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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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回到学校，时慕在校门口遇到了林歆。
看到时慕的瞬间，林歆像欢快的小鸟一样奔来，猛地蹦起来，如同考拉抱树一般挂在时慕身上。
时慕连忙接住她，腰上一阵刺痛，她略微皱眉，但语气里没有丝毫不耐烦，声音清朗，调侃道：
“最近是很流行双肩包挂胸前吗？还是流行这种大号挂件？”
林歆在时慕的身上还不愿下来，委屈巴巴的在她的颈窝蹭蹭。
时慕无奈，想将她放下来，可林歆抱的更紧。
忽尔间，她似乎看到了什么，连忙从时慕身上跳下来，站的笔直。时慕刚想问发生了什么，就听身边传来刹车声。
“林歆，你低血糖好了吗？”
林歆像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好了老师，让您担心了。”
女人似乎点点头，淡淡回答：“我倒还好，不过你今天得好好谢谢人家柏渝，多亏他发现及时。”
她应下后，连再见都没和时慕说，只留下一句“老师再见，我先走了”便落荒而逃。
时慕回过头，站在晨光里，浅笑着，“温老师，早安。”
温卿泠笑颦如花，带着秋风没有的温润，应了她。“你的腰伤刚刚不要紧吧？”
她摇摇头，回答她：“还好，林歆没多重。”
“没多重也不行，真扭伤了就麻烦了。”
“快去吧，别再迟到了。”
“嗯。那，温老师，一会见。”
走进班，班主任章言已经站在讲台上，一身黑色斑点裙，双手抱胸，眼里有不屑，居高临下的看着同学们。几个同学都在捧着书本早读，看到时慕单肩背着书包，站在班门口，眼里不由得泛上同情。
章言睨了时慕一眼，不耐烦的看了眼手表，上一秒冷淡的容颜，下一秒就扭曲，“时慕！我那天有没有说过，正常上学几点到校？”
时慕不卑不亢地对上她眼里的愤怒，只不过狭长的眼眸里，冰凉与不屑平分秋色。她不急不忙地抬腕看了眼手表，平淡的回答道：“冬季七点半，其余三季六点五十。按照节气划分季节。”
“那你告诉我，现在几点钟？”
她眉尾轻挑，左手插进裤兜，声音清朗平稳，“现在是2019年9月1日，初秋，京时早上六时五十分整。”
“作为一个走读生，家住那么近好的意思迟到吗？啊？中考榜眼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入学考试文学素养考了几个分？你们这些平行班的学生能比得上我原来带的尖子班吗？真的是，也不知道校长怎么想的，让我教平行班……”
时慕不怒反笑，随意地靠在门框上，“不好意思，章老师。我承认我文学素养不好，但是您这个消息不太准啊。”
“全年级的新生，只有我的理化思维和英文素养是双满分。您所谓的尖子班，我可听说还有空题的。”
“游戏还没开始就先入为主，您怕是莽撞了吧？”
“再者，我进班的时候最多六时四十九分三十秒，也不能算迟到吧？”
话落，她站直身板，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当然，您若觉得我迟到，我向您赔个不是。刚刚在学校遇着熟人耽搁了，我很抱歉。”
章言被堵得哑口无言，脸气成了猪肝色，只能愤恨地点点头，咬牙切齿道：“好，好，好。你很厉害，没迟到，很牛。”
“多谢您海纳百川。过奖。”
她迈步走进教室，表情没有一丝波动。章言愤恨道：“你先跟我出来一下。”
时慕面不改色放下书包，在同学们震惊的目光中跟章言走出教室。
前脚二人走出门，后脚班里就炸开锅，
“我靠，这女的有点拽啊。”
“就是就是，这谁啊？”
后排捧着书本的男孩抬起头，目光深邃，在心中暗想，
“平行班的好处，就是卧虎藏龙。”
教室外
章言比时慕略矮几公分，她目光犀利，抬头注视着时慕。时慕唇边笑意浅浅，不偏不倚地看回去。
章言无奈叹息一声，语重心长道：“我说时慕啊，你作为咱班代理班长，在职一天就有必要起到模范带头作用啊。你这孩子吧，我第一天见你我就觉得你这人特别正，一身正气啊。再者，过去辉煌那都是历史了，翻篇了，咱也就不提了。你稍微早到一点，组织同学们早读对你来说也不是难事。”
