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行乐》池醒

9、生日快乐

　　林听枫的生日在6月25号。

　　而送什么礼物这件事，已经为难了喻久烟一周有余。

　　戈尔韦虽说和国际知名大城市比不了，但好歹也是在发达国家，商场总是有的。

　　之前喻久烟就趁着上午不拍戏时出去转过。在偌大的商场里转了几圈，路过一家又一家奢侈品店，最终无功而返。

　　林老师看起来什么也不缺。

　　虽然林听枫平日吃穿用度还算低调，衣服也不是一味追求大牌，更多是看重款式。

　　可只要没被戏嚯嚯，哪怕是穿二十块钱三件的短袖，也永远是副矜贵的模样。

　　用人话说，看起来就贵。

　　商场里的东西，并不能用他有的和他没有的来划分。

　　而是他喜欢的，他不喜欢的。

　　他喜欢香水，喜欢到之前最喜欢的那支停产后，全新的二手也看不上，硬是砸钱逼着人家又给他产。

　　谁也不知道他花了多少钱。连陆怀桉在知道那个惊天数字后，都震撼得半天没说出话。

　　他喜欢表，但商场里有现货的表他却又看不上。而商场里没有的表……

　　喻久烟回忆了一下，林听枫前两天戴在腕上作装饰的那块表。

　　款式好看，做工精细。可他后来查过，大概把他银行卡的余额翻一倍都不够买。

　　好在，船到桥头自然直。

　　那天下了戏，他正坐在回酒店的车上，微信里却突然多出来个本不存在的群。

　　群名简练：林听枫生日小组。

　　喻久烟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坐在他前排的林听枫。男人仍是垫着个颈枕闭目养神，没什么动作。

　　他点开群详情，浏览了一圈，确认没看到林听枫的头像。

　　等到切回聊天界面，叶禾已经发出来了新消息。

　　叶禾：人都齐了吧？

　　叶禾：你们来挑一下自己干什么。

　　说罢，跳出来一张图。

　　喻久烟在群里装死，等人们挑挑拣拣差不多了，选了个剩下的“买蛋糕”。

　　他也不是不能理解为什么这项没人选。毕竟戈尔韦，还是挺村的。

　　想找到一家不甜到发苦的蛋糕店，还是有些难度。

　　车程一远，一来一回全是时间，谁都懒得去。

　　至于这个生日小组，喻久烟事后问了下叶禾。对方的意思是，反正林听枫什么都不缺，倒不如一块给他过个生日。

　　那天叶禾看着来问他的喻久烟犹豫片刻，有句话还是没说出来。

　　那句话是。

　　林听枫最缺的是给他过生日的人。

　　*

　　叶禾的生日计划做得很粗糙。

　　他往群里发了张截图，上面只有寥寥几行字。

　　分别是：上午拿蛋糕，下午布置，晚上吃。

　　喻久烟目光如炬，几乎要把那几个字盯出洞，而后想，小组作业果然就是要避开这种人。

　　戈尔韦的夏天并不炎热。

　　事实上，对于经常往返于上海杭州两地的喻久烟，这气温简直称得上凉爽。

　　他随手抓了件短袖，外套上薄款运动服，下到酒店车库时身上只带了手机和钱包。

　　之前在网上做了一通攻略，终于是挑到一家在华人口中口味不错的蛋糕店。

　　缺点是在郊区，且蛋糕的款式较为常规。

　　喻久烟没仔细算时间，等他将取来的蛋糕放在保温袋里，车已经往回返的时候，是上午十一点半。

　　他的午饭还没有着落。

　　一会回酒店随便叫点，让客房服务送上来好了。

　　他这么想着，突然发现回程和去的时候走的不是同一条路。

　　大概是不同的路线。

　　任谁连着看一个月海景也该看腻了。喻久烟车窗只开一半，被吹来的海风扰去，扫了两眼澄澈的海水，又将目光收回来。

　　起得早，有点困。

　　他本想通过和司机聊天提神，谁知司机是个法国人，来了爱尔兰之后将他本就口音浓厚的英语又叠了层buff。

　　对方口若悬河，兴致盎然，打断也不太合适。

　　喻久烟尝试理解了两秒，最终选择报以微笑。

　　这么一闹倒是不困了。

　　车刚驶入眼熟的市区，消息提示音突然响起。

　　直觉告诉喻久烟，不是什么好事。

　　叶禾：拿完蛋糕了吗小喻。

　　影剧院：拿完了，马上到。

　　说完，拍了张蛋糕的保温袋发过去。

　　叶禾消息回得很快。

　　叶禾：ok，现在交给你一个艰巨的任务。

　　叶禾：这边出了点问题，你去支开林听枫。

　　等喻久烟拎着蛋糕到了，才看见叶禾说的问题。

　　他们的庆生地址选在酒店的会议室，叶禾找陆怀桉批钱租下时，酒店的工作人员跟他说了句温馨提示。

　　原话想不起来了，大致意思是别的会议室都被预定上了，但是这间会议室很久没有人用，可能会出现某些问题。

　　叶禾本来还很不屑。

　　五星级酒店，再出事能是什么事。

　　然后，在他第三次按下会议室灯的开关时，会议室的灯彻底熄灭。

　　再也不起。

　　“道具组去翻蜡烛的库存了，不够的话可能还得去临时买点，”叶禾站在会议室门口，无奈望天，“所以你得去支开林听枫，千万别让他靠近这条走廊。”

