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钥：末日前的42天「科幻」》唐九谦

16、马老板的意外线索

　　2013年1月7日上海

　　“师傅！你醒啦！我帮你把床给摇起来。"

　　齐眉缓缓睁开眼睛，模模糊糊看见一个人影。她胡乱扯下耳机线，周围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

　　病房里吵吵嚷嚷；仪器不断滴滴滴的打响警报；轮子划过大理石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音。这些加在一起，让她分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

　　倒下之前齐眉又出现了幻觉，难道真的像颜序说的那样，她的时间不多了。

　　"我在哪儿啊？"

　　"你刚才在救护车上晕倒了，现在正躺在医院的床上。刚才等了你好久都没回来，我把猫寄放在宠物医院，赶紧打车就过来找你了。"

　　齐眉的手摸到一个播放器，耳机里还能隐隐约约听到音乐，不用多想，肯定是秦执，他在跟踪自己，这家伙。

　　齐眉立刻打断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卜钰，"给我戴这个播放器的人呢？"

　　"不知道啊，我过来的时候就它就已经在这儿了，我还以为是医生故意弄的呢，就没敢动，要不要我帮你问问。"

　　"不用了。"齐眉让卜钰把两边的帘子拉开，如今每张床上都躺满了烧伤的病人，"颜序他没事吧？"

　　拉开帘子仿佛就到了另一个世界，由于周围实在太吵了，卜钰捂住耳朵，努力抬高音量，"你说那个跟你在一辆救护车上的纹身帅哥是吧？他没事，浅二度烧伤，就稍微破了点皮。就是好像精神受了点刺激，自言自语说胡话，在其他房间里休息。哎呀！！烦死了！！外面怎么那么吵啊！！"

　　"去看看。"

　　齐眉拎着吊瓶，两人来到病房门口时，外面已经被围的水泄不通，护士，医生都在努力劝说围观的让大家都赶紧回病房。

　　年底三甲医院本来就人多，这次火灾发生在中心地带，人口密集，波及人员更是不计其数。而大部分伤员第一时间都被集中送到了这家距离最近的市立医院，现在走廊里都躺满了烧伤病人，其他科室也都纷纷前来支援。

　　卜钰努力从人群中挤进去，只见人群中间一个年长的大叔正拉着对面年轻人的衣领，不停的删着耳光，对方的眼镜都被打落在了地上，甚至还波及了无辜群众。

　　同时嘴里还大叫着，"我知道！！！就是你放的火！！！就是他！！！快把他抓起来！！！"

　　大家都想纷纷上前将两人拉开，可那个大叔的力气是在太大，没几下就把那些架住他的人都甩在地上。

　　齐眉在后面努力踮起脚尖，她觉得那个人的背影很熟悉，思来想去。

　　「马千里？」

　　"卜钰快把他们拉开！！"

　　不用齐眉开口，卜钰已经挤进人群将那个大叔制伏，向众人掏出警官证。"让开！让开！警察！大家赶紧都散了！散了！快回自己的病房！！"

　　几分钟后，支援民警总算赶到，对围观人群进行了疏散，并将那个打人的大叔暂时扣押。

　　从边上围观群众七嘴八舌的讨论中，齐眉总结出了大致的缘由。这个男人的儿子在刚才的火灾中当场被烧死，现在情绪失控，逮着谁都说火是他放的，警方已经通知他的家属过来了。

　　两人将惊魂未定的马千里扶到一旁的座位上，卜钰将地上的眼镜捡起来递给他，"好巧马老板，在这儿都能碰上。受伤严不严重？我带你过去让医生看看吧。"

　　马千里带上眼镜，用纸巾捂住眼角的伤，慌乱的摆摆手想起身离开"没事，小伤。两位警官先忙，我这边还有点事，就先不打扰二位了......"

　　齐眉看着他那副心虚的样子有些奇怪，还注意到那个被他紧紧抓在手里的帆布袋，连忙拦住他，"诶！马老板别着急走啊，这里太吵了，我们去底楼坐坐，还有事想问您呢。"

　　说完没给他任何商量的余地，两人便前拉后推将他带到底楼门口的咖啡厅，一路还能看见有源源不断的烧伤病人被抬上担架。

　　由于齐眉手上还打着点滴，三人就在店门口大堂找了个位置坐下。

　　"马老板，店里生意没受什么影响吧？"

　　"劳您费心，

　　寒暄过后，齐眉也不想藏着掖着，便指了指那个被马千里藏在身后的帆布袋，"您今天到别墅区是去看朋友啊？这袋子里装的是什么？"

　　马千里叹了口气，深知自己今天逃不掉，"两位警官，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最近也真是背，怎么什么事都给我赶上了。实话跟你们说吧，我今天去那儿是为了给一个客人送菜的。"

　　"没想到你们饭店还提供老板亲自的□□呢！哪天也给我们局里送点。"

