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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两处娴愁 ...

  •   回了府宅,和珅仍是心事重重,这头碰上永琰之事,还有皇帝的纠缠,那头他也不知奇蓁到底有没有全然入滇,若永琰先他和福康安一步发起攻势,凭他和福康安如今的权与兵,应是不能与傅恒相对抗的。
      其实和珅手中不止无人无权,更无财,若想夺权敛财屯兵,眼下唯一的依附只能是晚节荒芜的乾隆帝,但若和珅当真攀附于皇帝,待福康安归来时,可能信他?
      可眼下当务之急是被永琰搅动起的“文字狱”,诚如和珅在皇帝面前所言,这种所谓归集皇权的手段,无异寒天下读书人之心,自古圣名诗书中,那些醒世谨言何尝不昭示着归政于民的道理。
      他在宣纸上写下“虞钧文”的名,食指蓄力敲了敲,抬脚又向外,高声同刘全说道:“刘全,备马。”
      刘全应下,可又担心问道:“爷,眼见天儿要宵禁了。”
      和珅翻身上马,摇头道:“看好门。”
      “嗻,奴才就在咱府门口等着您。”刘全遥看着已然远去的和珅的背影,心疼的叹了口气,和琳听见嘶鸣声,从自己房里走出来,见刘全呆立着,便知他家哥哥,又忙得脚不沾地了。
      同一时候,在云南的福康安与索若木夜审李侍尧与张广泗,但却不曾同步,只独审张广泗一人,从此人这里突破李侍尧与他的攻防,其实也不难。
      这张广泗倒是一点也不含糊,甚至没叫他们多费唇舌,已然将云南铜厂与安顺青金石之事交代的清清楚楚,细节处与方升同花娘交代的无差,待他们签字画押,只是最终贪得的脏银落入何处,张广泗再不开口说一个字,布满血丝的双眸看着福康安,满是“你便是知道背后是谁人又如何”,如此嚣张的模样,想要激怒福康安与索若木,终是等来福康安低声轻笑,道:“张广泗,你眼下护得那人周全又如何,回京之后,你以为他们还能留你性命?”
      张广泗也跟着笑,索若木冲上去,一把捏住了他的下颌,“福康安,他交代的太过容易,也笑得太诡异了。”
      这话方歇,果不其然,张广泗猛烈挣脱,牙根用力,奈何被索若木擒着,只留下淅沥的口涎来,索若木冷笑,一拳袭上张广泗面颊,力道之大,生生打落了他的后槽牙,再一脱力,两颗掺着血的牙被张广泗吐了出来。
      “这老鬼还藏了这么一手,”索若木拾起两颗断牙,朝着福康安扬眉,“怎么这么急着向你主子尽忠,准备以死来反咬我们?李侍尧不在乎你的,你们的主子也不会在意。”
      福康安蹲下,看着张广泗,“世叔,我们不逼迫于你,你这般不过是为了同永琰明志,可你想过京中的妻女吗?让我猜猜,你或许觉得最惨不过与你一样,死了便罢,却当知,死才是最好的归宿,唯有死不掉才是人间极苦。”
      张广泗转头,盯着福康安,恶狠狠的说道:“福康安,你不必危言耸听,我的妻与女,这人间极乐已享过,那人间极苦又算什么。”
      福康安笑了笑,“世叔,你以为我能怎么样,我出身行伍,能用的招儿,那都是军中的俗套,偏那娇生玉贵的、宫里长大的,折磨人的法儿,才最是狠毒,我能想到的那位的招儿,充作官妓,应属最轻的了。”
      福康安起身,“毁女子清白,如入阿鼻,但咱们十五阿哥可不怕的,世叔,你还想要一死吗?”
      见张广泗握紧双拳,“我不死,他们也有法儿让我死。”不止永琰他们,就是眼下的李侍尧,若福康安能安全将他们转移入京,凭李侍尧在乾隆爷心中的位置,云贵这里犯下的滔天大祸就都是他张广泗的,李侍尧最多降级,不多两年寻个什么由头,又是封疆大吏,而他张广泗除了死,就是比死还难的下场。
      张广泗所思所虑,福康安当然清楚,“你的罪,到了皇上面前,流放宁古塔都是轻的,但我能保证你妻女不必随你流放,亦不会充作官妓。”
      张广泗嘴角渗血,“我能相信你吗?我可以相信你的是吗,福康安。”
      “世叔,现在可能说出,那些脏银去向何处了吗?”
      张广泗吸了口气,“钱银经水路北上,至江南道,入盐帮,之后如何接洽,这些年老公爷不曾交托与我,都是李侍尧,至于十五阿哥,我也不过是今次朝廷派你来此查访铜厂,我才知老公爷为其效命。”
      福康安问:“入盐帮?每回可有运转账册?”
