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闻折竹声》舀金

6、织网

　　“少爷！外面有人找事！”
　　应迟看着面前的人，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舌头和脑子都没绕过来，就听门外传来一句喊声。
　　瞧，多合适的逃离机会。
　　他转身就撤。时折竹则对于组织的事兴致缺缺，依旧散漫地靠着墙，倒也没拦。
　　应迟一手已经推开门的时候，听到身后传来一句：“你去吸引注意力，这回我来狙。”
　　“…”应迟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脑子却不由自主地又回忆了一遍刚才两人在房间里的对话…算了，就让这家伙秀秀自己的技术吧。
　　他走过长廊，一面朝两边的组织成员们摆了摆手头以示安抚，一面利索地推开大门——
　　应迟拿出黑色手套戴上，叼起刚拆开的棒棒糖，颇为礼貌地冲对方笑了笑：“有何贵干？”
　　纹身，面目凶狠，最典型的小帮派无疑了。
　　为首的那个拉着脸，把嘴里的烟往地上一扔，抬脚碾了上去，一边盯着面前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轻小子。
　　半晌，咧开嘴露出一口被烟熏到黑了的牙：“兄弟们，废话少说，走！”
　　应迟只是站在那儿，面色从容地看着他们，关注点却在地上那根还在冒火星的烟。
　　那人有烟…要知道这年头烟可是天价难求的。更何况不是电子烟，而是很早以前的根式烟…什么来头？
　　那其他几个小弟面面相觑，随即不知谁先喊了一声，一帮人轰地全冲了上来。
　　应迟右手攥紧口袋里的手雷，分析着使用该道具的必要性。
　　该死的，时折竹那家伙怎么还不动手。
　　就在下一秒，仿佛是回应他心中的问题，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身体幅度极大地向前一倾，跪了下去，血从后脑勺一个触目惊心的开口里无声无息地往外流。
　　其他人脚下一个急停，定在原地。
　　后面那个看着凶神恶煞的老大一边往柱子那儿飞奔一边怒吼：“蠢货！找掩体！”
　　接二连三的人倒地，却不闻枪响。
　　应迟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心想这队友素质不错，每回都会装消音器。
　　说起每回…
　　应迟笑不出来了。
　　一想到这人最开始居然假死，自己还被骗到了，就很不爽。
　　啧。
　　…
　　人声没有了，周围安静下来。
　　应迟抬眼，和时折竹的目光撞上。
　　他在一个视野开阔的断柱顶上，背着光，模糊不清的面部似乎还是没表情，但所作所为却很是嚣张——那人把放在枪身上的手抬起来，朝他比了个射击的动作。
　　砰。
　　应迟凉凉地回他一个笑。
　　本来还念着自己那几句话…
　　现在嘛…
　　这人完了。
　　——————
　　时折竹翻身从几米高的地方跳下来，黑色的衣角带起一阵风。
　　下一秒，他被人一推，后背抵在墙上。
　　应迟微冷的声音贴着左耳响起：“你玩儿挺高兴啊，姓时的。”
　　时折竹短促地笑了一声，掀起眼皮端详着面前这人的眸，两人视线交汇，互不退让。时折竹突地一个提膝，应迟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了一步，随即他的肩膀被人扳住，眼前事物旋转，再回过神时换成他被抵在墙上了。
　　这人还顺势把手伸进他裤袋里摸索起来。
　　什么毛病。
　　应迟刚想吐槽，却忽地想起什么，骤然闭嘴。
　　“啊…在这儿呢。”时折竹掏出他口袋里的东西，在他眼前晃了晃。
　　应迟这回完全笑不出来了，脑中快速思考着对策。
　　怎么解释呢…
　　时折竹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掂量了下这颗手雷，又端起来细细看着。
　　“改良过，抛出即炸，解决那帮人绰绰有余。”他将目光转回应迟这儿，吊儿郎当地一手撑墙，声音懒散，脸上却还是没有情绪，“我们组织派出的人才，平时走在大街上怎么会空着手呢？我刚才瞄着那人后脑勺的时候就在想呢。”他说着，把手雷放进自己口袋里，然后腾出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具尸体。
　　“我觉得我想的没错，于是打算等等看，看他是不是藏着点什么不打算与队友分享…”
　　时折竹仍然冷着脸，但语气几乎可以算是轻佻，“我没等到，我的队友倒是十分信任我…不过果然，我还是猜对了。”尾音上扬，他看着应迟。
　　应迟脑子里略有些混乱，没想明白局势怎么就成了这样。
　　本来不应该是由他质问这家伙吗。
　　不过自己也确实有花对方子弹的想法…
　　那又有什么错，节省自己的资源罢了。
　　他想到这儿又有了底气，抬起头就要扳回一城，却没想到两人距离太近，他这样一抬，双方的唇之间只剩下一层薄薄的空气。
　　应迟呼吸乱了一下，触电似的提起胳膊就要推时折竹。
　　对方先他一步让开，眼里少见的有点笑意。
　　应迟一手抓着领子扇风，很想说点什么扳回一城，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最近好像升温了。
