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曜日东升 ...

  •   天光将亮,和珅已穿戴齐整,由寝房而出,今次倒是意外,那位公府小三爷并未在外候着他,和珅如是想着,又觉自己有些滑稽,竟是被这人日日纠缠着一道进学成习惯了吗?冒然不见福康安,他自己还不由得要深深作想了。
      刘全走在他身后,见他面上挂笑,小心着也陪着笑道:“爷今儿的心情,奴才瞧着不错呢,您好着呢,奴才我就高兴。”
      “混说,我哪里就不错了。”
      刘全虚托了一把和珅的手肘,“奴才方才瞧见爷看了眼对面三爷的房门,想想也是,这三爷日日都在咱门前候着爷您,今儿怎就不见人影呢,见不着三爷便罢了,连他家那个硕喆也一并不见了,奴才我猜啊,您刚刚定也是这般想的吧,所以脸上神色不觉舒展,连您自个儿也没发现。”
      和珅自嘲着摇摇头,“不过是惯性使然的可怕而已,不早了,别耽误了。”
      刘全又叹息着说道:“今儿是太太的忌日,您这一早往府里赶,却不想赶在昨儿回府,奴才就知道您心里不痛快,奴才驾车稳,保准误不得事。”
      说话间,他们已来到马厩,可远远的,见两人立在围栏旁,还能是谁,自然是富察公府的三爷福康安。
      一看见和珅主仆二人的面,福康安就迎了上去,而在和珅身后的刘全赶忙匆匆微屈背脊,向着硕喆而去。
      和珅见他这般,挑起眉尾问道:“三爷这样好生没趣,您要巴结,当来巴结我,巴结我的小厮,又有何用?”
      福康安一笑,凑过来,“如此说,致斋愿意我巴结你了?”
      和珅被他反唇一问,倒不知该说些什么,福康安此时又凑近了些,轻声道:“刘全说今日是你额娘忌日,我想陪着你,送你回去。”
      和珅最是受不了福康安的服软,一时忘了要反驳,也忘了本是自己额娘的忌日,又关福康安何事?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他此刻也想有人陪着,分一分化在心里的忧伤。
      一辆马车拉着四人上路,执鞭的不是刘全而是硕喆,行进的方向,正是和珅府邸位置,驴肉胡同。
      现下坐在车内,心血才慢慢回巢,和珅放下车窗帘,转头看着福康安,“福康安,原来你也同承弼一般,只为我一张脸而已。”
      福康安点头笑了,“致斋,我接近你确实如你所言,为色。”然则叫福康安如何开口,这些时日明里暗里的纠缠,每每与和珅接触的深了,心里就如针戳一般的疼,他不能将人拥在怀里,诉尽衷肠,也不能太过张扬,毕竟咸安宫里,存着各方势力的眼线,过早将他与和珅之事暴露出来,之后的仗就有点难打了。
      和珅听他这么随意一说,竟笑了,“三爷不为立军功、拼前程,还能得空与人儿女情长?难不成,三爷是忘了富察家的百年荣尊,还是忘了被皇家逐出尚书房的奇耻之辱?”
      福康安一点也不惧和珅的色厉内荏,“那若换致斋是我,该如何呢?”
      “三爷可能不知,与学问比起来我更喜欢商贾,在我看来,金戈铁马换军功,亏本生意,确实能延续富察氏的百年尊荣,若军功更盛,凭三爷得今上宠爱,裂土封王,也不过就能配享个太庙而已,今上健在一时,三爷的风光不减,若今上不在呢,富察氏的荣宠,还能一如往昔吗?”
      和珅又掀起车窗帘,外边的天已然全亮,“曜日东升,一日方始,若我是三爷,亏本生意自然不做。”
      “噢,那致斋说说如何才能一本万利呢?”
      和珅挺直了腰杆,眼尾垂下,偏头看过来,“军功挣得,兵权在手,且不论今上在与不在,飞鸟尽、良弓藏此等绝亡行径,必防微杜渐、滴水不漏。”
      福康安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和珅,自他重生后,为眼前人夺天下,护眼前人一世平安,再不叫他魂断紫禁城,再不为皇权为臣一生,他的这些念头,皆是因为上一世的饮恨,可和珅方才一席话,竟与自己不谋而合。
      可依福康安对和珅的了解,他的致斋从来都是保皇室正统的,当初二人决裂之时,他们迫于双方阵营,对立而处,和珅也从来不曾有过背叛皇室的从政初衷。
      硕喆驾车已行至西直门,再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要到达驴肉胡同,和珅抬手抹了抹鼻尖,笑道:“三爷惊讶什么,三爷方才说了,只当我是三爷,若我是三爷,便是如斯作想,瞧三爷的模样,许是我多嘴了,方才的话,也够杀头的了。”
      就在和珅语毕,马车停下那一刻,福康安突然捉住和珅的手,“我看这天下谁人敢杀你的头。”
      和珅一抹淡笑挂上嘴角,又轻轻的抽回自己的手,“大逆不道的话,我浑说着玩儿也就够了,三爷一门忠烈,国祚之本,不当戏言,我家里到了,三爷不便露面,在此谢过,告辞。”
      和珅说完躬身踏着马凳下车,同硕喆点了下头,瞥了刘全一眼,起步向自家门走去,硕喆轻唤了一声,又小跑到他们面前,打了打欠,说道:“和爷慢行,三日后,奴才驾车在此恭候。”
      和珅点头,道一句“有劳”,躬身而出。
      直到和珅主仆不见人影,硕喆才转身,来到马车旁,“主子,奴才有句话,怕说了惹您生厌。”
      “想要问我对和珅何以至此?”