“谈及此事，首先我要感谢您相信我的能力，选我做代理班长，荣幸至极。但是，如果说班长在职一日就要起到带头作用，那这个班长，我恐怕无法胜任。”
她眸光冰冷，侧眸看向窗外，枝桠茂密，叶片半分金黄，半分苍翠，“其次，初中时，我们班班长就是个空有名头的主，事情也都是我操心的。”
回眸，她略微低头，俯视章言，“中考和分班考的成绩是已经成为过去。但我对过去的成绩依然不满意。高中我不打算淌这个浑水，班里这些闲杂事务，您另请高明。”
“最后，以学生的身份，回赠给您一句话。”
时慕笑意不及眼底，“您看到的，只是我想让您看到的。”
章言只得点点头，“强扭的瓜不甜啊……这个第一名，看样子也是个硬茬”，她暗想着，咂咂嘴，应下来。
走回班里，喧嚣之声寂静下来。时慕走向靠窗的最后一排，坐在一个眼里亮晶晶的女生旁边。章言站在讲台上宣布了时慕卸任班长的事情。
“正式的班长，今天下午咱们再民主选举，语文早读马上开始，你们的语文老师会先进行学法指导，你们做好笔记。”
班里没有老师的间隙，她拿出语文书，偏头看向同桌的女生。女孩紧握着书本，目光却向她偏移。时慕忍俊不禁，看女孩白嫩圆润的脸庞，跟汤圆一样，似乎曾经打过照面，有些熟悉，她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女孩放下书本，欣喜地点点头：“嗯嗯！你想起来了吗？”
时慕冥思苦想一阵，抱歉的摇摇头：“抱歉，我实在想不到了。”
女孩气呼呼地鼓起腮帮，汤圆变成了小包子，“哼，你知道林歆却不知道我。”
话落，又假装傲娇的嘟起嘴，伸出手：“认识一下，我是林歆的初中同班同学，徐聆酒。双人旁的徐，聆听的聆，清酒的酒。”
时慕眉心微动，心想：“嗯，挺好玩。前两天那位‘清零老师’还没完全认识，今天又来了个‘零九同桌’。”
她笑起来，左唇边梨涡浅浅，和她半握了下手：“你好，我是时慕，你的临时同桌。”
徐聆酒扬起笑容，眼眸随之微微眯起，“我知道啦，你可是名声大噪的小状元呢。”
时慕笑意不减，翻开语文书，前一日已经提前预习过的课文旁密密麻麻写满了旁批。女孩见状凑过来，眼里闪耀着好奇的光芒：“哇，这就是学霸的语文书啊。好用心，你语文一定很好吧。”
时慕一挑眉，撇撇嘴，笑容僵化，“不，我的语文每次都是一场豪赌。”
预习是昨天温卿泠托章言下达的任务。只是时慕的语文预习，很多时候是没厘头的抄抄教辅资料，留个满书认真的假象，但字里行间实际上都是敷衍了事。
说话间，班里的喧嚣静下来，余下的是一片哗然。时慕回过头，看到从教室门走进的老师，眼里有惊艳。
她没戴眼镜，穿着青花瓷配色的立领衬衫，一席雪白的休闲西裤，裤腿边是扎染的浅蓝色，衬得整个人温文儒雅。温卿泠把课本放在讲台上，唇边有好看的弧度。
她走进班里时，太阳终于爬上来，清晨的阳光透过枝桠的缝隙，一小片洒在讲台上，一小片留在她放下的课本上，一小片吻在衣服晕开的蓝色，一小片化在教室最后一排的人，和讲台上的人眼里，是明亮美好的璀璨。
“同学们，你们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们的语文老师，温卿泠。”
“温柔的温，爱卿的卿，泠落的泠。”
她转过身，在黑板上写下姓名。坐在最后一排的时慕饶有兴趣的看着她写下的名字，是娟秀恣意的行楷。她眼里柔软，在心中想：“这手字比初中那个半吊子小老头不知道强多少倍。”
“卿泠，卿泠……”
“姓是个温柔的姓，但是名字却又是冰凉的。”
温卿泠走下来，漫不经心的倚在讲台边，把粉笔放回粉笔盒，拍拍手上的粉笔灰，“我的办公室呢，在206。电话号码的话，有需要的同学可以来找我要。”
“很高兴和你们见面，也很有缘和你们遇见。高中语文的学法指导，我就先从昨天下达的预习任务开始吧。”
本来只是想走个过场的时慕来了兴趣，坐的板板正正，又拿出笔记本，认真听着温卿泠讲的学习方法。
蝉鸣声褪去，枝叶开始发黄的秋天，世人都听风过，叶喧嚣；都赏风过，叶飘零。
那天时慕觉得，向来枯燥的语文课，似乎因为温卿泠的出现开始焕发生机。
她的声音温润，不像章言那样咄咄逼人，似乎是在慢条斯理的和你讲道理。
“首先，通读全文是很必要的……”温卿泠看向最后一排的时慕，看到她握着笔，认真做着笔记，感到十分欣慰。
连着早读和第一节课的十五分钟，半个小时的学法指导，时慕受益匪浅。
