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走已

11、11.开学了

　　暑假后半段我都在赶作业。
　　蕤蕤也在前几天就回家了。
　　知了在树上“吱啦吱啦”地磨它们的翅膀，震得我耳朵疼。秋老虎已经热的我很烦躁了，它一叫唤，火上浇油啊！
　　觉得我随时都能化掉。
　　更恼火的是，明天就开学了，我的小册子还没写完。
　　瞒着我爹说我上个星期就写完了，还把本子给我爹看，幸好我爹没翻开看，不然我又得挨一顿抽。其实我这是心理战术，要胸有成竹，一副我早就写完的绝对自信，要是我怯场了，我爹肯定就会发现我在撒谎。
　　毕竟，我要是表现出来我没写完，不光要挨打，还不能和二胖一起玩。
　　但是撒谎归撒谎，不写完是不行的。
　　平时我九点左右就睡了，现在都快十点了，真是困的不行。上眼皮和下眼皮一直在打架，要是拿跟竹签把上眼皮撑起来，我想我上眼皮都能沉得把竹签压断了。写不了几个字脑袋就像小鸡啄米一样，快要碰到桌面的时候又突然清醒，然后坐直身体，继续写。眼睛也睁不开，腰也没力气坐直了，趴桌上半睁眼，凭着感觉写。手也快握不住笔了，写的字也跟蚯蚓一般扭来扭去，快要爬出这页纸。
　　我是有骨气的男子汉！哪怕写错了，我也不抄，我也要自己写完！
　　就靠这么一股信念坚持着，十点四十五我终于写完了最后一页。
　　再也不想看写的是什么东西了，把书包收拾好，桌面整理干净，关灯闭眼，倒床上，心里松了一口气，好想睡觉。
　　也不知道是做梦还是真的听见了，闹钟里那只小鸡一直在啄米，滴答滴答，踢他踢他……脚突然真的抖了一下，又感觉身体轻飘飘的，脑子里嗡嗡嗡的，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九月的清晨，不仅凉爽，空气还好，特别适合睡懒觉。
　　我猜我妈看到的我，应该是向左边侧趴着的姿势，右腿压在我的小毯子上，双手大概是投降那样得搭在枕头上，口水顺着左边嘴角把枕头淌湿了一大片。
　　小毯子突然之间被掀开，被强行从舒适的睡梦中剥离，非自然醒来，憋了一肚子火气，刚想开骂，一看是我妈，提到嗓子眼的怒气瞬间溃散了。
　　眼下的情形，不用说我也知道糟了。顾不上被吵醒时心脏被迫高强度跳动带来的眩晕感，我身体一翻，打算赶紧下床穿衣服洗漱。
　　越着急，越出错。
　　眼看柜子里的衣服就要被我全翻出来了，还是没找到校服。我妈看不下去了，刚整理好没几天，又打回原形。
　　“哎呀你又给我翻的乱七八糟的，口水还挂在脸上，赶紧刷牙洗脸，我来找。”
　　我赶紧下楼洗脸刷牙，慌慌张张的，没控制好力度，牙膏一下子挤太多了，满嘴都是薄荷味，吸口气都辣喉咙。捧起一把凉水，把脸上的口水渍使劲擦了。
　　冰冰凉的水碰到刚刚还晕乎的脑袋，让我清醒不少。
　　妈已经拿着校服，背着我的书包下楼了。还好我昨晚忍着困意把书包收拾了，虽然本意是怕我爹念叨我，算是歪打正着吧。
　　穿好校服，我五口就吃完了妈煮好的酱油面，嘴都没擦，背着书包就开始下山往学校的方向跑。
　　刚吃完饭就跑，颠的肚子实在难受，那也没办法啊，这要是开学第一天就迟到，少不了要被大伙奚落。我可不想成为他们的谈资。
　　这回跑下山，可不觉得自己身轻如燕，这各种内脏在肚子里打仗的感觉，比孙悟空被念紧箍咒好不到哪去。
　　开学典礼还没开始，还不算迟到，但是大家都已经在操场列好方队了。
　　大家都穿着校服，不太好辨认那个方块是我的班。目光搜索了好一会，才看到人群中还捧着书，闷头阅读的二胖，便轻轻快走过去，悄悄在男生第二排第二个位置插了进去，变成了新的第二个。
　　没被老师发现，站定松了口气。也不能总喘着粗气，调整呼吸的频率，然后自己都能从衣领闻到汗味，后背都湿了。