　　这么想着，空旷的地方突然回响起一阵掌声。
　　啪啪啪——
　　两人双双回过头，看到一个金色头发的人鼓着掌走了过来。
　　“不愧是能存活下来的人，实力不错啊。”
　　他戴着一副白边眼镜，镜片下的眉眼微微弯着，藏着几分凉薄的笑意，说中文时略显生硬，但发音倒还过得去。他把信息素隐藏的很好，随着他的出现，空气中并未掺杂新的味道。
　　是个皮相不错，实力未知的外国人。
　　看身形推断，应该没有配枪，不过有一条跨肩黑带在他的制服上异常惹眼，似乎背后背着东西。
　　应迟突然有个猜测。
　　或许这人就是最近在洗劫周遭超市的始作俑者。
　　靴子踩地的声音。
　　一群同样顶着金发的外国人悄无声息地从四周断裂的柱子后出现，穿着统一的制服，就像是一支军队。
　　“可惜了——”那个戴着眼镜的金发男士语调上挑，镜片在不怎么强烈的太阳下反着刺眼的光。
　　看来前面那群人只是个试探实力的幌子，眼下这些…恐怕没有一个的级别会低于高阶Beta。不过奇怪的是，看似精良的一支私人武装力量竟然没有配备枪械，而是或匕首或刺刀，给人一种梦回几千年前冷兵器时代的感觉。
　　很难想象，现在这种乱世还会有这么一堆“鹤立鸡群”的家伙。一般而言，大家要么早就找军火商通过暗道囤了武器，要么去废弃银行那上一些，要么…就像应许这组织一样自给自足，也就是制造。
　　时折竹挑挑眉，朝应迟偏过头，语调轻松：“把你的手 雷收好哦，杀手先生。我们来比比谁解决掉的人多——。”
　　“切。”应迟忍着没白他一眼。
　　这人怎么这么幼稚。
　　那群人形成一个包围圈，正逐步包围过来。
　　“比就比，怕你啊。”
　　各种信息素夹杂在一起，铺天盖地地四处散去。混乱中，慢慢接近人堆里接连有人倒下，眉心被精准地打了个对穿。应迟握着不知从哪里来的银枪，笑眯眯地把黑色枪口对准了下一个的脑袋。
　　时折竹刚解决完他那边一个人，鼻子里就钻进了一股硝烟味，他抬起头看向应迟，成功注意到了青年手里的那把枪。
　　“看来漏搜一个啊。”
　　那双褐色的眸含着淡淡的笑意，头也不回凭感觉踹向后面偷摸着接近的人，接上一个反剪，把那人撂倒在地。
　　“你那股信息素的味道也太浓了，小金毛。”
　　另一边，一个刀疤脸看准时机，抬肘击向应迟。青年迅速一闪，一拳跟上。然而就在这时，微弱的破空声传开。
　　嗖——
　　一支箭横空飞来，应迟的右手顿时传来刺痛，手指微松，枪冷不防脱手，在空中停留几秒，“当啷”落地。
　　应迟危险地眯起眼睛，抬腿踹开一个扑过来的人，借力往后一跃，威士忌烈性的香气从身后传来——那个刀疤脸试图用手锁住他的喉咙，正圈起双手——应迟悄无声息地把左手放进口袋里，轻巧地偏过头躲开攻击，同时左手向上抬起，用力向右一划。
　　血。
　　刀疤脸身形晃了两下，脖颈上的动脉处汩汩地喷出殷红的液体，“咚”地一下，扎扎实实栽倒在地。
　　他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看着应迟，里面有几道血丝，还有难以置信。
　　仿佛在说：你怎么会还有刀。
　　应迟愣了一下，深黑的瞳孔微扩。
　　有那么一瞬间，这个眼神越过了很多很多年，跨出时空，与09的眼神重合。
　　09…或许那次并不是想反击呢。
　　在基地中非人的训练下，没有一个孩子还能保持干净的眼神。但那个眼神所表达的意思是那么明确…且清晰。
　　你怎么真的会杀我。
　　时折竹刚拦下一支不知从哪飞来的箭，余光就见那个偏清瘦的身影侧着身，手里紧握着短刀，身形凝固了下。
　　在他右上方，又一支箭破开空气，冲着他头顶极速掠过来。
　　“啧”，时折竹提膝踹开缠上来的人，发现自己根本不可能穿过这几个人到应迟那里…于是他弯腰随便捡了颗石子，重心微微后移，眯起左眼瞄准，用力向那支箭掷去——
　　风衣“簌簌”作响，与气流一阵摩擦。
　　石子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时间停滞了一瞬，应迟在那秒似乎回了神，骨髓里刻下的危机直觉让他顷刻间转过头，同时右手做了个上抬的动作，似乎是想将其打掉。
　　来不及了。
　　白色的箭身在阳光下泛着冰冷的色泽，离青年的睫毛只几毫米。
　　“铛”——
　　极小的石子横空而来，把灰色的天空分隔成两部分，硬生生使箭头转了个方向。
　　应迟眨眨眼睛，脑海深处冒出一个声音——
　　应迟寻着这想法朝右方看去，视线穿过好几个已经躺倒在地的人，与时折竹的目光交汇于半空。
　　那道目光很随意，仿佛只是漫不经心地往这里瞥了眼。
　　两人都是一袭黑衣。时折竹抬起右手，擦了擦嘴角的血，薄唇很轻微地弯了弯，像是一个笑。
　　应迟从那双褐色的眸里看到了自己。
　　单手握刀，站得很挺拔。
　　殷红的血小溪般分成几道，顺着道路缝隙一点点向周遭延伸而去。
　　“Delos，不走吗？”
　　那人很轻地点了点头，放下手中的望远镜，用显著还有些生涩但算是标准的中文说道，“损失不小啊。他们把那帮垃圾也处理掉了？”
　　“是的。”他旁边的人低着头，语气虔诚。
　　“也好，省的我们动手了。”那人转着左手腕，右手拨了拨前额垂下的金色发丝。
　　“走吧。这片的超市都清空了？”
　　手下“哎”了声，点头。
　　那人望着雾蒙蒙的天，片刻后道：“去下一片区域吧。”
　　“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