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南穆》半山之木

71、第 71 章

　　这少年便是皇帝最小的皇子——八皇子。这个孩子比敖谨行小许多，如今只有十二三岁的模样。

　　养在皇宫中的孩子，在成长中往往会形成两个极端。其一，自小耳濡目染前朝后宫的尔虞我诈，早早便生出深沉的心思；其二，自小被生母庇护的好，且生母颇受宠爱，便不知人间疾苦，一派天真的模样。

　　八皇子显然是后者，他的生母是老皇帝四十多岁才通过选秀进宫的。当时老皇帝自知身子骨日渐衰退，□□之事有心无力，便只留下八皇子生母一人，其他秀女全部指给其他王爷与皇子。

　　故而八皇子生母极为受宠，且娘家权位不高。八皇子又与其他皇子相差甚多，并无人会为难她们二人。

　　他在东夷便已经打探清楚皇宫中皇子们的状况，今日得见八皇子果真是一不经世事的少年。

　　心思单纯之人最是好骗，敖谨行怎可能放弃这个大好机会。

　　清泉寺方丈带领众僧人于寺前静候，见太后与八皇子，连忙俯身恭敬行礼。

　　“和尚可以不向皇家行跪拜之礼吗？”

　　“是啊，以后如果混不出名堂，我便来当和尚。”

　　红绫与尤五聚在一处小声议论着。

　　“和尚跪拜的是佛祖，皇家再大总不能大过天吧。”敖谨行在旁搭腔。

　　他一直觉得皇室的人甚是虚伪，后宫女子多半礼佛，背后的手段却一个比一个狠毒。

　　若是真有佛祖，也不见得叩几个头，抄几句佛经便可消业，不知她们每日做给谁看。

　　太后与八皇子入寺后，寺门便被小沙弥关闭。除却与太后进入的守军之外，其他人均留在寺门之外，岿然不动。

　　“主子，这般阵仗我等如何进去？”梦凡凑到敖谨行耳边问。平日里梦凡的心思最是缜密，但遇到皇家之事还是有些畏惧，毕竟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纵使自己有几分小聪明，若是出了差错，也难逃一死。

　　况且自己身后还有姐姐，还有那么多无辜之人。

　　“莫慌，看八皇子的模样，定是没见过什么世面。搞点有趣的物件，不怕他不欢喜。”敖谨行将手中折扇收回，向四周林子望去。

　　此时已接近深秋，树上的叶子寥寥无几。若要寻去尚能找到几片翠绿。

　　“尤五，将那几片叶子与我摘来。”他朝着尤五扬了扬下颌。

　　尤五顺着敖谨行的视线望去，果真有几片青绿的叶子在风中飘荡。

　　他身手利落，几下窜到树上将叶子摘下，递到敖谨行手上。

　　敖谨行将叶子放在口中，鼓起双颊，微微对着叶子吐气，手指将嘴巴与叶子一同笼住，不时的抬起几根手指，再放下。

　　不过是简单的几个动作，唇角与叶子接触之处竟发出画眉鸟的叫声。

　　声音婉转、欢快，令谁听了都不免心生欢喜。

　　画眉在京都城中是稀罕物，多少王公贵族想尽办法都难以寻得一只。

　　八皇子自然也是知晓此鸟，在将太后送到佛堂后，便循着声到处寻。

　　不知不觉中一步步走出寺院。

　　众守卫拦在八皇子前头劝慰，敖谨行见状更卖力的吹奏，只听得人陶醉，心痒难耐也不肯罢手。

　　八皇子终是禁不住诱惑，带着几个人朝着林子行来。

　　众人将八皇子围在中间，在林子中四处搜寻。

　　敖谨行自然不敢暴露行踪，见人进了林子不停变幻方位。

　　八皇子与几个侍卫在林子中到处乱窜，最终与众人走散。

　　敖谨行见机会来临，独自来到八皇子面前。

　　“七哥，你怎会在此处，是父皇派你来保护祖母的吗？”八皇子见是敖谨行面上一喜问道。

　　“并非，只因听闻此处有画眉出没，这才来碰碰运气，刚刚确是听到有画眉叫声。可是八弟将鸟捉了去？”敖谨行故意朝着周边的树木张望。

　　“七哥与我竟想到一处，我也是听到画眉叫声才来到此处。不想与侍卫走散了，还好遇到七哥，否则我定要迷路。”八皇子扯着敖谨行的袖子道。

　　“一群没用的东西，我们不如惩罚他们一下如何？ ”敖谨行循循善诱，将八皇子向自己的计策中带。

　　“好啊，七哥可有什么好办法？”八皇子仍是小孩心思，欢喜的拍着手。

　　“我们去找祖母，叫他们在这里寻着，长长记性，如何？”敖谨行挑眉一笑。

　　八皇子有些恍惚的看着敖谨行，口中嘟囔着“七哥今日怎么与往日不同，平时见到我都不爱搭理，今日怎地如此小孩子心性，竟然还对我笑。莫不是七哥平日在宫中都是刻意装出那副样子吗？”

