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沵洺

30、第 30 章

　　她愣住，撇过头去拿书。
　　我心想，欸，可能说错话了，正想着如何补救，话已脱口而出。
　　“我很快就要退休了。”声音很小，但我是笑着说的。
　　她又一次愣住，停下手中动作，不解地看我。
　　“嗯，已经在谋划了，大概......一两年之内吧。”她皱了皱眉，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于是我接着讲：“是吧，我还蛮年轻的，事业也还算顺利，为什么想退休呢？
　　“原因我还真不知道，我自己都不知道，太模糊了，真的。但是我大概，会来这里安度余生。不对，也不一定，说不定会四处漂泊，非洲稀树草原，亚马逊雨林，喜玛拉雅山脉，哪里都去逛逛，总之往人少的地方去就对了，我还真不喜欢人多。”
　　我停下，笑着看她，这时候，兴许是我一生中最轻松的时刻。
　　“不过啊，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我得再多挣一点钱就是了，这两年要变成特种兵了”
　　她盯着书的封皮，没有表情。
　　“所以呢，我的担心和害怕不无道理，以后可能还真很难见了，那趁现在，要多听一点多看一点，你说是吧？”
　　这可能算是要氓行为了，但我不在乎，偶尔使一下坏，也没有什么不好。
　　“但是，”我转向认真严肃，她察觉到我要说些什么，也缓缓将目光移向我，“只要你挽留一下，我就不走了。“
　　只要一句，一句，或者但凡你流露出一点不舍，皱下眉，摇摇头，我都留下，毫不犹豫地留下，我不走。
　　殷切盼望，不放过一丝一毫她的表情。
　　她静静地看着我，还是那副事不关已的样子，我第一次，第一次那么希望她可以不要那么像只雪鸮。
　　我静默了很久，一动也不动，像个没有生命的摆件，很奇怪，明明也在看着她的眼睛，但我怎么都只能看到浅浅的眼眸，最后，我还是在静默中起身，转过头不再看她，走下楼梯，她还是静默。
　　我坐在沙发上，看不到窗子外面，不行，于是起身关了灯，站了一会儿，还是看不透彻，索性披了件衣服拉开了门。
　　我走啊走，拖鞋踏在草上，有完全不同的质感，奇妙，很舒服。
　　过了一会儿，我累了，直接盘腿坐到地上，想了想还是躺了下来，舒展开身子
　　银河，还有好多好多星星，还是没月亮，就是有月亮，也看不到星星。
　　我一动不动，假装自己是块石头，跟这片草地上所有的石头一样，什么都不需要想。
　　我在心中悄悄默念了一遍我喜欢你，连上天都听不到的那么悄悄。
　　闭上眼睛。

　　我突然被惊醒，可能是冷风马嘶声，或者一只蟋蟀不合时宜的鸣叫。
　　已斗转星移。
　　头下枕的还是草，身上却莫明其妙多出件厚外套，因为没什么力气思考，我没管它，坐起身，环视四周，星光还是太暗了，什么都看不到，
　　眼底太模糊，我揉揉眼睛，却散不去，没办法，虽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了，但我不能再睡这儿，摇摇晃晃起身，手里紧攥着那件来历不明的衣服，不知怎的，总感觉不能把它丢在这里，踱步往印象中来时的方向走。
　　真烦，我到底走了多远。
　　脑子晕乎乎的，痛得快裂开，看来是着凉了。怎么说，我当时也没想就这么睡着，一闭上眼，就什么也记不得了。
　　我其实有点夜盲，因为实在不喜欢吃胡萝卜，但也许还是得吃的。
　　以后，再也不随便便躺下了。
　　车子明明就在眼前，我走了这儿久，竟然一点距离也没缩小，很气，也实在是没力气，我跌坐在地想歇一会儿。
　　越来越晕了，银河的形状开始变得有些好笑，北斗七星？它一点儿也不像犁好吧！明明，像勺子，不过现在......也不太像了。
　　我又揉了揉眼睛，手软，只好无奈地维持半举起着胳膊的尴尬姿势，现在倒也不在意伤口牵扯的痛处了。
　　唉，好累啊。
　　走不动了。
　　我无所事事坐着，在心里呼唤房车让它们赶紧过来，或者来个人发现我，把我带回去。
　　不然我明早会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
　　不过充满怨气的呼喊自然无济于事，不出声的赌气独白也只有上天会赏脸听听，哼，祂到是个见死不救之神。
　　我懒散地拨草玩（不是拔，是拨），因为无法集中精神，所以那一丛小小的草硬生生叫我数成了几百株。
　　我也能就这样挨到天明。
　　我直愣愣盯着地平线，和地平线边的终点，实际上并没那么远吧，我想，这个想法又很快被冲散，捞不起来了。
　　看着看着，隐隐约约能勾勒出一个人影的轮廓来，我眨眨眼，不真切，那许是幻觉，哎呀睡傻了，幻觉都给整出来了。
　　那幻像笔直朝我走来，越近，越有清晰的轮廓，我咧嘴一笑，自己的想象力原来已经这么强悍了。
　　我耐心地盯着那影子看，看它一步一步走到我面前来。
　　站定，我费力地抬头，它已经蹲下了。
　　哈！
　　“你怎么长得跟晞一模一样！”我气若游丝般说，软软地伸出手去想戳它的鼻子。
　　“我就是。”它发出声音，好吧，连声音都一模一样。她抓住我的欲图不轨的手，伸出另一只手扶上我的额头，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烧傻了。”她嘟囔。
　　“行啦行啦，你是真的。”我同时嚷道。
　　唏叹了口气，用哄小孩的语气：“自己能站起来吗？”
　　我聪明地想，这个时候可以任性一点，所以摇摇头。
　　她轻轻环抱住我，把我从地上剥离开来，接过我手上的衣服，架住我。
　　我小心着不让身体的全部重量压上去，被架着慢慢走。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的呀，这衣服是你的嘛？”我点点她怀里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