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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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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昏的港口,轻烟笼罩。游船慢悠悠地从身边驶过,模糊又淡漠,黑色的倒影落在江面上,点点红日,落日游人。
岸上铺天盖地的灯笼点亮,将午后点缀成刺眼的白昼。下了游艇,上岸后是偌大的酒店宴会厅。金碧辉煌,地毯闪亮。走进场内,所有窗户用遮光窗帘封住,本应是一片漆黑,刻意营造与世隔绝的氛围。
然而大厅内灯火通明,中央是绚丽夺目的水晶吊灯。长长的餐桌鳞次栉比,雪白的餐盘与晶莹的玻璃酒杯相映成趣。角落里的钢琴师默默演奏着乐曲,轻快又浪漫,俊男美女,明艳动人。
室内温度低烧。一对对打扮性感的女人被纨绔公子搂着跳舞,身体的部分随着音乐隐秘地紧贴,男人有力的大手在白皙的背部轻抚,女人把脸颊娇羞地靠在舞伴的脖子上,眼神迷离,嘴唇如诉如泣。气氛氤氲又暧昧。
余几声环绕四周,在舞池中央甚至看到了一袭大红裙的雅春荔。
她和新勾搭上的金主王三公子黏腻地惊人,身体被禁锢在王三儿的双臂之间。眼神娇媚,目如秋水,滴水樱桃般的烈焰红唇,不时献上一吻。王三穿着燕尾西服,倒也有了几分世家公子样子。
只是形容猥琐,手臂不断地在情人身上摩擦,眼睛更是掉进了雅春荔胸前妖艳的春光里。
余几声的眼神有一丝错愕,她没想到。竟然在这儿碰到好一对老熟人。
下意识,她移开眼睛。坐在幽暗的角落里,继续等待许遮。
穿着礼服的侍应生经过,男孩儿样貌很轻巧,一头可爱的小卷毛。
他端着餐盘,语调轻快,
“小姐,要不要选一杯酒?”
余几声笑了下,
轻声,“谢谢。”眼神清明,选择了一杯青柠色的干马天尼,甘洌清爽,回味悠长。
酒杯刚一拿上手,立刻有人来搭讪。
长发,拉美卷,男人眼睛干涩而精明,熟练地靠近过来,举手投足都是暧昧的信息。
“美女,金酒和干味美思的结合,短饮中的经典。
你可真有品味。我有没有机会请你喝一杯?”
余几声轻轻斜睨,无声地怼人。
隔了一会儿,见长发男死缠烂打,还是不肯走。
便轻轻吐露心声,
“其实我是个情感博主,粉丝也不算多,几百万罢了。每天的工作就是在网上骂渣男。
几乎过去的每个暧昧对象都已经被我po到微博上赛博社死了,你想当下一个吗?”
五秒后,长发男落荒而逃,余几声瞥见他拐了个弯奔向一群刚刚入场的假脸天团,急于抚平自己受伤的内心。
总算没了打扰,她不时掏出手机看上几眼,却始终没等到自己想要的消息。
三个小时前,她给邓忆闫发了微信。问他许遮的信息,却始终没有回。
酒一点点咽下,手机却一直毫无动静。
往常热情的邓忆闫如同失踪了。让她有些不适应。
舞坛里的歌曲突换,劲爆而热烈,场内更为躁热,凹凸不平的蕾丝与亮片在舞池中摇曳,贝斯的节奏敲打在胸口。
紧绷的礼服愈发炎热,男男女女借着昏黄的光解开束缚。
四肢相缠,肆意而不规矩。
雅春荔踩着高跟鞋摇曳到余几声身边,嘴里叼着一根烟丝,颓败又不堪。
她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浓重的阴影,表情是嫉妒与厌恶。
语调意味深长,
“卖给王二你不愿意,我还当你是真清高,出淤泥而不染。
原来是价钱不合心,攀上了更厉害的。”
余几声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我做什么,还轮不到向你汇报。
如果我是你,现在就转过身去,劝你的男朋友带着他刚勾搭上的野模去楼上找间房睡。
而不是大庭广众之下,祸害其余人的眼睛。”
雅春荔眼四底骤然爆发狠毒的光芒,
她狠狠甩下一句,
“真以为邓忆闫会看得上你?