“那接下来的时间，就请你们按照我刚刚讲的方法，先来自己预习一下”
温卿泠在教室中走动着，路过每一个同学时都眼带笑意，俯下身柔声询问：“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
同学们的回答各式各样，听到名校毕业的学生，温卿泠频频点头，表示认可，眼中是肯定和欣赏。
转到时慕桌边时，她看到时慕写满批注的课文，十分诧异，捧起书本仔细端详。作者个人简介、文章部分的划分、写作手法的赏析……都是她刚刚提出的要求中包含的。
“预习的很认真，你是哪里毕业的呢？”温卿泠将书本放回时慕身边，一手撑在桌面，询问道。
“星海中学。”
“星海中学？”她微微皱眉，“我好像还没听说过这个学校呢？”
“正常。一中在城中心，但星海中学在桦城几乎最南。”
在徐聆酒那里得到了相同的回答，温卿泠点点头。心想：“上一届高三都没听过这个学校的，学生倒也认真。看来小鸵鸟还是很有来头的。”
温卿泠走回讲台，拍拍手，同学们抬头看向她。
“今天呢，是大家高中的第一节语文课。那你们还记不记得初中的第一节语文课文是什么？”
冥思苦想一阵，有同学回答：“是朱自清先生的《春》？”
温卿泠点点头，“没错，就是自华先生的《春》。现在就请大家来说一说，你们眼里的春，是什么样子的？”
大家都有想法，却都缄默，却都持观望的态度，谁都不愿意做第一个走下河水的人。
时慕左右看了看，小半分钟过去，仍没有人有举手的意思。不知道为什么，她似乎不愿意看到眼前这位语文老师的课堂出现尴尬冷场的局面，就像旧时不愿看到谭瑾彦的英语课冷场一样。
她要举起手时，教室的另一边，有个戴着眼镜，长相白净的男孩先一步举起了手。
“来，请你先来回答吧。回答问题之前，烦请大家报一下姓名，我认识一下。”温卿泠向时慕投以抱歉的笑容，又回过头先请那位男生来回答。
“温老师好，我叫钟逸。我眼中的春天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一切都是崭新的，都是多彩的，焕发着全新的生机。”
温卿泠点点头，示意他坐下，又转过身，对时慕说：“我刚刚看到你也举手了，来说说你眼里的春天吧。”
班里的目光向时慕聚焦，她站起来，微微躬身：“温老师好，我叫时慕。对我来说，春天可以用一首诗来形容。”
温卿泠来了兴趣，时慕放松下来，接着说：“旧日的春天，是‘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春日草长莺飞，是绿肥红瘦，也是赏花的游人如织。”
“回看春日，也可以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花季常存，但或许身边人，比花更美，也是赏花的意义所在。”
温卿泠听她说着，眼里的欣赏和赞许只增不减。她笑起来，阳光化在她的唇角。
“说得很好，很有文采。”
“那，做我的课代表，可以吗？”
时慕有些诧异，但还是鬼使神差的点头应下了。
温卿泠语气轻快，“那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时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点点头，应道：“好，您的人。”
下课铃响起，章言趴在前门口，温卿泠看到后，点点头表示致意。
“奥对，章老师，我选了个课代表。”
章言十分惊讶，心想：“下手这么快的吗？”但面上维持着镇定，“选了哪个同学呢？”
温卿泠看向时慕，大脑却一瞬间空白。时慕回看温卿泠，看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心有不解。
“就那个，最后一排靠窗的那个。好像叫……史赋？”
班里的同学和章言都在憋笑。时慕无可奈何的站起身，和章言不约而同的说：“温老师，我叫（你选的是）时慕。”
“奥对对对，就是她。”
章言看着温卿泠离开的背影，不禁感慨：“年轻人眼光真毒。本来想留着当我的地理课代表的，怎么下手这么快呢……”
作者有话说第12章 《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