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房丫鬟生存守则》九九重阳后

11、第11章 药丸

　　白娘子听说韶光园来了一个小丫鬟找她，还以为是女儿来了，正想训斥她怎么挑了这个时候来，却见是一个陌生丫鬟。

　　听宁禾说了原委，白娘子暗骂青蓬太轻狂，头一次随身侍候小郎君，就把自己弄病了，天色已晚，白娘子自己不便直接去韶光院，免得把事情闹大了。

　　她手上慌忙翻出了麻黄甘杏丸，说恶寒发冷吃这个，又拿出桂枝汤散，说发热出汗吃这个，还零零总总添上不少清热、平喘、止咳药丸汤散给宁禾，反复嘱托：“用药务必对症，你可记下来。”说罢不放心，又拿纸写下了用法用量，包在药上。

　　宁禾拿了药正要走，白娘子叫住她，盯着她的脸蛋看了一会儿，看得宁禾垂下头去，才道：“你让青蓬别担心，要是吃了药还不好，不必隐瞒，就说家里有事，我明儿接她回家。”

　　宁禾低下头应是，家生子果然不一样，父母总是她们的依靠。

　　回到韶光园，屋里烧过炕，暖和的很，青蓬在厚厚的被子里，却冷得发抖，宁禾就按照白管事的说法，先给她喂了麻黄甘杏丸。

　　第二天，青蓬果然好一些了，宁禾让她先躺下休息，不必做活。

　　青蓬连声道谢，看着宁禾离开的背影，却半是泛酸半是感激的想到，昨天她穿了新衣裳，大家都夸好看，但小郎君并没有多看她一眼，却在她帮忙折梅花的时候，夸她的香囊绣得好。

　　这香囊绣了红梅白雪，是宁禾的手艺，苏叶一眼就认了出来，气的瞪了她好几眼，还讽刺她是为他人作嫁衣裳。

　　青蓬病中多思，自己在家里样样都是姊妹中最好的，自幼被父母寄予厚望，只盼她将来能有个好去处，原本以为能借母亲的力分到大郎院子里去，搏一个前程，进了府里才发现自己不是最美貌的，也不是最伶俐的，现在在韶光园不上不下，好不容易出个门还病了，青蓬不禁有些泄气，该不会没有出头之日了吧。

　　宁禾尚不知如何帮青蓬糊弄过去，就照常扫完了雪，这小雪断断续续下个不停，不久地上又铺了薄薄一层雪花。

　　苏叶抱着一个紫铜喜鹊绕梅小手炉，从屋子里出来，在石板路上走了几圈，想起近日宁禾偷懒耍滑，不认真做自己布置的绣活，又生出一股气来，便高声道：“你们这样惫懒可不行，这种薄雪最滑，不赶紧扫干净怎么行？听说昨儿晚上羲风堂里的方小娘跌了一跤，动了胎气，连夜请了大夫来保胎，王大娘子大发雷霆，罚扫院子的一人十个板子。”

　　宁禾听了心中一紧，穗儿就是扫院子的，恐怕也被罚了，这样飞来横祸，十个板子打下来不知道怎么样了，这几日事忙，也没空去看她。

　　苏叶又道：“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若是小郎君也跌一跤，可就不是十个板子那么简单了。”

　　稍微有点积雪，苏叶就催着一众丫鬟出来扫干净，她搬出了小郎君，大家不敢不从，虽然雪不多，但歇不了一会儿又要出来扫个不停，手脚冻得麻木，头也混混沉沉，几天下来大家都被折腾的得蔫蔫的，忍冬、豆蔻几个年幼体弱的已经面色青紫。

　　青蓬吃了好药，在屋里歇息几天，虽已快好了，又微微有些咳嗽，宁禾看顾着她，还要把青蓬的活也帮忙做完，屋里屋外的忙活，一会儿暖，一会儿冷，又与青蓬住一个屋子，病气袭人，也渐渐觉得有些不舒服，便借了青蓬的姜茶，早晚喝一大碗驱寒，还给豆蔻她们送去一些姜茶包。

　　幸而雪终于停了，宁禾才想着可算是熬过去了，就听到外面一阵喧哗，出门却看到一群丫鬟围着大门看，守门的戴婆婆正拖拽着豆蔻要出去，豆蔻满脸是泪，又不敢大声哭闹，只能小声抽泣，好不可怜。

　　原来忍冬一早见豆蔻没起来，叫她几声都叫不醒，才发现豆蔻浑身滚烫，人事不知。上报给连翘以后，几个乳娘连道：“高烧不退，怕不是伤寒了，最容易过人，赶快把她移去偏院才好。”连翘知道乳娘们不想担事，但也确实是怕有个万一，便让几个婆婆给豆蔻收拾衣裳，送她离开。

　　宁禾心下担心，这几天大家都被折腾的不轻，听说偏院里无人，府上又不会帮这些小丫鬟找好大夫，豆蔻如此瘦弱，无人看顾，只会病的更重。

　　宁禾惴惴不安地回到房里，才坐了一会儿也觉得脸上发烫，宁禾心下一沉，看来自己也撑不住病了。

　　青蓬看宁禾额头滚烫，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便跑去松云居想问母亲再要些丸药来，谁知白娘子却道：“多管闲事，她病不病的与你何干？” 看青蓬不解，又道：“傻丫头，你当老夫人把你俩送到韶光园是什么意思？现在就她一个成天和比着，她要真走了才能显出你来。”