他可不是普通的公子哥儿,连送上门的白睡都不要,泾渭分明。
世代簪缨的豪门联姻之子,解放前甚至住在皇城根的腕儿,你以为你是他的特例?”
然后咬了咬牙,压抑着恨意离去。
舞池又转过几个八拍,突然有人群前呼后拥。灯光大亮,原本和二代们缠绵的小明星模特们唰地放开,一股脑的凑过去。
众人心照不宣,这是压轴到了。——许遮。
余几声紧张地握紧自己的手机,默念自己这几天对于角色的理解,跟在人群后面慢慢靠近。
许遮带着墨镜,看不清表情。穿了件破破烂烂的夹克衫,拖鞋,随性的要命。
余几声深吸一口气,她看到有女孩儿贴在许遮耳边说话,他表情严肃,有点不耐烦,但仍然站在原地。
人流一点点地涌动。
终于,余几声挤到了许遮面前。
她轻轻嗓子,紧张地想要开口。
突然,橙红艳丽的玛格丽特从天而降,在她素色的长裙上留下丑恶的印记。断线的鲜红珍珠化作花朵,含着曲线流向身体,冰的彻底。
余几声精致的眉眼溢满怒气,她抬眼望去,雅春荔手中握着空荡荡的酒杯,得意洋洋。搂着她的是醉醺醺的王三儿,看着余几声因为湿衣而必露的曲线咽着口水,眼中是轻蔑和渴望。
她冷笑出声,这身衣服,邋遢的已经不适合去许遮面前丢人现眼。雅春荔和王三儿,一个暗中使坏,一个笑看热闹,好般配的一对烂人。
可惜投了个好胎。
她雷厉风行地离开,请侍应生找了件女服务生的衬衫短裙套装,在更衣室里把礼服换下,用袋子拎在手里。
再走回大厅,许遮已经消失不见。寂静地仿佛,他从未来过。
余几声轻叹出声,眼神落寞。
湿漉漉的眼睛不经意抬起,却突然落入一对幽深的眸子里。
许遮握着墨镜,站在靠近更衣室的入口处,守株待兔地等她。
冷冷淡淡,“聊聊。”
余几声心头惊喜,气势微软,亮着眼睛道,
“许导,关于角色,我有许多话想和您说。”
许遮唇角冒出火红的光,嘴角冒起蒸腾的烟雾。他静静地听着余几声对那个年轻而迷茫的少女的分析,不置一词。
余几声把自己所有的准备一口气倾吐干净,她的呼吸渐渐放缓。
已经把自己的全部展现出来,如果没有录选,也并无遗憾。
只是命运不曾垂青。
半晌,许遮点点头。道,“今天晚上,我和我的助理会和制片方再开个会。
零点之前,我给你答复。
不过你可以记住,无论有没有选你,你都是我许遮看得上的人。
拿这句话去剧组,我相信大多数导演都不会不给你面试的机会。”
余几声心脏砰砰地跳起来,她知道这句话意义重大。
许遮在为她撑场面,将来她凭此走上更多的电影剧组,他也会为她保驾护航。
余几声终于忍不住,犹疑地问了一个问题,
“您为什么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好像专程来等我?”
许遮望了她一眼,意味深长。
“邓忆闫发短信给我,请我今天务必见你。“
余几声心头颤动,她什么也没说。
离开了宴会厅后,酒店后身透明的玻璃窗澄明,窗外的落日余晖,夹着晚风席卷而来,盛大壮丽。
火红镶着金黄的光晕。
余几声听到邓忆闫的声音。
她顺着找过去,终于寻觅到了他的踪迹。
他握着手机,神色紧绷,眸如寒冰。
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手指青筋凸起。眼中似有狂风骤雨。
余几声听到,另一端似乎是中年男人的声音,连续不断地说着什么,低沉而威严。
邓忆闫越听越皱眉,最后是一声冷笑。
“随便吧。
我的生日,摊上一个在亚特兰大赌地正欢的妈,和一个赶着要给私生双胞胎女儿办满月宴的父亲,可真是喜庆。
委屈了你们二位,互相厌恶至此,为了家族的兴盛,钱权的联姻,还要脱光了搞在一起。
最后生出来我这么个烂人,是不是后悔的想死啊?”
