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喜欢谁？这话不该我问吗？》PM皮米

10、第 10 章：清明梦与再度拜访

　　“爸，你还记得我什么小时候的事吗？”季绘云开始每天固定与父亲的交流，一般无甚可聊，可今天季绘云试图主动发起话题。
　　“……你小时候的事，多着。这样问我回答不了。”季绘云父亲按了下手机休眠键。“十二点多啦。”
　　季绘云本来就不指望自己能从父亲那里套到任何自己儿时生活的情报。不如说，父亲总是在这方面含糊不清，甚至有意地回避自己的问题。时间久了，季绘云也就放弃了。
　　说起儿时，季绘云能感到的只有朦胧。几次在梦中出现的潜意识中年幼的生活场景，可以用“热闹”来形容。在梦中，季绘云被一群大多矮自己一头左右的小孩子拉着手，在漆黑的白日下转圈圈，不存在的电视机会开始播放消失多年的广告，家用座机舞蛇一般的电话线会将身边一两个莽撞的男孩绊倒，季绘云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处。季绘云无法通过分辨这些同行的孩子的面部特征，回忆他们是否是其故人，因为季绘云能看见的只是如同云雾一样的不可名状之物将他们的面部尽数覆盖，但在梦中他能准确分别出哪个是男孩，哪个是女孩。
　　“又是那个清醒梦吗？我明天又要请假了……”季绘云看着自己缩小的身体，想到明天会是一副根本没睡的状态，叹了口气。
　　“？？！％＊”，季绘云感觉自己在说话，但并非是自己大脑所控制的发声功能。这不是第一次了。次数多了之后季绘云才大概清楚，自己似乎是在叫这些无面孩子们的名字。因为每次季绘云感觉梦中的自己“说话”了之后，总会有其中一个孩子单独地向他走进。
　　“％**＊，你的玩具……”季绘云并不对处理小朋友的事发愁。但仔细想想，这是自己的梦里啊，这些小孩的出现都是自己的意识使然，此刻季绘云正在和自己的意识消遣。假如自己想要，此刻季绘云可以让他们全部化为恶鬼……那可就完完全全是惊悚的梦了。
　　“咚咚。”本来无边无际的会客厅出现了门，并且正在被不断地敲响着。季绘云不受控制地走向房门口，门“嘎吱”一声，自己打开了。门后钻出一个同此刻季绘云一样身形的男孩。
　　“云儿！”来人送给季绘云一个温暖而带有柠檬薄荷香气的拥抱。季绘云感觉自己又开始说话了，应该是在喊这个孩子的名字吧。不知为何，这个男孩已不是第一次在他的梦中出现，大概已经是第七八年了吧。却每次都给绘云一种怀念之感，似乎是经历了无数岁月后的久别重逢。
　　季绘云此刻有些贪心。他想要看清这个男孩的脸，虽然他知道，大概他也和那些小孩们一样，是不存在“脸”的。
　　总是这样，季绘云还是抬起手，轻轻托起了男孩的脸……
　　季绘云捂住了嘴。男孩的脸并没有被那云雾模样的不可名状之物所覆盖，但他依旧无法看清他，因为男孩的眼睛，被一簇簇用金黄色蜡笔画出的星星图案所遮掩。那星星图案似乎还在闪烁。虽然看不清全貌，季绘云的大脑依旧告诉自己：他的面容就如同群星般璀璨，此刻却不得眼观，只得意会了。
　　“……星……？”季绘云听懂了一丝自己所说的话。这个孩子的名字里带有“星”字。
　　“星”抱住了季绘云，“云儿，我是特意来和你告别的。”告别？自己才和这个男孩见面了不到两分钟。看来，对方确实是自己的故交。
　　“云儿要去很远的地方，那也是没有办法的，我不会一直难过的……”绘云感觉对方好像哭了，但是他看不见对方的眼睛，也就无从判断。“你送我的东西，我都会珍藏起来，等你回来了，我们再一起玩吧。”说着，“星”从鼓囊的裤口袋掏出一个长筒状的物品，季绘云依旧分辨不清，此刻这个物品，如同破旧的黑白电视，被覆盖上了一层静态雪花。“尤其是这个，我会……我会把他当成你爱护。”
　　季绘云感觉“星”的声音哽咽了，一种不安之感在胸口浮现。绘云正准备想办法安慰他时，突然被他拽住了双手，“星”的声音已经和哭腔完全混合，正常人很难分辨出说的是什么了。但季绘云却听懂了，他用尽全力喊出的话是：“云儿，不要忘记你的星儿，求求你了！”
　　一股刺痛感袭击了季绘云的额头，如同电击一般，季绘云夹着冷汗在床上醒来了。
　　“…是梦………”心有余悸的季绘云按亮了电子表的夜光，凌晨三点，父亲的呼噜声惊天动地。
　　看来，今晚只剩下不眠之夜的部分供季绘云享受了。

