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羡-归梦》糊涂虫在线

2、前事2

　　“我可听说了，前几日一位得道高人入了城，说是途经咱们云梦，见城中鬼气横肆，所以来帮忙灭煞的。” “那可不？那道长前日还帮着徐员外把那闹鬼的老宅驱了邪。不收分文，只说行正道之事罢了。” “如此高人，也不知能不能把咱们城里那个空了几十年的鬼宅清干净，虽说大家伙没见过什么真鬼，但入了那宅子的，可都没能出来。那丛雨巷出了名的泼皮无赖阿三，不就是前两年不听人劝非得去那宅子，说是看到那宅子里有什么绝色佳人！” “那宅子常年不见光的，哪里能有什么人，只有夺人命的恶鬼吧！” “反正啊，那阿三自此是再也没出现过。” “我听徐家采买的仆从说，那道长颇有些本事，说不定真能将那宅子里的恶鬼除了。” “如若真能除了，咱们也不至于连夜路都不敢从那走。” 茶楼大厅里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格外热闹，殊不知这些个言语都被楼上包厢里的人尽收耳底。半开着的门内，一鹤发道人闭眼静坐，拂尘被他置于手边，对面坐着的那个，谈话之间毕恭毕敬的，便是刚刚那些人口中的徐员外。徐员外靠着这位不知名的道长才能把城外老宅的凶邪驱干净，此时更是恨不得把这道人当成活神仙供奉起来。可这老道也是奇怪，不爱金银俗物，却偏偏要来这最闹腾的茶楼酒肆里坐上半晌，又因身无分文而让自己作陪方便结账。徐员外不禁想，“难不成这里有邪不成？” “今夜，贫道会往那凶宅一趟。” 盘腿静坐许久的道人突然睁开眼，起身朝徐员外揖了揖，“叨扰您多时，万望见谅。”
　　徐员外一听老道士当真要去那尘封已久的凶宅，难免心里一阵咯噔， “不瞒道长，那凶宅去不得！” 徐员外干吞了几口吐沫， “道长莫要以为我是故意吓唬您。您可知，凡靠近那宅子的，都会被不知什么东西迷惑了心神。这人只要进去了，就再也没可能从里面出来。” 老道摆了摆手，神色淡然的仿佛没有半点情绪，“既是如此，贫道更该前去一看。” 低声喃喃，“此一去，也算是了了这桩旧事，那孩子总能安心投胎。” 徐员外想再说些什么，老道已抄起拂尘离去。

　　六十三年前

　　“师傅，求您救救我二弟！”在出云观以俗家弟子名义修习多年的苏府大公子苏誉跪在出尘子的面前，只为请师傅出山救救自己那个因情所伤的弟弟，苏煦。自家弟弟同那魏府公子，不过因着魏大人携家眷来京朝见君王，于街头茶肆见了寥寥几面，就一见如故。往后数年更是书信未断，还相约游学共处，直到情深相许再也不愿与家中安排的贵女相看才把这个事情抖落了出来。原本两家人极力反对，一个是护国大将军家的嫡出小公子，一个是云梦郡守独个儿的宝贝嫡子，两个大好少年郎怎能因一时情迷而落入旁人的是非口舌中。奈何魏府只独那一位佳公子，又是天生聪颖好颜色，堂堂云梦郡守的魏大人竟被自家夫人说动了不再干涉便罢，甚至于一番情真意切的软了魏府的太夫人心肠。魏府老夫人亲自拜见苏府的老太君，说到自家的孙儿，那是帕子都湿了两块，直让苏府的这位老太君心疼这两个孩子的境遇，简直是要把那魏时影当成亲孙子来疼爱。于是，两家索性相互认了这不可对外人道起的儿婿，也就默认了彼此的姻亲关系。偶尔苏夫人念叨起来，难免唏嘘若不是都为男儿郎，倒真的算是佳偶天成，转头又为那她伶俐贴心的小儿子魏时影做起冬日穿的大氅来。天可怜见，若是能一直这般过下去，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却不想那日，苏煦不过好心救了被车马惊吓的韩国公府的大小姐，就被那小姐惦记上了。韩国公府上派人送来贵重物品以表谢意不说，更是打听起了苏煦的婚事来。苏夫人心知对方的用意，更是怕这事若被旁的人听去，闹得家里两个小的起了口角。便以家中长子尚未婚配，不好越过大儿子的话头拐弯抹角的拒了对方话里话外的说和。本就是两家人私下里心知肚明的事，可哪晓的，那韩国公府的小姐得知了自己一腔爱慕之心被回绝，心里怨怼渐生。表面上若无其事，背地里竟让贴身的婢女拿银子使唤了自家府上的两个奴仆跟踪起苏煦来。那段时日，苏煦出门，无论到哪，总能恰巧碰上那小姐。次数多了，苏煦再迟钝也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了，不胜其扰。遂干脆躲在家中，陪着来苏府小住的时影。除非必要，绝不外出。只是这事终究于闺阁女子有损，且苏煦不愿因这么件上不得台面的事让时影不快，遂吩咐了身边伺候的谁都不许在时影跟前提。

