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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天下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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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便有几道身影跃出众人,莲生与青痕等莲台门人自不必说,竟然连其他几个大派的武林首脑都赫然在列!这些人我都在多年之前的万毒谷武林大会上见过,有些叫得出名字,有些叫不出名字,不过一看就是大佬,那个少林寺老和尚头上有九个点。
魔教人群一片哗然,好歹记着阵营之别,一阵骚乱后,两方人马便泾渭分明了——白道那边列阵排好,几个大佬站在第一排,莲生借个莲台少主的名头,站在第零点五排。魔道那边都聚集在祭台下,簇拥着祭坛,使祭台上的阎城夜像是被众星拱起的月亮般。
这样分开一看,白道人数竟然有魔道人数的三分之一!
阎城夜语气森寒,对莲生说:“本座不知你在说些什么。”
“两月以前,你将我掳来荼罗宫百般折磨,师尊前来将我救走,自己却留在了这里!”莲生情绪激动,“本料想你虽是魔道之身,与师尊却有师徒情谊,不至于为难于他,可他至今未归莲台!阎城夜!你……你真是……”
“放肆!你是说我胁迫师父不成?”阎城夜说,“你不信本座也情有可原,你却连师父也不信?师父乃是天下第一,若非自愿,谁能为难得了他?”
我差点被口水呛死,这小狼狗还真敢说。
“无论如何,圣主在你荼罗宫确有其事。”青痕说,“这半年来,莲台门人遍布你魔门四处,都没见圣主出来过。”
少林寺老和尚说:“阿弥陀佛,屠施主乃是武林门面,亦是贫僧忘年之交,于情于理,都不能让宫主扣在宫中。”
清溪道长:“是否自愿,也该让我们看一眼再说。你们毕竟曾是师徒,圣主愿意逗留你处也非绝无可能,只要见上圣主一面,误会便可消除了。”
一个戴牛角的魔道老头走出来:“宫主,那屠欢毕竟是莲台圣主、英豪首脑,这振臂一呼,天下群雄都要响应。您说您,杀便杀了也好,非要圈起来供着,是深仇大恨泄愤不够,还是有违人伦离经叛道?”
“离经叛道?本座是荼罗宫主,你跟我讲离经叛道?!”阎城夜厉声道,“吴宫!他们拿着你青牛寨的腰牌进来的,你给的?”他断喝:“放这上百所谓‘正派人士’进我荼罗宫重阳殿,你是要叛出我门了吗?”
乌合之众就是乌合之众,立马有一撮人被他煽动,开始对那吴宫吐口水。
却又有一个人站出来,是荼罗宫颇具份量的长老:“宫主啊,这吴宫口出狂言,却有一句说的不错——杀了便杀了,养着却不行啊。您看如今这形势,杀也杀不得了,得有个交代。”
又有个刀疤男中气十足地大吼:“交代个什么交代?今我人多势众,怕他几把软剑不成?要我说,老宫主死于那屠狗之手,今日将他一刀宰了,也好祭老宫主在天之灵!”
顿时又是一片叫好声。
一个阴阳怪气的女人:“宫主怕是舍不得吧?人家好歹把他养大呢!”
一个老秃瓢:“血是流的好血!被教坏了!哎!”
最后魔道众人自己吵了起来。一开始拱卫着阎城夜的阵型,此刻却反而成了围堵他的铁墙,那些人虽不至对他刀剑相向,却个个面目狰狞,要阎城夜给个说法。
到底是积威不足,一时间群魔乱舞,他一个人站在祭台上,下面是叫嚣的人群,他瘦瘦长长的一条,像立于一片飘摇在巨浪中的孤岛。
可能是下意识的,他抬头看我。
隔着九层高楼,与我的目光不期而遇。
我一直知道自己只是个很普通的人,长一颗很普通的心,有很普通的七情六欲。很容易感动,也很自私。我不是屠欢,我不可能为了所谓道义杀死我亲手养大的孩子,哪怕他十恶不赦,如果他是我最亲密的人,我一定会带着他亡命天涯。
虽然我不是屠欢,阎城夜也不是我最亲密的人,但是和下面那些冲他叫嚣的邪魔歪道、以及仅仅有过一面之缘的正道首脑们——甚至于莲生——比起来,我显然更在乎他——一个人在两个月的时间里天天粘在你身上,耍赖、撒娇、亲亲抱抱,还要□□——我当然更在乎他。
我正满心焦急,想告诉他不要怕。
可话未出口,我感觉到有人握住了我的肩膀。
我对于那天的最后记忆,是那条小狼狗惊慌失措、恐惧至极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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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被风灵弄走的。
风灵曾号称南苗第一高手,正面硬刚不是特别勇猛,暗杀是当真牛逼,抽刀便要见血,一手幻蝶遁身之术出神入化,竟是堂而皇之地当着数百武林高手的面带着一个瘫痪病人成功溜号了。
我在南苗王宫中醒来,身上盖着一层厚厚的热泥,带着草药苦涩的味道。我被那热气蒸得发昏,睡睡醒醒、昏昏沉沉过了几天,终于见了个活人。
是蚩无相。
他还是那个病病歪歪的样子,好像更憔悴了,瘦弱的身体几乎撑不起南□□丽的宫装,待在这间闷热的屋子里好像喘气都费劲。
他坐在我床头的椅子里,眼睛很平静。
“别来无恙。”他说,“这是我们第二次见面。”
我不太明白他在说什么。
他又说:“我应该叫你商白?鹿琛?还是别的什么?”
