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卿而慕 [The Song Only For You.]》FlowerYan

8、靠岸

　　从陇城回来后，时慕回到了从前的状态，整日待在家里，系统而规律地度过每一天。一个人学习，看书，跑步，一个人做饭，弹琴。

　　只是她依然保持着原来的习惯，做饭的时候会挑姜和花椒，曾经只喝白开水的年轻人也开始学着喝茶。

　　她在夏日唱尽之前，一个人娴熟地泡了无数次茶，只是总会多斟一杯在那里。

　　茶放凉了，太阳也就落山了。雾霭，也就散了。

　　七月，她拿到了一中的录取通知书。

　　那个夏天，她最后一次以学生的身份见到她。

　　班主任拿着录取通知书，递给时慕之际，她突然收了回来，向远处的谭瑾彦招招手。

　　她站在树荫下，长发及腰，周身透露着温婉，只是眼中含着几缕悲伤，一瞬不瞬地看着光下的少年。

　　“小谭老师，时慕的通知书还是你来给吧。她……”

　　时慕不着痕迹地将目光移回眼前，不带一丝留恋，“抱歉老师，我待会还有急事，拿完通知书就走，就不讲究那么多了。”

　　班主任见此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放下手。又忽尔想起什么，从兜里掏出一把糖，尽数递给时慕。

　　时慕看着手里各色的奶糖，都是熟悉的包装，一挑眉，“老师，这是……”

　　“哎？你不应该不知道啊，小谭老师还有半个月就结婚了，听说男方又帅又有钱，重要的是很爱她呢，最近我们都在忙录取工作，忙起来饭都吃不上，但是那小伙子每天都给她送各种各样的吃的。这个啊，是她的喜糖，你们是她第一届毕业生，她说每个人都要拿点。”
　　话落又调皮一笑，“不过我给你多留了点。”

　　“他们……不是定在开学后结婚吗？”

　　“嗐，小谭老师的爹可着急了，巴不得订完婚立马就结婚……”

　　时慕故作轻松地笑了笑，拿起一颗奶糖放进嘴里，“这样啊……”。

　　她与老师们一一拥抱，道尽三年知遇之恩。唯独面对谭瑾彦时，她只是站在半步远的台阶下，仰望着，笑着对她说，“老师，百年好合。”不等女人回答，便收起笑容，快步离开。

　　她怕忍不住红了眼眶。

　　校门口，易伶斜靠在浩蓝的车身旁，不时看着手表。见到落荒而逃的时慕，连忙招招手。

　　“哎哎哎，过来。见到熟人也不叫一声。”一边说着，一边从兜里掏出四封请柬。

　　“呐，这是给你和你那仨好朋友的。”

　　时慕深呼吸几次后，慢慢抬起头，看着他，又看看眼前的请柬，她笑了，只是全是苦涩。

　　她接过请柬，眼中闪过几丝诧异，又看看车上后座的其余请柬，不解地问：

　　“为什么我们的请柬都是蓝色的？其他的都是红色的啊。”

　　易伶笑笑，“你们几个人，凭请柬不需要随礼，想再帮点什么也可以，没有人会阻拦你们。你们单独坐一桌，不用担心社交问题。因为你的小谭老师说，你们，是她最难忘的回忆。”

　　他拿着剩下的请柬，和已经熟识的保安打过招呼，向学校内走去。

　　时慕翻看着手上属于自己的请柬，女人娟秀的字迹落在深蓝的请柬上，金灿灿的字体在光下闪闪发亮，她轻念出声：

　　“特邀 时慕于2019年8月6日17:20 参加新娘谭瑾彦 新郎易伶 的婚礼。”

　　她微闭眼眸，掏出手机，打出一通电话，

　　“答应你的事情我办到了。你说过，答应我一个条件，现在，我想好了。”

　　八月，2019年夏天唱尽之日。

　　醉墨阁的后院，紧靠沙滩与大海。

　　易伶包下了一层和二层，来迎娶他的爱人。

　　谭瑾彦一席洁白的婚纱，头纱及地，金丝线绣成的玫瑰开满裙摆，她的脸上脸没有浓艳的妆容，只是让化妆师略施粉黛。她的眼里没有喜悦，只是不时地看着手机时间。

　　易伶站在门外，轻敲两下门：“瑾彦，方便我进去吗？”

　　“嗯，进来吧。”她放下手机，扯起一抹淡笑。

　　男人一身雪白的西装，领口刺绣着绽放的玫瑰花，娇艳欲滴。他看着眼前的女人，披夕阳而坐，只觉岁月柔软。

　　“她……还没来吗？”
　　易伶摇摇头，“刚问过门口记礼人员了，说拿蓝色请柬来的有三个人，但没有姓时的来宾。”

　　谭瑾彦眼里燃起的希望散去了。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走吧，这次，我真的要在我的幸福靠岸了……”

　　“只是……”

　　二楼 包间

　　阮听南站在落地窗前看楼下熙熙攘攘，各色气球飘扬在上空，天蓝色的地毯延伸向大海的边缘，处处洋溢着幸福的气息。

　　“还没联系到慕慕吗？”