　　敖谨行有手揉了揉他的头，笑着道“可不是嘛，我年纪比你长，自然要做出大人的模样，否则父皇必会骂我不学无术。”他拉着八皇子的手刻意避开侍卫向清泉寺走去。

　　守门护卫见七皇子同八皇子同来，虽觉得奇怪，也不敢多问。

　　将人一同放了进去。

　　太后已经从大雄宝殿出来，被方丈引到皇家御用的一处住所。此处专门负责招待皇家来人，里面用品一应俱全。

　　八皇子将敖谨行带到太后处，在门外叩拜道“皇祖母，孙儿刚刚追逐画眉鸟，不想遇到七哥，他也在此处寻画眉。孙儿们可否进去向皇祖母请安。”

　　太后听闻七皇子也在，眉心一锁。七皇子生母本是个老实本分的，那孩子小时候也安静。只是不知为何从东夷回来后，性子变了许多。

　　她并不喜，碍于情面也不能做的太过明显。便朝着身边的嬷嬷使了个眼色，嬷嬷会意打开门，将两位皇子迎了进来。

　　敖谨行与八皇子一同跪在太后面前行礼，东夷的礼节与大晟不同。而且身为大晟的皇子他并不需要向东夷王行大礼。这是他阔别大晟十余载后第一次行皇家礼节。

　　身体有些僵硬，倒也没有出现大错。

　　“七皇子怎么也在此处？”太后目光在敖谨行身上扫了一瞬道。

　　“回皇祖母，孙儿惭愧。因听闻此处有画眉出没，便前来寻，还请皇祖母赎罪。”敖谨行忙又俯下身。

　　“你何罪之有，年轻人都爱逗个鸟，听个曲儿。不让你父皇知晓便是，哀家只管礼佛，求大晟安康，无暇管束你们小辈。若是无事你们二人便退下吧。”太后拨弄着手中的念珠，并未分给地上跪着二人一个眼神。

　　“是，是孙儿打扰皇祖母清修，稍后孙儿再来奉茶。”敖谨行自知此事急不得，且越少人知道越好，只能从缓。

　　他带着八皇子退了出去，被一个小沙弥引到旁边的禅院休息。

　　“七哥，父皇不是册封你为礼部侍郎，此时怎地还有时间来此处？不怕父皇发现吗？我都不敢做错事，担心被父皇责骂。”八皇子缠在敖谨行身侧。

　　他作为皇帝最小的皇子，平日里并无玩伴。几个侍读都不敢与他多言，今日见七哥对自己的态度缓和许多，心中开心，忍不住与人亲近，话也不自觉的多了起来。

　　“礼部皆是闲职，今日得空便溜了出来。此事万不可让父皇知晓，稍后我也要告知皇祖母，否则挨骂事小，恐怕我好不容易弄来的这个闲职也保不住。”敖谨行拉着八皇子，眼睛警惕的看向窗外道。

　　“放心吧七哥，我定会保密，连我母妃都不会提起。”八皇子一面向口中填着糕点一面答道。

　　敖谨行用大手拂了拂八皇子的头顶，心中不觉暗忖。云风城回来后果然在六部谋了职位，只是没想到却是进了礼部。

　　他以为皇帝至少会在工部或者户部二部给他寻一个职位。不想皇帝对这个儿子如此薄情，竟装都懒得装一下。

　　八皇子日常作息规律，不过刚至午时便昏昏欲睡。却不想失去好不容易与七哥相处的机会，拉着敖谨行不肯睡。

　　“你先歇一会儿，稍后我去寻祖母，求他莫要将今日之事告知父皇。”敖谨行商量着，才将人哄到榻上。

　　皇家来寺中祈福，为了表示虔诚多半会改变作息规律，与寺中人同时休息、过斋。

　　寺中和尚过午不食，因此午时之前便要过斋。太后过斋后应该会有一段时候礼佛，那时身边只有一个嬷嬷伺候，应该是最合适他前去寻太后的。

　　敖谨行计算着时辰来到太后歇息的禅院，外面人自然不敢阻拦皇子。敖谨行走至门前，压低声音，又不至于让里面听不见道“孙儿向皇祖母请安，且有一事相求，求皇祖母见孙儿一面。”

　　里面异常安静，片刻才听见佛珠与桌面磕碰的声音。

　　嬷嬷将门打开，太后站在门内，看向敖谨行，她今日见到这人便觉得蹊跷，看来果真有事。

　　“进来吧。”太后说罢，转身坐回蒲团，念珠在手中一刻不停地撵着，口中小声念着“阿弥陀佛”

　　“皇祖母，孙儿今日所说之事恐不能被第三人知晓，可否请嬷嬷暂时回避。”敖谨行跪地双手揖礼。

　　“孙嬷嬷在我身边数十载，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你若是想说便说，不想说便退下去吧。”太后对敖谨行的态度冷淡，并未正眼瞧他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