我想了一会儿:“小白吧。”
“好的,小白。”他点点头,“你有什么想问的吗?”
我:“我为什么在这里?”
他说是风灵把我带过来的,风灵在蚩无由把格雒的项上人头送给李彦廷之后销声匿迹,实则是被南苗王室圈养作了暗卫。不久前他夜观天象,洞悉了我的位置和处境,想了个办法把我救了出来。
我不解:“你没事算我干什么?”
他说:“为了你们大衍的皇帝。”
我更不解:“什么?”
蚩无相淡淡看我一眼,眉眼都是十足的风轻云淡:“他要死了。”
我又问了一遍:“什么?”
他说:“帝星将灭,李彦廷要死了。”
“不可能!”我惊坐而起,“他不可能死的!”他在历史上活到六十八岁,怎么可能会死?
“我不知道是什么让你如此笃定。”他说,“我只能告诉你星宿告诉我的一切——他要死了,在十三日之后。”
我不信。他会活到六十八岁,成为千古一帝,多年以后会被央视主持人调侃为劳碌命——因为他建立了经天纬地的功业,却没有好好谈一场恋爱。
蚩无相说:“不知为何,李彦廷的寿术原本足逾一个甲子,命运却在明熙七年四月二十五日发生偏转,十三日后便会身死——死于他的血亲之手。”
我只觉耳旁轰然巨响,脑中留下漫长的嗡鸣。
明熙七年的四月二十五日,是鹿琛自杀当天。
难道我的一口意气,竟能害他丢掉性命吗?
蚩无相:“你不再去见他一面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我的眼睛,我与他对视,只觉那眼中是一片浩荡的江海,要将我卷入。一瞬间我好像掉进了一个黑暗而广阔的空间,不能听,不能看,不能想。
下一秒,就是洪水般喷涌的记忆,铺天盖地,无止无歇。
“哭什么呢?”蚩无相说,“这不还有救吗?”
宛如刹那死水转活,绝处逢生,我拉住他的手,急于求证:“真的?”
他说:“不然找你来做什么?”
我松了一口气,才后知后觉意识到我已经能动了。
“你再好好躺三日,阎城夜给你下的‘幽魂散’便能解个七七八八。”蚩无相说,“你这副身子乃是天下第一,可别连一个人都保不住。”
我冷静了下来,又回想了一遍刚刚的对话:“你刚刚说,李彦廷会死于他的血亲之手……谁?”
蚩无相:“我不知道。”
我脑中迅速过了一遍李彦廷的血亲:湉甄公主李韶亭、四王爷李彦殊、八王爷李彦成、九王爷李彦昇,还有流落在外的七王爷李安冉。
如今公主远嫁黎唐、四王李彦殊身死、□□王爷又是两团扶不上墙的烂泥,那七王爷……
“还有一个问题。”我说,“现在的云中君,是不是安阳王李安冉?”
蚩无相:“历代云中君都是大衍皇帝本人……你确定云中君不是李彦廷吗?”
我当然确定:“我在荼罗宫见过他。”
他想了一会儿:“若你确定,安阳王身份特殊,说他是云中君,也极有可能。”
我让他细说。
“李安冉的生母是荼罗宫大祭司、前任荼罗宫主的姑姑。李衍先皇在微服私访途中与之相识,并诞下一子,即是安阳王。也就是说,李安冉既是大衍皇子,也是魔教太子爷。薛太后善妒,先皇便将安阳王母子都安置在宫外,李安冉跟着母亲在荼罗宫长大。想那阎城夜年纪轻轻,在荼罗宫中毫无根基,可以说是李安冉一手将他推上的宫主之位,魔道的权柄,仍旧握在安阳王手中,也说得通。倘若多年前李彦廷曾将云境交予他打理,以他的成长经历造就的手腕,以及荼罗宫的势力,可能早已将效忠李衍皇帝的云境渗透了。”说完这么多话,他似乎有点喘不上气,停下来歇了很久。
“可他不是死了吗?”我说,“那年万毒谷武林大会,李彦廷借云中君的身份来到南苗,而朝中皇帝坐镇的朝会却未取消,很有可能是李彦廷与李安冉互换了身份。龙椅上坐着那人,便是李安冉。”我说着说着,又想起一个要紧事,“他俩的声音几乎一模一样。”顿了顿,续道,“据老丞相所说,李彦殊兵变逼宫那日,皇上是在场的,李彦殊一身寒铁铠甲,带着三百禁军闯入金兰殿,斩了神英将军柳成烽首级后,便越阶而上,将皇上刺死于王座。”
“他应该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再出现在荼罗宫?”
蚩无相摇头:“我不知道,刚刚说的那些都只是推论,我不认为大衍皇帝会将云境交到别人手中。”
我心说倒像是李彦廷那疯子会干出来的事。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天下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