　　乔知夏又一次拨出电话，无果后，无奈地摇摇头。

　　苏韫长叹一声，看向海的另一边。

　　那里没有爱，也没有自由。

　　从大厅到鲜花烂漫，落日余晖的海滩，那之间隔着100步的距离。

　　按照婚礼的顺序，易伶握着捧花，一个人走过这一百步，站在沙滩中央，笑如暖阳，满心期待等待着爱人的到来。

　　“现在，有请我们的新娘，入场！”

　　随着《A Thousand Years》响起，嘈杂的一切都安静下来。

　　沉重的大门被左右拉开，谭父西装革履，神情庄重，谭瑾彦的手轻搭在他的臂弯，唇边带笑。

　　他们一步步走向前，从庄严的大厅，迈向天蓝色地毯的开端。

　　谭瑾彦看着父亲脸上的沟壑，想起父亲的前半生，是危机四伏，枪林弹雨，但他总是在办完任务后，匆匆从镇上赶回奶奶家，不知疲惫地陪她玩闹。

　　他见不得她受一点委屈，吃一点苦头，他总说，“爸爸只要你幸福”。却在她坦白对时慕的喜欢后，第一次气红了眼眶，“谭瑾彦，你快三十岁了，你要的是依靠，不是空口无凭的喜欢，爱！”

　　她不曾屈服。但在这一刻，她妥协了。她的爸爸，也需要好好休息，安享晚年了。

　　即使，代价是，她的爱而不得。

　　伤口交给时间，干涸了，结痂了，不看，就会淡忘了吧。

　　她终于红着眼眶，笑了起来，一步步迈向幸福的彼岸。

　　快要走到地毯的开端时，眼前的落日被黑影遮挡，她抬起眼眸，看向来人躬身伸出的手，顿时热泪盈眶，眼里染上欣喜。

　　歌词里唱着：
　　How can I love when I'm afraid to fall
　　当我害怕受伤，又该如何去爱

　　But watching you stand alone
　　但看你矗立在那里

　　All of my doubt suddenly goes away somehow
　　突然间，所有的疑虑全部消失

　　One step closer
　　再靠近一步

　　I have died everyday waiting for you
　　我每天都在痴痴地等你

　　眼前人黑衣黑裤，头发随意打理，但也不失严谨。衬衣衣袖挽起，右肩上闪耀着细碎的光芒，望着她，眉眼温柔。

　　谭父无奈地叹了口气，在诸位来宾不解的目光中，却又微笑着将臂弯上白皙的手轻柔放在来人的手中，对谭瑾彦轻声说，“她说，她要亲手，送你到达幸福的彼岸。”

　　“我也知道了，她为你做的，不比你为她做的少。”

　　“请你原谅爸爸。你们是彼此浓墨重彩的一笔，但不是最妙的一笔。”

　　他站在第五十步的地方，看着她们走向远方。

　　时慕摩挲着手心里的柔荑，和谭瑾彦转过身，面对着满地夕阳。

　　这一次，她们凝望彼此，眼含热泪，却都笑的灿烂。

　　她们一步步走向夕阳，踏过时光，走向余晖的温柔炙热。

　　每走一步，时慕的脑海里都闪过不同的画面，她在课上的熠熠生辉，在跑道上的恣意，在难过时的泪水……

　　漫天都是飞舞的玫瑰花瓣，漫天飞舞的，不再是遗憾。

　　谭瑾彦屈服于孝。而时慕，只要她幸福。

　　“生活重新开始。童话故事结束了。”

　　前方海鸥翱翔，海浪波光粼粼，侧眸，你在我左右。

　　她们止步于第99步，易伶拿着麦克风，走下台，补上了最后一步。

　　他轻吟浅唱着：

　　And all along I believed I would find you
　　（一直以来，我坚信我会找到你）

　　Time has brought your heart to me
　　（时间已将你的心指向我）

　　I have loved you for a thousand years
　　（我已经爱了你一千年）

　　I'll love you for a thousand more
　　（我还会一直爱下去）

　　时慕看看谭瑾彦，眉眼温和，将她的手，轻轻放在易伶的手中。

　　她没有难过，没有失意。看着眼前一对璧人，她，终于放心了。

　　这一刻，爱人与爱人释怀，故人与回忆分别，朋友与朋友相见，爱人，又与爱人，携手书写全新的故事。

　　她接过麦克风，笑着说，“很荣幸，今天作为谭老师最优秀，最心爱的学生见证她的幸福。”她调侃地对易伶说，“当然，我想对我的师丈说，我今天站在这里，可不是一个人。我代表的可是谭老师教过的第一届学生。我们都是谭老师的半个‘娘家人’，您要是对她有半分不好……”她一挑眉，语气微顿，“好汉还架不住人多嘛”。

　　此言一出，全场的老师和亲朋好友都笑了起来。

　　“对，易伶，你要是对小谭老师不好，我们可是第一个不愿意。”