　　偏时影又素来喜好街边吃食，因他非京城人士，自然在这儿吃什么都觉得有趣，哪里出了新口味的小食都要尝尝鲜。于是，国公府的下人就在几次跟踪苏煦亲去糕点铺子之后留了心眼子。那小姐初时闻之，不过以为苏煦是为孝敬家中长辈才如此细心，本想投其所好，便着小厮一番好生打听。谁知，打听消息的小厮回来，支支吾吾的好半天也不敢说实话。待那小姐发了一通脾气，小厮才哆嗦着开口说自己使了十加密银子才从帮佣的小厨酿那儿套来了话。那点心并不是给苏府的哪位长辈买的，而是苏煦特意让糕饼师傅为一位魏姓公子独做的。独一份的单加了一味槐花花蕊的小饼，算不上多甜，却是那魏公子的钟爱。真真晴天霹雳！那位小姐登时心头闷堵的厉害，好半晌都没缓过来。无论如何，她都不信自己喜爱的良人会是一个好龙阳之人。自己喜欢的人，明明那样温柔，行事妥帖，让人挑不出一点儿不好来。怎么会是个，断袖！

　　大小姐不死心，着人多番打听，才知苏府二公子与云梦郡守嫡子关系甚好，苏夫人也私下认了这魏公子为义子。每年这魏公子都会来苏府小住几次，而苏二公子也时不时至云梦游玩，两家格外亲热。国公府小姐哪里还坐得住，非要弄清楚这两人是否如外界传闻的那般只是知交好友，就派人尾随出了苏府的魏时影。那时恰逢苏煦生辰将近，魏时影请了锦云坊的师傅私下教授技法，想为苏煦绣一副百岁长安和合如意的扇面。若是从前，时影是万万不敢想自己会主动行这针黹女工之事。可如今，只要一想到苏煦，时影就打从心底欢喜，亲手绣一副扇面，那也是甘之如饴的。

　　时影琢磨着自己与苏煦皆是男子，所穿之衣物都是由家人备好，从不需在这方面花心思。可自己若能亲手为他绣一副扇面，让苏煦日日置于书案前赏玩，想来也是一件美事。闻风而至的国公府小姐，打从魏时影自绣坊出来的那一刻，连想假装与他擦肩而过的气力都没了。从来骄矜自傲的国公府小姐脸色灰败的近乎扭曲，好半天才吐出一句，“原来，他喜欢的人……是这样的……” 然后如同着了魔般，自言自语，“ 生的这般姿容出众……难怪了！难怪了！难怪打听到的消息都说那云梦郡守一直称自家儿子才学不够，不入仕途，这哪是腹中无点墨的庸才模样，这明明是怕招了京都贵人的眼才藏于室中！是啊…是啊…也只有他这般模样，才能得苏家二公子为他事必躬亲的真心，哪怕是出府买点心小食这样的小事也不假手他人。这样好的相貌，呵，苏煦不惜奔波至云梦与他相会又算得了什么！” 手中的丝帕被手指绞的快破了，这位大小姐也没能忍下心里的嫉妒。回到府中的小姐日夜嫉恨的食不下咽，身形消瘦终是惊动了国公夫妇，急召下人一番凌厉问询。不多日，京中官员府邸渐渐掀起了一番流言蜚语，这也注定了一场祸事将临苏、魏两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