　　喻久烟动了动被绳带勒出红痕的手指，想，林老师本来也不怎么往这边走。

　　但他还是很尽职尽责地去执行这项任务。

　　影剧院：林老师，您吃饭了吗。

　　Lin：还没。

　　影剧院：有朋友跟我说这边有家火锅很正宗，要不要一起去吃。

　　林听枫拒绝的话打到一半，又删了。

　　何然不在，宋琛不在，叶禾不在。

　　他偷偷出去吃个火锅，没有人会发现的。

　　所以两人又征用了剧组的车。

　　挺有缘分，还是那辆窗户有毛病的车。

　　火锅店是喻久烟临时查的，集蒋映寒华人论坛x乎等众的广益，挑了一家大概不会出错的。

　　事实是确实没出错。

　　喻久烟正宗杭州人，素来只吃清汤。林听枫虽然不算正宗上海人，但也没太破戒，忍痛割爱辣锅的诱惑，跟着他一起吃清汤。

　　汤底端上来，咕噜噜地冒着泡，锅还没完全开，香味已经溢了出来。

　　好饿。

　　喻久烟一动不动的盯着汤，望眼欲穿。

　　“怎么突然想起来找我吃饭？”

　　“今天不是您生日嘛，”喻久烟叩开听可乐，“过生日稍微破个戒，问题不大。”

　　话音刚落，像刚想起来什么一样，从包里拿出两盒海鲜酱。

　　林听枫抬头，看着眼熟的包装，目光一凝。

　　“当时托运过来的，没想到真用上了，您要辣的还是不辣的？”

　　“辣的。”

　　喻久烟滑过去一盒辣的，然后动作熟练地撕开海鲜酱的包装，往碗里舀了一勺，又浇上两勺汤。

　　明明家里父母多少都能吃点辣，到了他这像基因变异一样，一点辣都吃不了。

　　哦，妹妹暂且不提。她也是基因突变，只是突变得很能吃辣。

　　羊肉下进去，鲜红肉卷随着沸水翻腾，颜色逐渐变暗。可乐和柠檬水碰杯，由于倒得太满，微微溅出几滴到锅内。

　　“你把我支出来，是因为他们在准备生日惊喜吧。”

　　林听枫开口得猝不及防，喻久烟一口可乐没咽下去，直接呛了出来。

　　“咳……”他试探着看过去，那端林听枫也不避开。

　　喻久烟思路一断，没承认，但也没骗他：“主要还是想出来给您过个生日。”

　　骗林听枫没什么意义。

　　林听枫履历光鲜，虽没刻意宣传，但他粉丝基本都知道。他一路跳级升上来，最后还在本市知名985修了双学位。

　　俨然是别人家的孩子。

　　能有这种智商的人，敢这么说，那基本猜的八九不离十。

　　“没事，不是你暴露的，”林听枫动作不停，又往锅里下了点鱼丸，“我之前和叶禾同组拍戏的时候正好赶上生日，那会他就是这么干的。”

　　“突然放假，剧组几乎全员失踪，只是不太一样的是，那会他是亲自把我支出去吃午饭。”

　　原来这次这个角色落到他头上。喻久烟带着几分愉悦地想。

　　一顿饭吃的不算快。

　　饭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喻久烟对林听枫以前在剧组的事分外感兴趣，林听枫见他乐得听，努力回忆了一通，捡出点有意思的讲。

　　吃完饭是喻久烟抢着去结的账。

　　国外吃火锅一般都算高消费。林听枫念着他还在上大学，本来想请他吃，却被抢了先。

　　“说了给您过生日嘛。”喻久烟递出支付宝付款码——因为老板是中国人，支持支付宝付款。

　　他大概能猜到叶禾那句没说出来的话是什么。

　　林听枫在采访中对自己的原生家庭一向是避之不谈，偶有问起他与林舒的关系，也只是回以微笑。

　　冷淡，礼貌，又疏离的微笑。

　　再联想一下林舒在各项杂志专访新闻上抛头露面的频率，不难推测出空中飞人的行程，以及他从未出现过的父亲。

　　真是闭着眼都猜得出来。

　　烟雾萦绕，衬得喻久烟的身影虚了几分，看不真切。

　　另一端的林听枫站起身，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却在看向喻久烟时把话咽了回去。

　　他不是那种喜欢败人兴致的性格。

　　下次送个礼物还回去就好了。

　　*

　　晚上的生日惊喜和林听枫预料中的差不多。

　　推开会议室的门，伴着无数声生日快乐，突袭式礼花彩带喷了过来。林听枫脚步一滞，而后往里望去，便可以看到一片漆黑中唯一的光源。

　　两侧是剧组的人，直接给他划定好前进路线。如果他没听错，叶禾是那个生日快乐喊得最大声的。

　　一步，两步。

　　厚重的地毯将脚步声吸收无几。

　　林听枫走过去，发现端着蛋糕的是喻久烟。

　　四周都被不断蔓延的黑暗铺满。蜡烛莹出一小圈暖光，微微弱弱，随着喻久烟的呼吸轻轻摇晃，在他脸上镀上一层橙黄色光圈。

　　青年看了眼蛋糕，而后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看向林听枫。

　　他身上还穿着那件吃火锅时的黑色短袖，没有杂乱印花，可就是显得身形分外高挑。

　　林听枫几乎没注意到，自己转眼间就走近了。

　　刹那间，两人间的距离近乎只剩下个蛋糕。

　　他是不是长个了。

　　——掂量着两人的身高，林听枫很不合时宜地想到。

　　好像比我高。

　　“林老师。”

　　面前的青年突然开了口，语调难免紧张。

　　暖光荧耀，使得他五官稍显柔和，全然掩盖住了那点侵略性。

　　“生日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