　　青蓬有点被戳中了心思的窘迫，她也知道宁禾是她最大的阻碍，能把她支走一段时间最好，但宁禾在她病时帮了大忙，怎么好落井下石，只是拒绝了，又怕母亲发怒。

　　白娘子见青蓬踌躇不决，吓唬道：“你病才好些，她发了高烧，要是传染给你可如何是好？你回去快报给连翘，让她赶紧去偏院养病，那边清净人少，她也好得快。你若不回，我就回了崔大娘子让她去料理，别犯蠢了，快去！”

　　青蓬没拿到药，被斥责一番，犹犹豫豫回了韶光园里，畏惧母亲余威，想去正屋又迟疑不定，苏叶看见青蓬大冷天的不回屋，在廊下来回踱步，便问：“你怎么了？慌得脚不着地的。”

　　青蓬一回头发现是素来针对宁禾的苏叶，只觉得心砰砰直跳，手心后背都是汗，口中却发干，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看着苏叶不耐烦地甩甩手就打算走，鬼使神差般的说：“宁禾，她，她……”

　　苏叶一天没见宁禾，正有气没地方出，现在听青蓬支支吾吾，心知另有隐情，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苏叶思索着眼睛一亮，直接打了帘子走进东厢房，看到宁禾眉头微蹙倚靠在桌边，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伸手一摸果然耳烧脸热。

　　苏叶笑了笑，仿佛是获胜了一般，去正屋里找来连翘，道：“连翘姐姐，我看一连两人都是高热，恐怕是要紧的疫病，尽早把她也带走算了，不然连累了更多人。”

　　连翘看宁禾一脸病容，拧起眉头，接连两人病倒，这是她的失职，于是让人叫来戴婆婆、汪婆婆，又吩咐下去给院子里每人一天熬几碗生姜药茶，暖身防病，再令人找来艾草等药材熏几遍屋子。

　　才对宁禾道：“豆蔻和你都发起高烧，只怕再传给别人，你们也正是需要休养的时候，偏院里人少无事，最适合养病，你安心去吧，等你好了，我再派人接你回来。”说完向戴婆婆示意。

　　宁禾一言不发，看众人都忙碌了起来，才冷冷一笑，自己低头忍让半年多，还以为退让能够相安无事，只是百无一漏，终有一疏，自己总不可能一辈子不出事，不被人抓住一点把柄，这下是怎么也避不开了。

　　这下苏叶终于称心如意了，虽不知道病中被挪出去究竟会如何，但看大家噤若寒蝉的模样，自己在府里也从未见过大病初愈的下人在伺候，也大概能猜测出那不是什么好地方。

　　连翘叫来两个婆婆，想是怕她挣扎打闹，不待戴婆婆上前来搀架，宁禾自己勉强扶着桌子站起来，道：“我又不是腿断了，自己能走，难道容我收拾些衣物也不行？真是急得一刻也等不及了。”

　　连翘不置可否，苏叶知道这是点她，但连翘还在身边，不敢直接向宁禾发怒，便向连翘道：“你看她那样子，还不服气呢。”然后似笑非笑起来，对宁禾说道：“你再拖延下去，万一传给别人，不也是你的罪过？我看你同屋的青蓬刚刚还咳嗽了几声。”

　　宁禾看了一眼青蓬，青蓬低着头并不和她对视，宁禾也依旧不言不语，简单收拾些衣物，并不理会苏叶的怪声怪气，向连翘屈膝行了一礼，径直走了，也不管苏叶被无视后咬牙切齿的样子，戴婆婆忙跟在她身后。

　　宁禾撑着一口气出了韶光园，走出几十米就走不动了，有些摇摇晃晃，戴婆婆从后面扶住她走，笑道：“这小女娃娃走这么快做甚？你不用着急，早晚就到那偏院里了，小心发了汗，风一吹更不好了。”

　　汪婆婆束手，跟在后面也笑道：“年纪小但是气性很大，这是不懂得病中保养之道，到了那里就更不好过了。”

　　宁禾知道两位婆婆在府里待了几十年，油滑得很，就算是守门看院子的也不可怠慢，说这话应该是有意提点她，便放慢了脚步，强笑道：“多谢二位婆婆，我刚刚只是有点害怕，走得急了，连翘姐姐说在偏院里可以好好养病，等我好了就接我回来。”

　　汪婆婆看她病得脸上涨红，嗤笑道：“她空口白牙的，谁知道是不是哄你的。”

　　戴婆婆怜宁禾病中虚弱，拍拍她的肩膀道：“你现在去了和豆蔻住在一处，也能互相照应，放机灵着点，上下打点打点，拿点好药好饭。可别舍不得钱，都是身外之物，反倒把病耽搁了。”

　　宁禾一听就心领神会，点头道谢，心中反倒轻松一点了，这位戴婆婆还在路上就暗示她给些好处，虽然贪婪，但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至少算是有机会解决。

　　三人走了一路，直走得宁禾喘不上气，才到偏院。

　　宁禾抬头看看，这是一个二进的小院子，牌匾已经被摘了，说是偏院，是因为这院子位于府中角落里，在后门一众下人院子的东边，房屋又小，来往也不便，就渐渐地废弃了，只有一个年迈的老婆婆看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