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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马车 ...

  •   四个捕快把尸体抬走之后,林衡在畅春阁门口看着雪地上马车留下来的车辙问文牧宣:“你来过这里几次?”
      “就在今夜来过,在你们到这里之前的二刻。”
      林衡继续问:“都城内除了你还有人乘四驾马车出行吗?”
      文牧宣:“陛下只赏了我与攸胥四驾马车,其他皇室子弟都无此殊荣。只不过攸胥这个人整天讲究克己复礼谨言慎行,除了进宫觐见陛下,平时出门从不乘陛下赏的马车,人前人后倒显得我骄奢轻狂。”

      林衡又将话题带回:“你说你只来过这里一次,可这雪地上四驾马车的车辙却有三路。一路是你留下的,另外两路便是凶手来时和离开时留下的。这里是巷尾畅春阁对面又是石墙,本就偏僻少有人行,一连几日大雪下到前日方停,这雪地里的痕迹除了你和刑部侍郎的人马留下来的,剩下的就是凶手的了。这种天气实在不是作案的好时机,凶手许是错过这次机会就再难有下次,所以才这么急不可耐的杀了人。凶手如此珍惜这次杀人的机会,冒着风险也要动手,故此可知凶手不会和死者一样是突厥人。”
      文牧宣:“此事难道与另一辆四驾马车有关?”
      林衡:“名帖上写着这个突厥人的名字,确定他的身份应该不是难事,查查与他接触过的在都城内居住一月以上的人,会有线索。文攸胥是陛下的侄子,又是文大人的堂兄,要去调查他的车马还得你亲自跑一趟。”
      一边说着林衡与左颀坐进了文牧宣的马车,这车到底是皇帝陛下赏赐的,坐了三个七尺八的男人竟也不觉得拥挤。车内一直放着暖炉,冰天雪地里的呆了半宿,这车内仍旧热气氤氲,三人衣服上的寒气顿时消散了。
      马车开始行进,林衡端坐在那里一看就不打算再开口说话,文牧宣一来瞧着这俩人对自己送他们回程这件事没有表达感谢的意向,二来觉得车里气氛过于严肃于是率先打破了这份安静说道:“关于凶手的情况,林法曹可还有什么见解?”
      林衡:“凶手是个男人,那枚指环不是凶手的,主人非常珍爱这枚指环,小心保管了数十年之久。如果是凶手不小心丢在了案发现场,那么在他发现之后的第一时间一定会想办法回去寻找指环。从案发到衙门的人介入这期间凶手有充足的的时间回来取走指环,可这枚指环依旧留在了案发现场。”
      文牧宣又问道:“那林大人方才在屋内蹲在地上是在做什么?”
      林衡:“我在看凶手的脚印,路上有积雪,凶手的脚印一定留在了案发现场。捕快们和仵作穿的是衙门统一发放的官靴,鞋底的纹路都是一样的,所以我蹲在地上是为了辨别哪个是凶手留下的脚印。从凶手的鞋印和步伐长度来看,他身高将近七尺,和死者生前去过同一个地方,因为他们二人鞋底的泥土都是红褐色的,而那些捕快鞋底的泥土都是黑色的。畅春阁屋内红褐色泥土的脚印,既有走进屋内的也有走出屋外的,走进屋内的是凶手和死者两个人的鞋印,走出屋外的,只有凶手自己的鞋印。”
      文牧宣听完这话抬脚看了看自己的鞋底,一尘不染,比那几个捕快的脸都干净,又想到林衡管他要车马钱时讥讽他的那两句话,心里有说不上来的滋味。他总听朝中同僚议论林衡举止怪异,不想这林衡细致到连别人的鞋底都用心留意。

