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沵洺

18、第 18 章

　　于是我便真的一夜无眠，望着云边透出一丝金光，紫红色的朝霞，如释重负。
　　这一晚的光景只如“迎来第二天”这一瞬般，不切实际的短暂，它旧了，今天是新的。
　　旧的总会过去而心的总会到来，可有些旧事太过深刻，譬如我和自己打了一夜的架，这样占着位置任谁也奈何不了。
　　我假装自己是“醒了”而不是“没睡着”，对着窗外的新太阳顾影自怜。
　　我在等，但我希望那个人不要醒来。
　　之后，之后都是新的，都是新的了，所有旧的都会一去不复返，被丢进河里漂远去。
　　我好想，我盘腿坐在床沿，我好想找几瓶酒，咕咚咕咚灌下去把自己灌醉，之后会做出什么来全依靠老天爷扔骰子。
　　可惜我现在不能这么做。
　　我怎么做怎么说之后怎么活得是我自己的事情，我只能自己去做。
　　如果我的维度更高，我或许就能看清，我如何做之后会有如何的未来走向，万千的结果，也许我能选一个出来，选一个最合理的结果，然后就这么走。
　　好累啊。
　　但我还是很清醒。
　　我只是个小小的三维人，我什么也看不到。
　　阳光已经照到了我的脸上。
　　同时也照在了她脸上。
　　我看见她睫毛翕动，微睁开了眼睛。
　　她看到了我，那么小，但我还是看到，在她的眼睛里看到正狼狈不堪弱小无比的我，和我正看她的眼睛。
　　我开始醉，比一口气干完一瓶最烈的酒还醉，我迷迷糊糊云里雾里的，我也不知道怎么的，我看着，我看着然后我听见我的声音。
　　像彩色玻璃一样碎掉。
　　小时候的夕阳，我记得我是个平凡而又幸福的人，我记得我应该庸庸碌碌没有姓名，我记得我该去考公务员，去相亲，结婚生孩子过平凡的一生，而我觉得这没有什么，这很好。
　　我记得，小时候的夕阳。
　　我一个人看的。
　　阳光也碎掉，我也碎掉，一切都碎掉。
　　但是我喜欢夕阳，很喜欢很喜欢，我觉得我最喜欢夕阳。
　　为什么呢，为什么我平凡的人生总要沾染些壮丽而又色彩缤纷的东西，明明也知道像我这样的人根本就毫无抵抗的就上钩了。
　　碎掉，碎掉。
　　我会碎掉，坠下去，起不来。
　　我喜欢你。
　　晞闭眼反应了两秒，猛睁开眼睛，从床上弹起，满脸茫然看着我。
　　我嗤嗤笑，看来就算是她面对这样的事情也怎样不可能无动于衷。
　　“啊？”
　　“嗯......我说，我喜欢你。”突然一切都无所谓，我可以，轻轻松松说出来，我可以，什么也不用管。
　　“哇......”她叹到，“这是第一次有人对我这么说。”
　　“不信。”我笑。
　　“真的。”
　　“那我还是第一个啊，很荣幸。”
　　“这种感觉好神奇。”
　　“嗯......我也觉得。”
　　“那么......”
　　“嗯？”
　　“你希望我喜欢你吗？”
　　我愣住，为什么，是我希望呢。
　　“重点不是‘希望’而是，‘事实’。”
　　她“啊”了一声，侧过脸，让我看不清，她看向我身后冉冉升起的太阳，声音带有刚起的喑哑，像是喃喃自语：“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喜欢，我不太能分清，我不知道。”
　　我“哦”了一声，低下头，没有那么失落，反而有些欣喜，别给我答案吧，永远也别给。
　　“对不起。”她很抱歉地说。
　　“你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只是，如果你愿意，分清了之后告诉我吧。”但是不能没有答案啊。
　　“嗯......”她答应到。
　　“你可以不用这么在意这件事情，你可以，额，我们可以，就像之前一样相处就好，我，我不想给你带来困扰。”
　　我有些慌张地说出这段话，说完之后又奇怪地惆怅，但是这样，这样已经很好了不是吗？她没有直接和我绝交说以后再也不来往之类的话，想来她也不会这样说。
　　你其实早就想过结果可能是这样的对不对。
　　你想过，你知道，可能是这样，所以你才敢，告诉她。你知道她可以做到若无其事，你狡猾地相信她了。
　　但是你害怕她若无其事，就像你一边默默央求她不要给答案又一边无比害怕没有答案一样。
　　她点头，没怎么睡醒的样子，对我说：“好......我一定，嗯......等等，我还有点，困，我想再，睡会儿......”说完揉了揉眼睛，晃晃悠悠倒下，拉起被子盖住自己。
　　我松了口气，这样也好，赤着脚下床，拉上窗帘。瞬间又黑下来。
　　这样也好。
　　回头看着她，我想，这样也好。

　　都快中午了，我无奈地看着手机，天气预报蹦出今天百分之八十降雨的提醒。
　　下雨......看着窗外并不阴沉的天，不太像啊。
　　楼上没有动静，也许晞还没有醒，我这样胡思乱想通宵的人都没有这么能睡！
　　郁郁寡欢刷着手机，湘突然给我发了微信。
　　我划开一看：叫上晞，马上下一流程了。
　　看看手机，再看看空空如也的楼梯口，我扶额，只好走上去。
　　二楼还是漆黑的状态，没有开灯，我蹑手蹑脚走近了一点，看清了晞床上模糊的人形。
　　不是躺在被子里的，她蜷着身体，靠坐在床头，即使这么黑眼睛也微微发亮。
　　我心头一跳，止住了前去拉窗帘的脚步，连呼吸都放缓。
　　我不敢发出声音，似乎这样的气氛一点也不适合声音。
　　我僵直了一会儿，听见她说：“早。”
　　我张张嘴：“早。”
　　“要开始了吗？”
　　“嗯。”
　　“那麻烦你等我一下了，我马上起来。”
　　“好。”我觉得口有些干。
　　背过身，想走下楼梯，却迈不动步子。
　　我想问她是不是早就醒了，想问她醒了为什么不下来，但是我没有，我像被扼住了喉咙，问不出口。
　　抬脚，下楼，身后的房间还是漆黑一片。
　　楼下的世界就很光明磊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