      张广泗摇头,“我在李侍尧手下,为老公爷卖命,这种把柄我是断然不会留的,虽无账册,但每每都有明细数目,这些数目,我猜老公爷自个儿会记一账,但到底有无,我当真不知了。”
      索若木看了张广泗一眼,拉过福康安转身时,暗处忽有一镖飞出,穿过张广泗的左臂,钉在不远处的木桩上,一边的硕喆闻声追了出去,索若木自然心悬,也跟着出去,留下的福康安查看张广泗的伤口,伤口周遭的皮肉已然泛黑,金镖上淬了毒,见血封喉,此刻张广泗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抓着福康安的手腕。
      “福,福康安,你答,答应过,我,我妻女........”
      “我保她们无恙。”张广泗终是微睁着眼,倒在了地上。
      福康安走出隔间,去看了看单独关着的李侍尧,此人老神在在,该是知道了张广泗已死,见福康安眉头深锁,笑道:“福康安,你诈不出来的,老夫要回京面圣,同圣上说个一清二楚。”
      福康安也笑了,“李侍尧,贪墨的罪名你是逃不掉了,回京,你的主子也保不了你分毫。”虽听得福康安这般撂下狠话,可李侍尧却是一点也不在乎,罪名都叫已是死人的张广泗担去了,他的心思里只等着回京,面圣之后,一切都好办。
      至于方升与花娘,此二人定然不能有失,嘱咐看守严防,刚回天井,见索若木扶着硕喆踉踉跄跄走进来,硕喆明显带着伤,索若木的脸色极差,抛了个物什过来,沉着嗓子道:“阿喆的伤,我要百倍还诸他身。”
      幸亏硕喆的伤皆是皮外伤,包扎止血,静养些时日,便能痊愈,索若木守在他身边,静置了一夜,侵晨被执时,当是闺房缠绵期,福康安却也管不得周不周全,只在窗棂外,呼声道:“我进来了。”
      索若木仍旧没有好脸色给他,因为硕喆虽是皮外伤,但到底失血,面色苍白的很,硕喆拿眼剜他,轻声道:“主子,硕喆无碍。”
      福康安摇头,“不怨索若木要怪我,若今日躺着的是致斋,我怕是会发疯。”
      索若木听他这样说,嘴角撇了撇,清了清嗓,道:“也没严重,只不过阿喆在我眼前中箭,我一想却不能自已,行了,说说,这一夜你都干什么了。”
      “拟了折子,着人送回京了。”
      索若木叫起来,“你是傻了还呆了,这种时候派人回京,那折子别说能不能到皇帝眼前,便是能不能出了这云南的地界儿,还两说呢,那暗杀之人,此时可不是要等着这个机会了。”
      福康安头一歪,吸了口气,道:“自然不会这样静默无声,相反是大张旗鼓,我就差让他们一路敲锣打鼓上京面圣了。”
      索若木痴笑了下,“好吧,我以后定听你说完。”
      福康安从怀中掏出令硕喆受伤的刺客物什,“此物乃永琰身边伴读穆章阿腰间短刃的鎏金嵌石,这块墨玉是当年尚书房进学时,皇上特赐于每位伴读的一块原石,玉者,石之流彩也,旁的皇子伴读莫不是琥珀、鸡血石,诸如此类,唯永琰的伴读穆章阿得了块墨玉的原石。”
      索若木从福康安手中拿过墨玉,“带着此物回京,抓那个永琰来个当面对质。”
      硕喆忽而开口道:“此法不通,无真凭实据,十五阿哥甚至可以用张广泗的死,反咬我们,何况还有个李侍尧能颠倒黑白。”
      “正是如此,”福康安歪着嘴,定睛在墨玉上,勾唇道:“但咱们已然不能再坐以待毙了。”
      索若木将墨玉又交还给他,却被福康安拉住了手腕,“张广泗说出了盐帮来,自然江南道也缺不得漕帮。”
      索若木摇头,“我虽是藏人,你们大清我旁的不清楚,可盐漕二帮皆为汉人主事,你家老爷子同他们联手,怎地,永琰那小子当真满汉一家亲了?”
      “这是好事,得让皇上知道。”
      听福康安这样说,索若木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袭来。
      却说这一夜过的漫长,天光之后也有乐事,福康安终于收到了和珅的回信,花笺纸上甚至还带着和珅独有的墨香,“二张机,细听廊下雨打檐,涧边青草黄,暮归孤影斜阳碎,心随苍梧醉锦书,目尽遥远,心重深行路。”
      思念的话叫可人儿缱绻潺潺的道出来,一处相思,两处娴愁,叫福康安挪不开眼,口里呢喃“致斋”声声缓。
      感知有人靠近,竟是海兰察,此刻脸上悲壮,想来也是知晓了奇蓁身殒,福康安收好纸笺,拍了下他的肩膀,正要安慰,岂知海兰察向后小半步,道:“奇蓁本是您安排留在和大人身边,如今此状,标下以为咱们该火速回京。”
      福康安点头,“我也正有此意,只是硕喆还伤着,不宜跋涉千里。”
      “不若标下先行。”
      “不,一起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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