　　“不去上课？”季绘云父亲摇了摇头。
　　“不去。真的又是清醒梦，我现在只觉得头昏脑涨。”季绘云不想承认头昏脑涨还有一半是父亲的功劳。
　　“医生明明说了不会有太大的后遗症。可是这接二连三的。太不靠谱了，把你的学业也该影响了才更是大事。”季绘云父亲猛吸着手中的烟，“那你上午在宿舍躺着吧，我得去班上了。”说着，轻轻带上了门。
　　季绘云躺在床上，又想起昨天何星灿说的话，不觉就和昨晚的梦联系起来了。
　　“怎么会那么巧呢。”季绘云百思不得其解。与其说这一切都是巧合，不如说是何星灿的话刺激了自己对童年的一切本就朦胧模糊的认知，所以，在梦中就出现了那个明明从未谋面，却觉得是重逢，又自称将要离别的男孩。
　　“总感觉那男孩和何星灿有点关系……不会那孩子就是他吧？”如果这么说，何星灿的许多特征都能和那个男孩对上。“不对。那个男孩应该是我小时候遇到的，可是之前我打听到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和我以前住的一点重合都没有。”
　　“但就算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呢。”季绘云只是在梦里和他见了一面而已，有关与自己和他如何相遇，相知，做过什么事，甚至关系好到怎样的程度，都被遗忘所吞噬了。所以，弄清那个人的身份，实际上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但是季绘云同时也清楚自己现在绞尽脑汁地回忆他的原因是什么。
　　在梦的最后，“星”哭泣着大喊不要自己忘记他——那是百分百真的发生过的事。
　　但何等可悲啊，现在季绘云只记得这个承诺了，一般意义上，这个承诺，也就是彻彻底底的食言了吧。
　　“……”季绘云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脑袋，又昏沉地睡去了。

