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轻舟》天韵五歌

15、狠心

　　他本以为自己这辈子都出不去了。没想到有一日，诚王世子突然出现这个院子里，怨毒地盯着他，就好像陆轻舟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一样。

　　陆轻舟漠然地看着他这位“好弟弟”，不知道他在发什么疯，长久的饥饿让陆轻舟变得瘦骨嶙峋，但这个院子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并不是饥饿，而是无边无尽的孤寂。在诚王世子来之前，他已经有快三个月没与人交流过了，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诚王世子盯了他一会，嘴角突然上扬，勾起一个阴毒的笑。

　　“你这张脸，让我看着很不舒服。来人啊，给我按住他！”

　　一群人从他身后站出，将陆轻舟按在地上，诚王世子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冰冷的刀尖在陆轻舟脸上比划着却迟迟不下手，似乎是想看到他因恐惧而惊慌失措的表情。

　　不过他失望了，陆轻舟对他们的恨意那么强烈，怎么会允许自己在他面前示弱。他鄙夷地看着诚王世子，觉得这人不如如此。他要是处在他的位置，根本就不会和一个父亲都不承认自己的私生子过不去，也不知他陆轻舟何德何能，竟让一个世子对他如此忌惮。

　　诚王世子被他眼底的鄙夷刺痛了，握着匕首在他脸上连割了七八刀泄愤。陆轻舟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一点声音，他就是死，也绝对不会让他看笑话的。

　　“你倒是骨头硬！那就让我看看你的骨头到底有多硬！”

　　诚王世子愈加生气，一刀接着一刀往他脸上划，直到脸上被划得没有一块好肉方才作罢。

　　看着奄奄一息的陆轻舟，诚王世子扔掉匕首，接过身旁侍卫递过来的帕子漫不经心地擦了擦手，道：“你自诩一身傲骨，不肯在我面前认输是不是？我倒要看看，你能傲到几时？把他拖出去，割了舌头，打断四肢，但别让他死了。我要他像个乞丐一样卑贱地活在这世上，受天下人的唾弃！”

　　“是！”

　　……

　　陆轻舟从噩梦中惊醒，直到听见不远处的床铺上，传来两道清浅均匀的呼吸声时，才长出了一口气。

　　小风和二雷的存在，让他觉得很安心。他们曾见识过他最落魄不堪的一面，却没有半分嫌弃，让他在人生的最后一段时光，得到了弥足珍贵的善意，不至于让他憎恨整个世间。

　　陆轻舟起身走到床边给他们掖了掖被子，然后披上衣服，往外走去。关门时腿边挤过一只毛茸茸的东西，陆轻舟低头一看，正是原本睡在两个孩子床边的大黄。

　　“我睡不着，你要陪我走一走吗？”陆轻舟问道。

　　大黄摇了摇尾巴，似乎在说好的。

　　于是陆轻舟带着大黄从小门走了出去。此时已是五更，再过一会天就要亮了。街上除了陆轻舟与大黄外，还有一些早起上工的人。他们衣衫单薄，行色匆匆，为了生活忙碌着。看着他们脸上的风霜和疲惫，陆轻舟心有所感。

　　“世间疾苦，半点不由人。大黄啊，还是你的日子快活，饱食以终日，不用为生活烦恼。”

　　“汪！”大黄冲他叫了一声，似乎是在反驳他口中的快活二字。

　　“是了，你的日子也未必快活，你我初见之时，你差点成为他人腹中美食。不论人还是犬，日子都不好过啊。”

　　大黄摇了摇尾巴，陆轻舟觉得它在表示赞同。

　　突然，大黄鼻子贴地，神情严肃地嗅了起来。陆轻舟有些不好的预感，赶紧说道：“大黄，咱们今日只是出门走走，切不可为捕鼠一事耽误。要捕鼠，你还是在院中捕吧！”

　　大黄表示听不懂他在说什么，闻了一阵后便朝着某个方向奔去。陆轻舟愣了愣，赶紧追上去。

　　他们此时已经距离住处有一段路了，要是就这样放任大黄跑走，恐怕就再也找不见了。小风和二雷都很喜欢大黄，几乎是把大黄当兄弟看待的。据小风说，去年冬天特别冷，他们缺少御寒的衣物，差点冻死。幸好后来有了大黄，他们两个晚上抱着大黄一起睡，才挺过了这个冬天。

　　陆轻舟想，那他就不能把自己和赖子他们往来的事告诉小风和二雷了。当初他们险些吃了大黄，小风肯定不会原谅他们的。

　　然后他就知道了，大黄其实原本就是赖子他们抓住的野狗，那天他们水都烧好了，却被小风和二雷硬生生抢走。夺食之恨，令他们心中不忿，于是赖子三人便趁着他们两个上街乞讨，想夺回大黄。在他们看来，小风和二雷之所以抢走大黄，也是因为想吃了它。

　　大黄腿好之后，跑得很快，陆轻舟一介书生，追着它跑了一段路，便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眼看就要跟丢，不远处的一条小巷子里，突然传来几声犬吠。

　　“汪汪汪！”

　　陆轻舟喘着气跟过去，被大黄这么一遛，他心里什么情绪都不剩了，只余一个念头，那就是一定要去卖犬的地方，买一根犬绳回来将大黄拴住，免得它一跑起来就不知天南地北。

　　“可是捕到了？”这狗极好管闲事，每每遇见老鼠必杀之，弄得周围院落的狸奴经常跑到屋顶上趴着看它。

　　到了巷子口，大黄冲过来，绕着他的腿打转，喉咙里发出“嘤嘤”的声音，似乎有事想告诉他。

　　陆轻舟安抚地摸了摸它的脑袋，跟着它往里走。巷子里一片漆黑，月光都照不到的地方，显得有些阴森。陆轻舟提着灯笼跟在大黄后面，忍不住道：“我知你捕鼠本事高，但这鼠就不必看了吧？”

　　他停住脚步，不想再往里走。大黄又“嘤嘤嘤”的撒娇，挺大一只公狗，声音听上去却像是只幼犬，让人忍不住心一软。

　　“罢了，我便随你前往。但只此一次，以后你就只在院子里待着，别想着出来了！”陆轻舟威胁道，又往里走去。

　　转过一个拐角，陆轻舟被吓了一跳，那处墙根底下，竟然躺着一个人，也不知是生是死。怪不得大黄一直想让他进来，原来并不是以为捕到了老鼠，而是发现了一个人！

　　陆轻舟走过去，借着手中灯笼的光亮，看清了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女人。她的衣衫有些凌乱，额头不知撞在了什么上面，破了一个口子，流了不少血。她的颈部还有一道掐痕，从指印来看，凶手应该是男人。她躺在地上，呼吸十分微弱，好像下一刻就要气绝人亡。

　　管还是不管？

　　管的话怕惹上是非引人注目，不管的话，她肯定就死在这里了。

　　最终，陆轻舟还是选择将她抱起，送往附近的医馆救治。他到底还是不够狠心的。

　　但他如果真能做到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那他与前世那些恶毒之人又有何区别？

　　前世诚王说他陆轻舟不配做他的孩子，说他的血玷污了皇室血脉。在他看来，分明是那诚王不配做他的父亲，诚王的阴狠毒辣，才真正玷污了他这颗良善的心。

　　如果能够选择，他宁愿做乞丐的孩子，也不想做诚王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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