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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第 11 章:当过去的一切都开始结茧 ...

  •   “你就这么自觉地躺下了?”季绘云推了一下试图钻进自己被子里的何星灿,让他至少保持基本的距离。但为了防止他们的对话被季绘云的父亲听见,他们只能凑近用耳语。在季绘云父亲的角度看,他的儿子现在和他的同学贴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所云。
      “你爸那么诚恳得邀请我,我不好意思拒绝嘛。”
      “你少做点孽。现在你在这里睡一下是没什么问题,回头你班主任知道了,虽然碍着我爸的面子不会立刻就找你麻烦,以后你惹出来了什么事,他变个法也把旧账算上去了。”季绘云看了一眼自己面前这个毕恭毕敬躺好的高中生,很难把他同班主任眼里的麻烦联系起来。
      季绘云习惯了何星灿平时对自己百依百顺,但也时刻记得他的性子中有一个一意孤行的铆劲,在初中的时候就有很强的苗头。他一旦有了想做的事情,无论用多大的阻力与权威来压迫,他都充耳不闻。
      可是他,正如李昊所说的“只怕季绘云”,每次季绘云一副不耐烦地向他甩出建议时,他似乎都会认真考虑,有几次还因为他的建议停止了自己原本的计划。虽然都不是什么大的事情就是了。
      “有意在我面前装乖吗?”季绘云暗自嘀咕。“还是说,乖才是他原本的性格?他会向别人展示出这种态度吗,比如说,那个……”
      “……云儿,你爸打呼噜啊。”何星灿打断了季绘云的思考。原来数分钟内,季绘云的父亲已经睡着了,发出了如雷的鼾声。
      “我让你别留下来了。我已经习惯了。我被他呼噜吵的烦的时候就会用枕头这样隔音。”季绘云抽出自己头底的枕头,把何星灿的耳朵连同后脑勺一起包住了,“然后侧着睡,用脑袋把一边压住,手就不怎么需要用力。你宿舍里难道就没人打呼噜吗?”季绘云想着,四人的男寝遇不到打呼噜的人,概率无限趋近于0。
      “……有倒是有。”何星灿蹭了蹭枕头。
      “那你是怎么睡着的?”
      “……打呼噜的人可听不见自己的呼吸声。”何星灿把脸埋进了被子里。
      “原来如此。那这个枕头就要换个姿势隔音了。”季绘云夺下枕头,往何星灿脸上一套,何星灿的整张脸都被死死盖住了。
      “云儿……!我不能呼吸了!”季绘云听着何星灿被堵着嘴乱嘟囔的声音,简直要笑出声把他父亲吵醒了。
      “只是为了更好的隔音效果罢了。你居然还打呼噜,上一次我还没注意到。”季绘云把枕头拿开,用原来的姿势给何星灿戴好。
      何星灿听到“上一次”这个词,越发地扯被子想要埋住自己的脸。“别扯了,扯破了我爸只会怪我。”季绘云一拉被子,看见了何星灿通红的脸。
      “你在想什么?不睡觉了?”季绘云闭上眼想养会神。
      “不……我只是想,上一次……”何星灿的话堵在嘴里出不来。
      “别支支吾吾的了,我们再聊会闹钟都要响了。”季绘云看了眼表,快一点了,闹钟就定在两点零五分。
      “上次……其实,我偷偷抱了你,一下子就睡着了。”何星灿又试图拉被子,被季绘云一招制服。
      “哦,我知道,那时候我醒着。”季绘云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你你,你醒着?!”何星灿下意识往后挪了几下。“别从床上掉下去了!”季绘云立刻揽住何星灿的腰,往床内拉了一把。
      “我我……我以为当时你睡着了。你知道我刚才告诉你我用了多大的勇气吗……”何星灿简直要开始咬被子了。
      “你让我把手拿回去啊。松开!”季绘云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被何星灿扣住了。
      “……云儿,如果我就这么躺着真的很难入睡,你能帮我一件事吗?”
      “你想干什么。”季绘云想起他之前提出的那些离谱的请求,不觉倒抽一口冷气。
      “把另一只手也伸过来。能抱着我吗?”季绘云感觉自己的那只手正在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划着,似乎是何星灿的指甲。
      “……为什么?”