　　“季绘云，起来，吃午饭！”季绘云在无知觉中被自己父亲的大嗓门唤起。“顺便，你有同学要来看你，你还在床上躺着？”
　　同学？季绘云在脑中扫了一遍自己的交友圈，应该没有人能大胆到向校内的老师请求见一见他生病的儿子的吧。季绘云正想睁眼，在眼睑的黑暗中听到熟悉的声音：“云儿……你好点了吗？”
　　那声音立刻慌张地改口：“老师，对不起！平时叫他叫习惯了，在您面前这样叫他，我失礼了……”
　　父亲哈哈笑道：“这有什么失礼的！你和季绘云关系这么好啊。我知道我儿子有几个玩的同学，没想到还有这么要好的。你叫他云儿，他叫你什么啊？”
　　“……星儿，你干嘛又跑来？”知道了来的人是谁，又听了这样的对话，季绘云从床上做起来，故意这样回答。何星灿的脸立刻通红。
　　“傻子，红什么脸啊！我这么叫你一声不是才更像好兄弟吗，你这脸一红该怎么往下解释……”季绘云在心里痛骂何星灿。
　　“哦，你们互相叫的还是一对的？这么好？我还没怎么听季绘云在我面前说过你呢，就在他床上坐就行了。”幸好季绘云父亲对同性这方面了解很少，又有些迟钝，就没注意到何星灿失败的面色管理。
　　“不过能有这么了解你的人在学校，我也放点心了。刚才我在食堂不知道给你打什么菜，这位星儿同学一下子认出我还主动说了你喜欢的菜，我就邀请他来这里坐坐了。难得的好哥们，不仅对方喜欢什么菜记得，连他爸长什么样子都认得出来！我先去把洗衣机的衣服拿出来，你们自己聊吧。”说着离开了房间
　　季绘云又顺了顺自己的刘海，缓解尴尬。自己的父亲在这方面如此的迟钝，不知是好是坏……
　　“云儿，你为什么没去上课？”何星灿抓住了季绘云的肩膀。
　　“昨晚没睡好，老毛病了，就没去。”季绘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怎么回事？是昨天背我……的原因吗？”何星灿低了头。
　　“不是。你不用自责。”虽然确实和你有点关系，但根本谈不上有意吧。
　　“对了，云儿，快吃饭吧！要凉了。”何星灿把饭盒端到床头，刚要打开，却听见“咕噜”一声巨响。
　　那声音不是季绘云发出来的，而是何星灿他自己发出的。
　　“你……难道没吃午饭吗？”季绘云有些傻眼地说。
　　“呃……那个就是……刚才我看见你爸在那里给你挑菜，我就顾不上自己打饭去帮他了。然后他问我，吃没吃过，要不要去他宿舍看看你。我想着，如果我回答没吃过，那他估计就不会带我来了吧……所以……诶嘿嘿……”何星灿的脸红地像灯笼一样。
　　“啊……”季绘云往床头一靠。但事实上，季绘云并不感到意外，如果在正常点，那也不是何星灿了。
　　“和我一起吃吧。你要是没吃饱，柜子里还有零食。”
　　“诶？可是你连早餐都没吃吧？”
　　“你给我乖乖的把饭吃了，否则我也不会听你的话的。”
　　“呜……好吧。”何星灿让步妥协。但下一秒他却拿起勺子，挖了硕大的一口，“你先吃一口，张嘴，啊。”
　　“嗯？他又在干嘛呢？我是双手残疾了还是怎么样？”季绘云满头大汗。但看着季绘云一脸诚恳的样子，无数个何星灿在自己面前大哭的情景在脑内不断回放，季绘云也让步了，妥协着张开了嘴。
　　“好～嚼，嚼，咽下去，再来一口吧。”何星灿一脸幸福的表情。
　　“你这家伙，把我当婴儿吗？还有，你自己也吃一口吧。”季绘云在对方的荒唐做法中，不断地说服自己配合对方。
　　“你们在互相喂饭？”季绘云父亲洪亮的声音把二人吓得魂飞魄散，何星灿连忙放下了勺子。
　　“呃，云儿的手觉得很酸，所以我喂他一下！”
　　“我眼睛困得睁不开，就让他帮忙喂一下！”
　　完蛋了。
　　“哎，你们为什么要紧张？”季绘云父亲又发出了那独属于中年男子的爽朗笑声。“我这个年龄的时候，跑去医院探望生病的兄弟，喂他粥，他不喝，我给灌下去了，撒了一病床的米粥，我还被骂了一顿。朋友之间喂饭有什么好害羞的，你们该不会不是正经的朋友关系吧？”季绘云父亲半开玩笑的丢出这句话，便开始坐在床上刷手机了。
　　而在一旁的二人已经感到魂魄离体。“你爸，和你的性格差异真的好大……”何星灿继续把饭一口一口往季绘云嘴里送。
　　“我说了不用再喂了！如果说遗传的我，我性格更像我妈吧，她也是那种凡事总要操一下心的人。你也吃啊，在这晕倒了我不负责。”

　　饭后，何星灿收拾了垃圾打算带走。却被季绘云的父亲一把拦住：“星儿同学，你来都来了，再去爬你的宿舍，不累？”一旁的季绘云感到一股似曾相识的恶寒。
　　“你今天中午在这凑合一下算了吧？我和你宿管打电话说一下就是了，一中午也算不了什么。你就和季绘云睡一张床，你们两关系那么好，睡一张床肯定没关系。”季绘云父亲已经把手机拿起来了，“星儿同学，你的宿管是哪一个？”
　　坐在床沿的何星灿，红着脸不知所措；躺在床上的季绘云，挠着头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