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折竹声》舀金

8、危机

　　金属的摩擦声贯彻夜空，天幕上无月无星，漆黑一片。
　　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在夜色下一闪而过。
　　“呼—”
　　嗖——
　　常年无人清洁的墙壁上新增了一抹深红。
　　那身影踉跄两步，口中呜咽着什么，像一个松软的稻草人般栽倒下去。
　　公寓二楼阳台影影绰绰有个人影，他单手扶栏，一跃而下。
　　肩上斜挎着一把轻质弓箭。
　　深巷里，一批人赶了过来。
　　“怎么样，Delos？”
　　金发青年垂眸看着地上瘦的不成样的人，俯身把贯穿对方胸口的箭拔了下来，简单擦拭两下后放入背后的挎包里，平静自若地道：“当然是死了。”
　　“这人估计好几天没找到吃的了吧。”离金发青年最近的下属淡淡地瞥了眼地上的人，开口道。
　　“嗯。”被唤作Delos的青年转了转手腕，“这片地方的资源清空了之后，我们回总部—”
　　“——那帮人应该要等不及了。”
　　..
　　次日清晨，常年浮于上空的尘埃颗粒结为一张铺天盖地的网，初阳用尽全力也只使几缕稀薄的光透入人间。
　　应迟刚从易感期里缓过来，打算在基地附近逛逛，顺便练下瞬狙。
　　免得手生了，下次任务完不成。
　　宋叔去a区为新基地点探地方了，距离他离开已经近两天，估计也快回来了。
　　街边景象荒芜一片，咖啡馆、拳击馆、小摊…这些本应人流不断的地方如今寂寥淡漠，或许角落里还躺着早已辨认不出是谁的尸体。这个世界早已没有春夏秋冬，硝烟散去之后，只剩一副灰色的躯壳。
　　应迟戴上特制眼镜，找了个不错的建筑高处趴好，架上狙击枪。他拿出练习用的空包弹，换入枪匣。
　　“队友，玩个游戏？”眼镜里传出一道熟悉散漫的声音。
　　“幼稚。”应迟左手调试着狙击镜片，右手按在镜框的一个键上，低声回道，“我看你是太闲了。”
　　时折竹的声音带了几分笑意：“新眼镜到手，不得试试？况且这对话功能还是新增的。”他顿了顿，继续道，“看到你八点钟方向的咖啡馆了吗，里面有个柜台，比谁能打掉更多的柜台用具…我也玩狙。”
　　“八点钟方向…”应迟看了过去，的确有个小小的咖啡馆在那里，窗玻璃已经很灰了，只能依稀看到点物品轮廓。
　　“不对啊…”青年反应两秒，脸色微沉，“你跟踪我？你怎么知道我这个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咖啡馆。”
　　“这不重要。”时折竹不痛不痒地回了一句。
　　应迟不屑地“切”了声，也不想管这些了。说回来，倒不是他自傲，论近身搏斗他可能比不过这位好队友，但是论狙击…
　　只要不是死角，再难狙的角度，再难发现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漏。
　　“好啊，赌点什么吧？我凭什么莫名其妙跟你玩这些有的没的。”他唇角一扬，镜片反射出点点光亮。
　　虽然确实挺想玩的…但不能表现的太明显。
　　“赌啊…”时折竹散漫的声音混着电流声传入耳中，“那就赌一个问题吧。”
　　“赌一个问题？”应迟挑眉，俯身通过狙击镜艰难地透过灰玻璃观察着咖啡馆的布置。
　　“如果你输了，我回答你一个问题。我输了，同样。”
　　应迟轻笑一声，“好啊。”他调整好姿势，眯起左眼，修长的指搭在板机上，“那么，游戏开始。”
　　咬着最后一个字，漆黑的枪口中即刻掠出一颗子弹，远处传来微弱的玻璃碎裂声。
　　应迟卸下弹匣，换上子弹，“咔哒”一声重新装上匣子，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行外人也能看出来这其中的熟练度。
　　这五年期间，各类人本就神出鬼没数量极少，其中估摸着也有十几个人死于这个型号的银色子弹下。
　　应迟这人确实没什么同情心，鲜少会对不相干的人产生怜悯之情，但这不代表他很喜欢自己的身份。
　　当一个杀手…代价是恐怖的。
　　极度厌恶血是他主营狙击流的一大原因。因为一旦近身博弈，免不了要染血满身。
　　远处又是一声“砰”。
　　时折竹开了枪。
　　应迟眯了眯眼，凝神，在开狙击镜的一瞬间扣下了扳机。
　　一个瓷盘应声碎裂。
　　啧啧，瞬狙。
　　青年颇为高兴地轻哼一声，继续刚才的换弹流程。
　　接下来，两个人你来我往地一发一发破坏着公共物品。
　　虽然现在已经没有警察会管了。
　　“最近应许在盯着你啊。”应迟眯着眼又是一枪过去，随口扯了句。
　　“你不喜欢你爸？”时折竹没回他话，转而问道。
　　“为什么我要喜欢这么一个人…”应迟边装子弹边说，“一个拿自己儿子当工具用的父亲…”
　　“这样啊。”时折竹似乎在思考要不要说，“我总觉得你很期待应许能表扬你。”
　　应迟张了张嘴，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又一发子弹。
　　他打算换个话题，于是道：“应许估计是怀疑你了。”
　　“他本来就怀疑我。”时折竹漫不经心地说。
　　“我是指，他最近在查你是否真的了解我母亲的事。他开始怀疑你是否真是知情者了。”
　　“无所谓。”时折竹打掉一个杯子，“等他真的找上我了我再即兴发挥。”
　　应迟嗤笑一声：“你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什么都敢说。”
　　“这有什么，我还能说更过分的。”时折竹说完这句就不出声了。
　　柜台上只剩最后一个勺子了。
　　应迟手上速度不减，淡定地最后一次装上弹匣。
　　遥远的一声砰 。
　　青年动作一顿，难以置信地凑上狙击镜片看过去。
　　勺子碎了，柜台上满是玻璃渣。
　　…
　　时折竹慢条斯理地收好手枪，又为了装成好像他真用了狙击枪而给手边的M24换上一个新弹匣。他垂着眸，听上去心情愉悦：“怎么样，杀手先生，赌约还算数吗？”
　　“你——”应迟刚想质问他是怎么做到最后一次换弹时间比自己预算的要快整整5秒，眼镜里突兀地传来另外一个较低沉的男士声线。
　　“少爷，我附近的街道上今早多出一具尸体，粗略估计是昨晚刚死的…情况不太好…我在a区。”
　　宋叔的声音。
　　应迟心道不好，食指按下键，简短地回了四个字：“我现在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