　　正拧着衣领口散热，余光里身边好几个人的脑袋齐刷刷的看向升旗台，我也顺着看过去，好奇他们都看什么新鲜呢。
　　艳艳拿着话筒，站在升旗台中央，头发一左一右扎了两个揪揪，像两把圆月弯刀。垂下来的部分用发带绑成一节一节的，跟挂了两串香肠在脑袋上似的，我差点没笑出来。她也笑盈盈的，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被太阳光照的发亮，目光所到之处都那么平等，好像大家在她眼里都是一样的。
　　也可能人人平等，所以大伙都觉得自己努努力，一定会成为那个特别的。大家也已经忘记了上学期的那一瞥，或者并没有忘记，选择迷惑自己，总之过去不重要，重要的是将来自己一定要，也一定会成为那个特别。于是大家也积极地把目光投向艳艳，就好像艳艳马上就会回应一般。
　　我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之中有点浑身不自在，比被活辣子扎了还难受。毕竟虽然蕤蕤不计较，但我心里总是有个疙瘩的。
　　“老师们，同学们，大家好！”
　　喇叭里传来艳艳的声音，在空旷田野间回荡。
　　“双翼小学2000——2001学年第一学期开学典礼，现在开始。
　　全体立正，升旗，唱国歌！”
　　国歌奏响的同时，升旗队拉动引导绳，五星红旗缓缓升起，我们少先队员整齐的向国旗敬少先队礼，目光与国旗一同上升。
　　庄严而肃穆。
　　无论刚刚我是怎样的一种心态，当下我只觉得，光荣、骄傲。
　　那些艰苦的岁月浓缩成影视画面，伴随着国歌，在我脑海里浮现。
　　国旗是烈士们用鲜血染红的，我生在了一个好的年代，不用忍受饥寒交迫，不用提心吊胆过日子，更不用经历生离死别。
　　我没有经历过，没法用语言表达我的切身感受。我只知道，奶奶一遍又一遍的重复。
　　“你们的日子已经很好了，哪像我们当年……”
　　每当我饭粒掉在桌上，奶奶都在喊：“一点都不晓得好歹，你给我捡起来！我们那会巴不得别人掉地上不要，好捡来吃。”
　　在我眼里不足挂齿的一粒米饭，在奶奶眼里，或许当年都能多养活一个人。
　　我想到妹妹做完作业才来乡下，时不时还看书；二胖还没放假就让他哥提前买了其他练习册邮到大队，我还陪他去领包裹。
　　而我昨天晚上才赶完暑假作业。
　　听着国歌，看着国旗，对比自己和别人，我羞愧难当。
　　国旗升到最高点的时候，我下定决心以后不能再混沌度日。
　　只有努力让自己变得更优秀，才能不白白浪费先辈的付出，才能算得上是一个有担当的男子汉。
　　再往后校长讲话，我都没太认真听，只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别笑，我真这么想的。
　　“同学们，老师们，大家好，我是五年级的学生代表，刘春艳。”
　　紧接着，右手抬高，敬了个少先队礼。
　　“时光荏苒，从我第一次踏进双翼小学到现在，已经整整过去五个年头……”
　　也没心思听她讲的是什么，我只是瞬间明白了一个道理，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不能只是喊个口号，必须有实际行动来支撑。
　　我既不是班干部，也不是中队长、大队长，更不是学生代表。如果我不更加努力，那么以前没有被评为三好学生，以后也依然不会被评上。
　　仰头盯着红旗，只觉得在村子里任何一处，都能看到它高高地飘扬在九月的秋风中。

作者有话说

　　还是有计划地完成作业比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