑了，指尖触碰绿萝柔嫩的枝叶，“看来，小朋友，是个自欺欺人，窝沙的鸵鸟呢。”

　　时慕揉着脑门，耳际的红晕还未褪去，时涵正整理厨具，看了一眼，坏笑，“让我来猜猜，这是看到美女姐姐了？”

　　时慕顿时像个炸毛的猫咪，暴跳如雷，“没有，从人梯上蹦下来蹦歪了不行吗？”

　　时涵眯起眼，“真，的，吗？”

　　时慕面不改色，只是脚步匆匆地离开，又小声嘀咕，“当然是……真的。”

　　是真的看到了美女姐姐。

　　温卿泠忙完手上的工作，摘下眼镜，轻按眼眶，刚回到客厅，一只柴犬就来蹭蹭她的裤管，她蹲下身，抚顺它的毛发，“花花，饿啦？”

　　柴犬眼中亮亮的，回了她一声，“汪”。

　　“对面似乎搬来了一个很有意思的小朋友，有机会的话还是想认识认识她。”

　　“走吧，给你整吃的。正好我也饿了。”

　　时慕送走了时涵，打开随身携带的挎包，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拿出一个相框，指尖抚过女人的容颜，呢喃着，“是喜欢，还是爱呢？”。

　　“是孺慕，还是真心喜欢呢？”

　　“我好像，真的看不清楚了。”

　　她翻过相框，从里面拿出相片，坐在阳台边的高脚凳上，看着这个全新的环境，和陌生的一切，她白天逞能，面对所有关心一笑而过，满不在意，晚上孤寂，看着一室的悲凉，凄神寒骨。

　　她在相片背后慢慢写道：
　　我似乎是一个缺爱者。
　　不懂如何去喜欢一个人，去爱一个人。
　　你小心翼翼为我的心补上缺口，
　　而我，
　　却在你的世界里横冲直撞，
　　拼命把我的全世界塞给你，
　　最后又把你推入爱人的怀抱，
　　抽身离去。
　　是爱？
　　是喜欢？
　　是爱人吗？
　　我看不清楚。
　　我玩了一场，
　　以你为代价的游戏。
　　只是最后，
　　输了你，输了自己，
　　输了全世界。
　　我打着喜欢你，爱你的旗号，
　　最终却是两败俱伤。
　　爱人会治好你的伤口。
　　至于我，
　　如果有来生，
　　别遇见我了。

　　她将照片放回相框，走到书房，立在书桌边。

　　“你陪着我，我就不孤单了。”

　　“或者说，从遇见你那天开始，我的世界就不再是我一个人了。”

　　温卿泠吃完饭，收拾好碗筷，坐回阳台边自斟自饮。

　　指尖是文字馥郁淡雅，眼前是岁月似水流年，历代文人脚步匆匆。

　　初秋的晚风溜进屋里，带着夏天还没褪去的芬芳。

　　恍惚间，她听到有人轻声唱着歌，伴着苦涩，就那样轻叩着她的心房。

　　她看向窗外，对面只亮着一盏昏黄的夜灯，但依稀能看见，朦胧中有人抱着吉他，朝南而坐，和着琴声唱着：
　　“……愿世间温情化作一缕风
　　代替我拥抱她
　　以后的日子你要好好照顾她
　　我不在她身旁你不能欺负她
　　别再让人走进她心里
　　最后却又离开她
　　因为我不愿再看她流泪啦……”
　　（《阿拉斯加海湾》蓝心羽）

　　唱着唱着，歌声散了。白日风轻云淡，被她一个眼神就吓得“落荒而逃”的女孩，夜晚俯在琴上，哽咽到一字都说不出口。

　　手中的字字句句乱了，她长叹一声，放下书，关了灯。

　　“许久，没被这样扰乱过内心了……”

　　回到书房，台灯下，她在日记本上写：
　　对面搬来了一只会弹吉他的“小鸵鸟”，可她弹的歌好苦好苦。
　　白天明媚的女孩，夜晚却裹着夜色都抹不去的忧郁。
　　我在她身上好像看到了刚刚书上写的那句话：
　　“厌从年少追新赏，闲对宫花识旧香。（苏轼）”

　　她望向窗外，

　　女孩抱着吉他，像拼尽全力拥抱爱人，好紧好紧。

---

作者有话要说：　　《阿拉斯加海湾》实际是2020的歌，但我的曲库告急，根据剧情需要，就把它塞在这里了。［客官们见谅］
但主要是因为，这首歌是我心目中最虐，最让人心碎的歌了。
当然，也要庆祝一下温老师终于出场。（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