　　"卜警官您这话说的，你们想吃不就是一个电话的事情吗？其实他也算得上是我的一位老相识。"说着马千里拿出袋子里的几个保温饭盒，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瞬间弥漫开，惹得周围几桌人都忍不住回头寻找香味的来源。

　　齐眉往盒子里看了一眼，"这些应该都是云南那边的特色美食啊。"

　　"说您懂行呢，都是朱师傅做的。本来约定今天中午给他送过去的，没成想我到了那边敲了十几分钟门都没人应。刚想走的时候就听见有人在喊着火了，就跟着一起赶紧出来。后来我也是担心就到医院来找找，跑了好几间都没找到人，问了前台护士也说不知道。"

　　"这个人到底是谁啊？"

　　"寒哥，全名叫高盛寒，说来惭愧，我之前在云南那边倒卖野生药材被判了几年，刚进去那会儿是天天被人欺负，搞得我现在上厕所都有阴影。后来在那里面碰到了寒哥，多亏他的照顾，才能活着坐在这儿。"

　　"他问我出去之后有什么打算，我也没想那么多。后来寒哥建议要不要开个饭店，他有门路。"

　　"其实这人没啥别的嗜好，不嫖不赌，就是好吃。以前在云南风光的那段时间里，朱师傅就是他私人厨师。"

　　"朱师傅？你说朱兴华？"

　　"是啊！这朱师傅来头可不小，你们警察应该也调查过他，年轻时候在人X大X堂餐厅工作过，可是烧过国X宴的。"

　　"刚混社会那会儿，寒哥跟着他老大有幸吃过一次，从那以后就一直念念不忘。后来朱师傅到了退休的年纪，寒哥那时候也混出头，就出高价聘请他当自己家的私人厨师。"

　　"但如果朱兴华真这么有本事，他退休之后随便找个五星级酒店当主厨，不是轻轻松松的事情么，何必跟着□□干呢？"齐眉疑惑的问。

　　"这中间发生的道道我就真不清楚了。"

　　"看来这朱兴华身上的故事也不少啊。"

　　"说起来朱师傅也是个可怜人，辛辛苦苦一辈子挣的钱都用在给他儿子看病上了。"

　　"等等？！朱师傅还有个儿子？！可他档案中只写了有一个女儿啊。"

　　"我说了你们可千万要替我保密。那是他的私生子，在云南跟着寒哥混那会儿，朱师傅和当地的一个苗族姑娘好上了，这一来二去，结果那姑娘就怀孕了。"

　　"可当时他都已经结婚好几年了，还有个正在上学的女儿。那个孩子刚刚出生没多久，寒哥就被警察抓了。朱师傅就带着孩子和他母亲在林子里躲了整整1个多月，但最后孩子妈不幸遇难了。"

　　"回到上海以后，他老婆见他抱了个孩子回来，一气之下就带着女儿跟他离婚了。再后来朱师傅就自己租了个门面开了个小饭店。我出去以后就按照寒哥给我的地址找到他，见面后跟他说了缘由，他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那孩子自打一出生就有病，整个人看起来傻傻的，不会说话，应该是智力方面的问题，跑了好多家医院都治不好。因为上不了户口，所以只能整天待在家里。这些都是有一次朱师傅喝醉了以后跟我说的，平时他是只字不提。"

　　"我去，渣男！不仅出轨还隐瞒实情，看来我们得好好再查查这个人！"卜钰在边上愤愤不平的说。

　　"那他儿子现在在哪儿？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什么朱睿，但具体他在哪里，这个我就真的不清楚。"

　　齐眉思考片刻，笑着对马千里说，"今天耽误你时间了马老板，有什么事我们再......."

　　"快看！！有人要跳楼！！！"

　　此话一出，众人立刻停止了谈话，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惊恐和不安，纷纷站起来抬头张望，不约而同的指着一个方向发出尖叫。

　　三人也齐刷刷的朝着视线方向看去，只见住院部高层的其中一个窗台上正坐着一个人。

　　「糟糕，是颜序！」

　　"卜钰，快打电话多派点人过来！"

　　说着，齐眉立刻拔掉手臂上的输液针，飞奔回住院部大楼。此时楼内电梯挤满了人，大厅里的担架多的让人没办法转身，甚至还有不少好事者听见动静纷纷往大门外跑，都想着去凑个热闹。

　　齐眉直径跑向安全通道，刚才针头拔掉的地方在不停的往外冒着血，她顾不上那么多，一口气跑上9楼，快速冲到那个聚满了人的房间门口。

　　大家纷纷劝他赶紧下来，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此时房内的其他病人都已经撤到了门外。