      “那样我就能很快入睡了。现在我有一手要按枕头,不能抱着你,所以云儿,可以吗……”何星灿又瞪出泪汪汪的眼睛。
      “你都多大了,睡觉需要抱个玩具是吗。你宿舍床上是不是还摆了泰迪熊?”
      “不是的……真的,我敢保证,只要那样,我三分钟内就睡着了。”
      “那……就抱到你睡着为止。我爸醒了要是看见我们抱一起,我估计我们俩的校园生活都要结束了。”季绘云说着把另一只手伸了出去。
      季绘云还没学会怎样用双手抱住侧身躺下的人。但是他伸出的手被何星灿那只自由的手引导着——虽然夹杂着一阵乱摸——最终还是安稳地把何星灿抱在怀里了。
      “呃……感觉好奇怪……”季绘云感到似曾相识。在记忆中,季绘云没有主动拥抱别人的经历,但此刻,仿佛他做过无数遍这种动作,也是与他人同席之时。偶然出现的既视感告诉他,自己的这些“记录”,似乎都是由同一个人而生。
      脑中闪过一丝残片。那是个陌生的房间,纤细的万缕柳条在高高的窗外垂下,让整个本是黑白的房间染上了春的一分翠。房间内陈设十分单调,几乎没有家电,连门都是正对着床的。气候渐暖无需盖被子,缩小的季绘云躺在席梦思上,此刻他怀里还有另一个男孩,紧紧依偎着他。
      这就是,记忆中自己抱过无数次的人?季绘云想要抬起他的脸,但这不是梦,这只是他那儿时残破不堪记忆的一个小碎屑,他无权干涉过去的自己做现在的自己想做。的事。但此刻的他,真的想至少记住这个男孩的模样。
      “绘云……睡着了吗?”男孩趴在他的胸口吐气说话,把季绘云痒得咯咯笑。
      男孩抬起了脸。
      那张不完整的脸看向了季绘云——再一次季绘云屏住了呼吸。
      金黄的蜡笔质感的星星图案所覆盖的双眼,与那本该以“无邪”,却因脑中的思绪而不得不换成以“令人怀念”来形容的其他面部特征。
      “……星…”
      “还没睡着呢,我们一起聊点别的吧。”

      “啊……感觉自己要死了。”季绘云疯狂地揉搓着郑正文的头发。
      “遇到什么事了?”郑正文接过李昊递过的梳子。
      “没什么……一些家常闲事。”季绘云回忆起今天中午由何星灿借助他宿舍而引发的惨案。何星灿提议拥抱后,季绘云本打算等何星灿睡着了就放开他,结果自己在能感觉到何星灿入睡之前就抢先失去了意识。等到父亲起床的时候,二人的动作居然真的变成了季绘云先前乌鸦嘴的“两个人抱一起”,互相紧紧抱着,分都没法分开。
      父亲再怎么对那方面迟钝,言语中也开始出现往那种事情上顾虑的迹象了,只是当着儿子“好朋友”的面,依旧装作没事。
      因为急着赶来教室,都没怎么和父亲说话。季绘云打算找个机会拉上何星灿和父亲好好解释这个事,结果何星灿只为“以后不能当着岳父的面和云儿一起睡了”感到伤心。季绘云听到这话后把何星灿的头发揪掉了几根。
      “语文课。”季绘云看见老师带着公文夹慌慌张张地踩着铃声进了教室。“老样子。”
      季绘云此刻并没有想着自己怎么把缺的一上午的课补回来。中午偶然乍现的那段回忆总是挥之不去。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季绘云是从哪一年起,才扎扎实实地感觉自己是作为一个真实存在的人活着的呢。似乎是从上初中开始,但因为人云亦云太多,季绘云甚至对自己初中刚开始的那段生活产生疑惑了。那段记忆,是不是也是自己在听了别人过多的描述,加上自己的臆想,便信以为真了,也未可知。
      然而,季绘云并不在意这些,对于弄清楚这些虚无缥缈的事也毫无欲望。因为每当开始回想这些事,本能的抗拒就会出现:他的身体的反射告诉他,这些东西,令人疲倦,令人窒息。季绘云索性不想了,任凭他人对自己的过去随意塑造,实则却是无用的,季绘云只觉得自己离一切的事实越来越远。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行吧,季绘云承认自己童年的记忆几乎完全缺失了。某一天起季绘云突然在床上惊起,本能地叫喊父母,因为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只记得自己父母的外貌、声音这样的基本信息了,除此之外,他在绞尽脑汁的运转大脑后,想起自己似乎叫季绘云。