      硕喆点头,欲言又止,因他看见了已然化在福康安眼底的悲怆。
      福康安的话说得极轻,“大约是我前生欠他的,大约是我前生对他求而不得,大约是,今生第一眼便在心里生根发芽,大约是我从来不信的命中注定。”
      和珅回府,并未进正厅,带着刘全顺着青石板路,一路向西,穿过佛堂,来到小祠堂,与和琳一起刚给他们的额娘祭奠完,还未从蒲团上起身,已听到一阵不悦耳的人声。
      “这不是我家大爷回了么,这悄没声的,我当是贼呢。”
      和珅仍是跪着,腰杆挺得笔直,却将和琳好好的护在身旁,“太太嗓音洪亮,想来我不在家的日子,那□□进的也是不错的很。”
      提到“□□”像是点燃了伍弥氏的引线,她也顾不得什么礼节,冲到和珅面前,离得近了,从她身上散出来的那股子腐朽的霉味,刺着和珅的鼻腔,让他忍不住皱起眉。
      “嫌我身上有味儿了,你阿玛身上的味儿更重,你要做孝子贤孙,给你额娘一人磕头有何用?怎么不去看你阿玛,啊?”
      伍弥氏扣着和珅的双臂,和琳此刻却要出头,叫和珅压下,并一把挣脱开伍弥氏的钳制,提起衣摆站立,“府里的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太太可想好了,阿玛如今还有个福州将军头衔在身,每月里俸禄不断,阿玛的俸禄可供你与他日日吸食□□的?”
      “再说点旁的,若太太一味由着阿玛吸食那玩意儿,不拘什么时候,他一命归了西,福州将军的俸禄都不够,届时只得个三等轻车都尉的俸饷,可够太太花销啊?”
      “你,你……”显然伍弥氏被气的不轻,口里出气比进气快。
      “我什么,我说的不对?”
      “你说对了什么?”常保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伍弥氏霎时眼红,挪步到他面前,双手扶驮过去。
      和珅冷声道:“阿玛。”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阿玛,你方才说的都是什么。”
      和珅抬眼看过去,“阿玛以为孩儿能说什么?亦或是阿玛觉得孩儿说的不对?若阿玛觉得不对,请家法便是。”
      常保看着和珅就这样直直的跪下,一时怒火攻心,这孩子也不知是出了什么魔症,一味的要去咸安宫求学,半年一年的见不到人,回来又是从不服软的刺头模样,这叫常保一个武人如何能消气,倘若他说说软话,同他撒个娇耍个赖,两人的父子关系不至于一见面就似仇人一般。
      “你自个儿要请的家法,好,好,来人啊,取家法来。”
      这父子两势成水火,一顿家法下去,还能得好?刘全心焦,挡在和珅面前,哭着求道:“老爷息怒,大爷这是话赶话,到嘴边儿了,您别放在心上,何况还当着已故太太的面儿,叫太太在天上也不得安生,您消消气儿,家法,奴才领了,别打大爷了,那咸安宫里咱们住着的是阴冷地,一时半会的伤好不了,定会留病根儿的。”
      和琳也挡在他们当中,“阿玛,哥哥好容易回家一趟,您,您......”
      和珅一把将和琳与刘全拉到身后,“阿玛体力好的时候,还请的动家法,今后体力不支,便是想打也打不了了。”
      一句话,堵的常保红了脸不说,连气也不顺了,推开为他顺气的伍弥氏,拿起下人送上来的家法藤条,照着和珅劈头打上去,和琳与刘全被和珅死死拦在身后,也不敢动弹,都知道和珅心气高,打完一身伤,再添个心病,可倒更要急死人了。
      和珅原本的三日休沐,却在当天返回,刚走进寝房院子,刘全淅淅沥沥的哭声,引来了对门的福康安。
      见他面色惨白,唇角隐约渗出一丝血色来,又见刘全哭的没个人样,忙将人全搂过来。

  •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咱们三爷是重生过来的,要宠和美人到底的,但其实致斋的上一世和这一世都过的不顺意,不好意思了各位,我要虐人了。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