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折竹声》舀金

9、江色

　　“怎么回事。”时折竹只隐约听到应迟说了句什么，而后麦里传来衣料摩擦声和呼呼的风声。
　　今天没有风。
　　不…已经好久都没风了。
　　时折竹抬眼看了看天，自嘲一笑。密布阴云的一块破旧幕布下，又怎么会有风呢。
　　所以…他是在跑步？

　　A区已经有些偏僻近郊了，随处可见荒废的旧小区和杂草丛生的成片花坛，枯树一棵一棵保镖般站在道路两旁，看似高大，实际已被浸了毒素的泥土侵蚀殆尽。
　　应迟找了个桥洞下把越野停好，拿上狙击枪边分析地势边朝目的地附近快步赶去。
　　眼镜里传来宋叔的声音。
　　“这里有一家酒吧…”他的声音中夹杂着略显虚浮的脚步声，“这地方不显眼…很不好找…暂时应该还安全…”
　　应迟右手捏着口袋里的枪随时警戒着，挑高树重叠的地域走，身影在叶间时隐时现。
　　人走过去，枯叶落了满身。
　　“瞧我这记性…那个追踪功能你应该已经用上了吧…”
　　“是啊宋叔。”应迟按了下键，回道。
　　他眼前是一幅地图，代表宋叔的红点正以微小的速率移动着。
　　宋叔“好”了一声，随即便不再说话。

　　天渐渐黑下来，月亮不知藏在何处，只留几束清冷的光勉强维持着最后的一丝明亮。
　　“宋叔那边好像有点麻烦，应迟已经去了。”应许把时折竹叫到办公室，简短地道。
　　时折竹单手插兜，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我的队友似乎没跟我说——”
　　应许垂着眼看着地面上的某处，没有回答时折竹那句话，只是冷冷地下了命令：“新研发的那个功能可以用起来了，按照地图找你的搭档就行。”他说着从桌抽屉里拿出一个金属制品，“车钥匙。车在停越野的旁边。”
　　时折竹接过钥匙看了一眼，慢条斯理地道了声“明白”，转身往门外走去。
　　“这次大概率就是上次那群外来者惹的事。”应许在他身后补充道，“如果能一并清理了…你刚来那天扯的谎我可以忽略不计。”
　　时折竹身形一滞，背对着应许笑了一声，“我们都清楚那只是个拙劣的借口，不是吗？……总要有个人能看住您亲爱的儿子。”

　　天已全黑。
　　宋叔说他在酒吧挑了个不错的角落暂避，附近那群人似乎还在找他。
　　“金色头发，私人军装…”他按照应迟的要求回忆着，“有个背弓箭的打头，但是他旁边有一个很警觉的“影子”在，不好处理…”
　　“影子”一般表示保镖的意思，只不过大多数人都默认他们比保镖要高上一档。
　　应迟默默听着，明明麦里的声音清晰可辨，却觉得对方的声音离自己越来越远。他有些累了…不知是身体上的还是心里上的…此刻他刚好到了江边，正仰望着对岸黑压压的、高耸入云的建筑。
　　一座一座连的看似紧密，实际两栋之间却隔着能塞下无数人的距离。
　　多么孤独。
　　没来由地，心慌感潮水般泛滥蔓延。
　　这种世界只剩独人的感觉虽然谈不上糟糕——毕竟以前也没好到哪里去，但总给他一种难以言喻的空落和烦闷。
　　应迟从出生起就注定了他将花一生的时间去追寻“幸福”，亦或者是“快乐”。在那个堪称“黑色”的时代，人人自危，上街游行的人不计其数，全球各地的政府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接二连三的垮台。街道无人清理，河道发臭，水藻拥挤地生长着，“水华”发生在近乎所有水域。
　　但这条河罕见地没有被污染，在稀疏柔和的月光下静静流淌着，传出极轻的水流声。
　　“你如果还有段距离的话就先在原地凑合一晚吧。”宋叔出着主意，“我现在还算安全，但附近的人还没走，如果冒然再出现一个人的话恐怕反而会打破平衡。”
　　应迟按下麦，想回一句“好”。张了张嘴，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不想动…
　　真的有些累了。

　　时折竹找地方停好车的时候已经很难看清眼前的东西了，月光被不知哪里来的厚云层遮住，严丝合缝，不透一点亮下来。
　　他熟门熟路地打开夜视模式——几天的时间足够他玩转这副眼镜了。
　　他跳下车，反手关好车门，环顾周围。
　　A区啊…
　　还是这么熟悉。
　　多少年了？
　　他迈开步，切出地图看了眼应迟的位置，然后切回夜视模式。
　　跨江大桥附近啊…
　　那可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右侧草丛突然传出“吱”的一声，时折竹抽出大衣口袋里的手枪，对着那里。
　　只是只老鼠。
　　他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枪口，握着枪继续前进。
　　如果现在是白天的话，他一定会发现这路是那么那么熟悉。

　　“走累了吗？再坚持一下吧。”那位母亲微微弯腰，迎着朝阳亲切地朝身旁矮矮的小女孩说道。
　　那是他不可能拥有的问句。

　　他走到江边的时候，刚巧碰见一道清瘦的黑色背影面对着江，衣角被江风吹得卷起。
　　“你好啊。”
　　应迟极速转过头，右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上抬，冰冷的枪口抵上对方太阳穴。
　　“就这么欢迎我？”
　　朦胧的夜色下，时折竹丝毫没躲，眼里的笑意清晰可见。
　　“我赶了好远的路才到这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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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尝试了一下双人视角…^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