      消失的记忆去哪了?他们是何时在他脑中云消雾散的?父母不愿意告诉他,每次发问,父母只是含糊其辞,然后在那当天晚上把他们自己关在房间里落泪。时间久了,季绘云也就放弃了。
      季绘云逐渐接受了自己半路发车的人生轨迹,至于自己消失的那一段人生……
      它们真的很重要吗?无论如何,季绘云已经忘得一干二净了。此刻对于他的来说,一件事情的存在要有意义,必须先被他所感知到。假如已经到了虚无缥缈若影若离的程度,那他曾经是否重要便只能推开不论了。
      而现在,如果自己对过去的执着已经到了会令周围的人——比如说父母——感到不适的程度的话,那季绘云确实应该收手了。
      假装自己不是生活在断章之上。
      假装自己同别人一样也拥有完整的人生。
      因为我应当做父母的好孩子。
      应当做知事的清醒者。
      还应当做*“;%们的好%:“”……
      ……

      “居然走了一节课神……不过语文课少听一节应该也无所谓吧?”季绘云安慰自己。近来烦心事太多,幸亏是在大考结束之后,否则现世报应立刻就会紧随而来。
      下课后,季绘云走出教室,背靠在走廊围栏上望着教室,想通过吹冷风将自己从七星八落的念想中拜托。
      “云,你也出来吹风?”郑正文从后门向季绘云的方向走来。“哎,你这是什么姿势啊。我都想给你递一根香烟。”那是季绘云的习惯性动作——靠墙站着时,习惯性的将一只脚向后抬起,贴在墙上。加上季绘云喜欢在在思考时双手在胸前交叉,别人一看见他这一系列动作,便避之不及。
      “有休息好吗?”郑正文也靠在墙上。
      “你怎么知道我什么毛病?”
      “我去找清楚的人问过了。”郑正文一笑。
      “烤箱这么关心我,我真是受宠若惊。”季绘云往前一步,又准备把郑正文刚梳理的头发弄乱。
      “别,”郑正文收住了笑容,挡住了季绘云的手,“我弄清楚这事,还是有条件的。”郑正文说话间,往隔壁教室的窗户望了好几眼。
      “干嘛?做贼呢?”
      “那人提出了条件,我们以后在外面可能不能再动手动脚了。”郑正文叹了口气,接着又笑了,“不过也好,云你要集中注意力才对。”
      季绘云似乎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了,“那家伙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交友方式?我说……”
      “云,有些时候你表现得实在太冷漠了,我看着都替某些人伤心,一这样想,再想到某些人平时举动,甚至是我以前觉得过分的,都已经能理解了。”
      “烤箱你在说什么,能说点我听的懂得吗?”季绘云道。
      “希望你能把对我们花的心思能减的都减掉,对某些人好点吧。”郑正文把头一转,“对了,上午你没来,那事你知道了吗?”
      “什么那事,哪件事?上午说了什么事?”
      “看来是不知道了。马上又会有次大考,算是这个月的月考,就在下次放假前几天。”
      郑正文说完吸一口气,看见季绘云用一副“就这事吗”的眼神看着他,心中不觉一阵无明,但还是忍下去了。“不止。也是我们一直在吐糟的。最近学校的大活动办的也太频繁了。月考之后,我们整个年级去徒步秋游。”
      “徒步……秋游?”
      “对。我们学校不是建在郊区吗,周围也有几个山包包,学校那边打算在放假前一天徒步走去那边,爬上山,下山后吃完午饭再走回来,算一次秋游。”郑正文把手一摆,他也知道季绘云接下来想要吐槽什么了。
      “这也……太寒酸了吧。”季绘云把眉头一皱。
      “至少不用交钱,万事大吉。”郑正文说着往教室门内走去。
      秋游?季绘云在记忆中似乎没参加过类似的活动,虽说简陋了点,但也能算是经验的补充吧。但是季绘云的直觉告诉他,这次秋游不可能就如同它的计划形式一般简单的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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