　　她站在人群里，远远地看他们宣誓，亲吻。

　　扔捧花时，谭瑾彦笑了笑。

　　她提着裙摆，一步一步走下台，易伶在一旁搀扶着，为她提起头纱。

　　有人想来抢捧花，收到的只是新娘温婉的笑容，和一句，“抱歉，捧花我想给一个很重要的人。”

　　时慕总是在很远的地方一眼看到她。这一次，换她寻找时慕。

　　她的目光在人群里刚想寻觅，就对上了远方温柔的目光。

　　我不是你学生了，终于不用在教室里跨过大半个教室偷偷看你了。

　　她用目光示意时慕过来，但对方摇摇头，爬到高台上。

　　“能接住吗？”易伶大声询问。他们，不再顾忌他人的目光。

　　“Please believe in me like you believe in yourself.（请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信我）”时慕面向日落，高声回应，向她招手。

　　捧花在夕阳里闪耀着光芒，划过一道美丽的抛物线，白玫瑰花瓣洋洋洒洒，飘落在每个人的头顶。

　　时慕不偏不倚的接住了捧花，向谭瑾彦挥挥手，在众人的高呼中跳下台，抽身离去。

　　不远处，一艘船历尽千帆靠岸，回到了爱人和宁静的港湾。

　　一艘船在夕阳里扬帆起航，向着大海的深处，遥远的未来航行。

　　时慕在14岁和15岁更替的那一天，收到了最好的生日礼物。

　　那就是看着最爱的人找到最好的归宿。

　　仪式结束后

　　尽快结束了和一楼的亲朋好友的敬酒，谭瑾彦和易伶一同走进二楼的包间。

　　乔知夏将温热的茉莉花茶递给谭瑾彦，又淡然叫了声，“师丈”。

　　易伶笑笑，“不用这么疏离，我们都不是外人。”

　　“时慕呢？”谭瑾彦喝了一口茶，问道。

　　苏韫将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披在谭瑾彦身上，“说有事，走了。她说晚上海边凉，让我把衣服给你披上。”

　　乔知夏眉毛轻挑，“茶也是她走之前给你倒的。”

　　谭瑾彦看看易伶，沮丧地说，“我还没有和她说生日快乐呢……”

　　易伶揉揉她的发顶，刚想安慰，门就被人打开。

　　时慕眉眼弯弯，笑着说，“本来是要走的，但我猜有人还有话没跟我说，我就回来了。”

　　“还好我回来的是时候，不然真就听不到生日快乐了。”

　　她走近易伶，收起笑容，单臂勾下他的脖颈，男人高大的身形迫不得已弯了下来，她在他耳边沉声说：

　　“没让她沾酒吧？”

　　易伶轻笑着，“放心，你发给我的东西我都记着呢。提前让人稀释了，就有点酒味，度数怕还没果酒高。”

　　“就这我都没舍得让她怎么喝，两边重要亲戚走了一圈之后，在台上喝了一杯，我就带她上来了。剩下的交给她爸和她堂哥了。”

　　“那还差不多。”

　　她松开手，又故作调皮地问易伶：“易先生，抱一下易太太你不介意吧？你不会小心眼的吃醋吧？”

　　易伶揪着她的耳朵，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还抱的少了？见到你的谭老师就开始卖惨，什么毛病。”

　　谭瑾彦宠溺地看着眼前打闹地二人。下一秒，就被时慕轻拥在怀里。

　　“彦，新婚快乐。这一次，是以挚友的名义。”

　　“我放下这段感情了。因为我看到你走向幸福了。”

　　“我们相恋的故事告一段落。下一章，我们以挚友的名义重新开始，可以吗？”

　　谭瑾彦笑着，慢慢闭上眼，轻拍着时慕的背，在她的耳边说，“好，我答应你。从今天开始，你是我的知己，挚友。”

　　“是我的友谊之上，恋人未满。”

　　深夜

　　谭瑾彦在礼单的最后一位，看到了时慕的名字。她十分诧异，看着随礼的金额，苦笑出声。

　　“傻孩子，学校发的奖金就这么都给我了。”

　　易伶从背后轻轻环住她，变戏法一般拿出了一些钱，和一小盒曲奇，是她喜欢的玛格丽特。

　　“你看，我今天下午就给他们说好了，她要是随礼的话，就单独抽出来。”

　　“顺便尝尝看，你晚上没怎么吃东西，看哪里不合适，我下次再改改。”

　　谭瑾彦身体本是一僵，意识到两人的关系后又轻轻靠在他的怀里。拿着一小块曲奇自顾自吃着。

　　“彦彦，你想怎么处理？要还回去吗？”

　　她摇摇头，慢慢说着，“你明天单独开张卡吧，不够的话我再补点。”

　　“我替她存着，以知己的名义。我替她守着回忆。她总有一天会用上的，总有一天，会怀念的。”

　　“味道挺好的。你不用学着她的所有样子来爱我。”

　　“每个人都有对爱的不同理解，用你喜欢的方式便好。”

　　她一点一点咀嚼着，大脑放空，

　　”因为，有时候迁就，久了，却成了亏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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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49步的意思是，距离成为你的家人，我差一步。我站在命运彼岸，以挚友名义陪你走尽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