对面的电话直接挂断,传来冰冷的尾音。
邓忆闫咬紧了牙关,手机脱手而出,直接砸在明媚的玻璃窗上,发出巨大恐怖的声音。
屏幕与后盖四分五裂,凌乱地洒在光洁的瓷砖上,宛如垃圾。
他嘴角自嘲地勾起一抹笑,
“真是sb。这么大岁数了,还在奢求从来不曾拥有的东西。”
余几声的心里,有一种难言的难过。原来这就是他,消失了一整天,明明是主人却躲在幽暗的大厅的理由。
她竟然,在为邓忆闫的痛苦而感到难过。
她小心翼翼地踩着高跟鞋靠近,坐在他身边,没有说话。
邓忆闫注意到她,眼底是肆意的红,表情一改平日的热情明朗,而是充满了阴霾。
冷冷淡淡道,
“你都听见了?”
余几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棒棒糖,慢吞吞地撕开包装纸。
然后,塞进自己嘴里。
她舌尖泛滥着草莓的甜香,
含糊道,“就一点点。”
她想到什么,侧脸好奇问道,
“今天是你生日?”
邓忆闫嫌弃地看了眼她身上的服务员制服,没作声,脸上仍然是若有若无的嘲讽。
不耐烦,“不然呢?否则我为什么一定要今天请你来我的party?”
余几声笑起来,清淡浓烈交织的一张脸,露出一抹发自内心愉悦的笑。这一笑,便眼角眉梢都张扬着美丽,宛如冰水消融,春暖花开。
宛如一抹耀眼的阳光,晃到了邓忆闫心里。
她打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轻点,嫩如鲜葱,纤长细腻。
一个又一个界面切换,终于到达终点。
余几声把一只小巧的airpods塞进他的左耳,指尖略过,冰凉温润,让邓忆闫措手不及。
她自己飞速连上了另一只,然后迅速点击,播放音乐。
清冽的键盘音与贝斯交杂在一起,鼓点分明。
邓忆闫疑惑,却依旧由她去。懒懒散散地坐着,耳边划过澄澈的女声,语调含着气泡,好像落日小镇中的冰镇橘子水。
颅内都是大片的橘色,绚烂又安宁。
他的心跳,也随着低声细语,逐渐平静。
耳机里的女声,是余几声。
邓忆闫静静地看着余几声,深邃,淡漠又隐晦不明。
他的大脑在音乐的节奏下逐渐安定,扫掉整天等待父母的烦乱。
眼神在她的身上逡巡,直白而不收敛,暗藏审视。
一曲中了,余几声摘下他的耳机。
定定地看着他,
“生日快乐。事先没有准备礼物。
这是我高中写的第一首歌,名字叫《硕果》。还没发表,只是自己唱了存在手机里。
现在我把它转送给你吧。
祝你的人生硕果累累,再不会有任何东西将阴影投射其上。”
邓忆闫回眸望来,眼神中止不住的笑意。波光流转间,甚至用手指握成拳头轻掩唇边,来遮挡自己的笑容。
他刻意贴近,语调微扬,拽地人心口直烫。
男生的嘴唇几乎要贴在余几声耳边,气定神闲,又极其勾人,带着调戏。
“竟然心疼我了?”
余几声大窘,脸颊染上绯色红晕,立刻身体退后,和他拉开距离。“胡说!”
邓忆闫却不肯,眨眨眼睛,用毛茸茸的头发轻轻蹭了下她,
语气慵懒沙哑,每一个字音都透着胜券在握。
眼神中有一丝坚定,看着她懒洋洋地宣战道,
“余几声,承认吧。你看着就对我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