　　"怎么回事？"齐眉连忙转头问边上的护士。

　　"我也不知道啊，我那时候给边上的人换药，一眨眼功夫他就......"一旁的小护士急的快要哭出声，齐眉安慰她不要慌，同时命令所有人退后。

　　阳光从窗户外直射进来，她只能眯着眼睛，一步接着一步缓缓向那个背影挪动。走到一半，齐眉试探的问，"颜序？你坐在窗台上干什么呀？那里很危险，快下来吧。"

　　听到齐眉的声音，颜序缓缓转过头，抬起手指向远处蔚蓝的天空，"齐警官，你也在啊，看那边。"

　　"那边有什么？"

　　"就是大家的理想国。"说罢他便纵身一跃，从窗台上翻了下去。

　　"颜序！！！！！"

　　齐眉大喊着他的名字，扑向窗口，最终还是晚了一步。

　　就当她趴在窗口绝望时，看到秦执在下一层紧紧抓住了颜序的手臂正吃力的将他往上拉，整个身体都探出窗口。

　　好在李良白和卜钰也及时赶到，紧接着周围的人都纷纷上前，合力把颜序给拉了上来。

　　危机暂时解除，齐眉趴在窗口长舒了一口气，突然感到一阵晕眩，才发现自己手背还在不停的冒血。

　　简单处理了一下手上的伤口回到病房，秦执走过来将刚刚落在餐厅的外套披在她肩膀上，眼神充满了愧疚，不仅仅是对齐眉，同样也是对颜序。

　　"谢谢。"齐眉没有戳穿他，"这次可真是多亏了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诶诶诶，师傅，我和李科长也是这次营救行动的关键人物，怎么不谢谢我们啊！"

　　"好！谢谢卜警官的鼎力相助！李科你也怎么来了？"

　　"那还用问。"李良白简单检查了一下颜序的伤势，确认没有什么大碍后，也跟着走了过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我能不来吗？刚才卜钰电话说你们俩都在这我就来看一眼，没想到还真就来对了。还有这位，别装作不认识。"

　　"好久不见了良白。"

　　"你们俩认识？！"卜钰惊讶地瞪大眼睛，眼珠不停的游走在两人脸上。

　　李良白推了推眼镜，一把将手搭在秦执肩膀上，"对啊，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我俩就是相依为命的室友，有着深厚的厨房友谊。毕业后我就回来报效祖国了，他这个富二代就继续留在国外，非要读那个什么心理学，白白浪费老秦这个体制内的老父亲。"

　　"老秦？哪个老秦？天呐，难道你是秦科长的私生子？不行，今天的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让我好好屡屡。"

　　"什么私生子？他是老秦的独生子，只不过这个闷罐子从来不在人面前提，更不许我提。"

　　齐眉认为当初自己一定受到了局长PUA才会收下这个徒弟。但她今天吃瓜吃到秦樾的儿子这个消息属实也算劲爆。

　　"一些小误会，我父亲还好吧？"秦执故意扯开话题，转头问向李良白。

　　"我又不是他儿子，好不好你自己不会去看啊。"

　　"行！有空我去看看他。那在这之前还得拜托你替我照顾一下，有空请你吃饭。"秦执只是笑着拍了拍对方的肩。

　　"一点没变，还是这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李良白无奈的咬了一下嘴唇，"算了，说正事，我刚才检查过，颜序他身体基本无大碍，但精神目前还是很不稳定，我担心他一个人在这儿再出什么意外，不如我今天留在医院陪他。"

　　"可是李科，现在队里正缺人手，这场火灾保不齐市局还要介入调查，到时候还得你这边出马，不如......"

　　"不如把他接到我那儿吧，我正好是心理医生，住我哪儿再合适不过了。"

　　在场只有齐眉知道秦执和颜序两人之间的特殊关系，特别是听了刘大可查到的那份资料内容，她甚至肯定这场火灾根本不是意外。

　　李良白见状以为是齐眉不放心，连忙过来拍胸脯，"就交给他吧，我打保票！我兄弟绝对靠谱。"

　　告别二人，齐眉把卜钰拉到医院外，"对了卜钰，之前说你有个亲戚在档案处工作，交给你个任务，去查查高盛寒的底细，包括马千里在内他接触过的人，要仔细查。但要以你的私人名义，无论用什么理由都行。"

　　"还有，关于朱兴华和朱睿的事，你也暂时不要和任何人提起，包括队里的人。"

　　卜钰没有立刻答应，而是一改往日的嘻嘻哈哈，严肃地说，"队长，你变了，你以前可是队里最守规矩的人。可现在不仅退出了侦查小组，还私自把案件细节透露给不相关人。"

　　“怎么？你想去跟局长举报我？”

　　卜钰摇摇头，"师傅，我知道你总觉得我平时没心没肺的不像个警察的样子，但其实一直把你当成我的目标，我的榜样。所以无论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无条件的相信你。再说我怎么能输给刘大可这小子！"

　　不知为什么，齐眉耳边响起了颜序的话，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或许这就是意义。

　　"注意安全！"

　　"遵命！师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