      林衡不知文牧宣此时的内心活动,还在分析案情:“凶手是和死者一同乘坐那辆四驾马车来的,畅春阁门外的雪地里没有死者和凶手鞋底红褐色泥土的痕迹。而我们和刑部侍郎都是乘坐一匹马拉的马车来的,雪地里的马蹄印和车辙也能对应上。除了有陛下特许,任何官员和百姓都不能如此僭越乘四驾马车出行,所以整个都城,只有你或者文攸胥的马车载过生前的死者。所以,凶手和死者是一起来到了畅春阁,而且从足迹来看,死者是自愿到这里来的。”
      文牧宣:“那么这两个人究竟怎样进入空屋去的?死者又是出于什么动机甘心和凶手来到这里呢?有没有车夫送他们?凶手是怎么让死者服毒的?地上的血又是谁的?这案子既然不是图财害命,凶手的目的又是什么?女人的指环到底和这个案子有没有关系?最要紧的是,死者在墙上留下的‘文’字是不是真的和攸胥有关系?”
      林衡:“这些问题就要等刑部查清这个突厥来的额时纳可鲁的具体身份以及他来大珘的目的和他都见了什么人才能一一解答。”
      林衡和左颀回到衙门,几个夜里当值的衙役看到他们二人回来忙着递上准备好的热姜汤,左颀接过汤碗说:“我在这里给法曹大人当值,你们都歇着去吧,衙门今晚没事儿了。”
      待几个捕快出去林衡举着碗边喝边看着左颀说:“想和我说点什么?”
      左颀:“凶手真的和文攸胥有关系?”
      林衡:“不一定,那辆去过畅春阁的四驾马车或许就是文牧宣的。”
      左颀:“文攸胥此人克己复礼,行事一向谨慎,怎么看也是文牧宣那里出纰漏的可能大些。”
      林衡笑了一声:“或许他也不是真的克己复礼,只是圣贤书里写着将衣食住行的本能欲求压制到最低限度方为道德上的成熟,可真正圣明贤德之人又岂会过分在意这些浮于表面供他人议论的细枝末节。”林衡盯着左颀的眼睛继续笑道:“试想一下,若是今晚有一辆四驾马车停在秦楼楚馆外,来往的官员百姓下意识会认为这辆马车里坐的是谁?”
      左颀:“你的意思是不排除文攸胥会借着这辆马车打着文牧宣的旗号……”

      林衡一口把剩下的姜汤全部灌进肚子里,被烫的龇牙咧嘴,左颀拿过他手里的碗:“喝这么快作甚?”
      林衡:“至于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儿就留给他们去挠头吧,喝的快是因为我突然想起来我还着急要去找个人。”
      左颀:“已经子时三刻了,你还出去,衙役们体贴你特意准备了安神的姜汤,为了让你喝上一碗暖暖身子就寝,你倒好,急着吞下肚还要出门吹冷风。再说这个时辰了你去打搅谁的好梦,有事儿明日再说吧。”
      林衡:“那人也是个夜猫子,睡不了呢,天亮了药铺里看病抓药的人一多他就顾不上理我这茬儿了,必得现在去才好。”
      左颀一听他这话便知道他要去街西头的药房找那个大夫了,必然还是为了这桩案子,也就不再出言阻拦。从桌子上拿起一个手炉塞进林衡怀里,转头端起自己那碗姜汤也一口气全吞下肚,撂下碗同林衡方才一样被烫的龇牙咧嘴地说:“我与你一同去。”
      林衡:“不用了,你也歇下吧,就在街西,这么一段路出不了什么岔子。”
      左颀抬手:“你快打住吧,你是乌鸦转世投的胎你自己不知道啊,说好的不灵坏的灵。再像前几次一样遇见从牢里放出来找你寻仇的,我飞出去救你都来不及。就这么一小段路你自己走我也不放心,我去拿灯笼,你揣好手炉等我。”

      左颀和林衡并肩走在去街西药房的路上,漆黑的街上只有左颀手里的灯笼发出一点亮光,照着他们二人脚下的路,林衡揣着暖炉说:“下个月初领了月俸得给衙门里的几个兄弟多发点津贴,这手炉和姜汤真是雪中送炭。”
      高衡:“在你这么一位不省心的法曹大人手底下当差,是愣生生把几个五大三粗的糙汉子磨练成心细如发的贴心老娘亲。也是多亏了你,他们才能如此体贴周到,对来衙门求告的百姓也是以礼相待、尽力相帮。”
      林衡:“什么将手底下带什么兵,还是左骁卫以身作则,他们才能见贤思齐。”
      左颀:“……林衡,你说你这嘴甜的功夫用在朝堂官场上多好,一股脑全往我身上使,枉费唇舌。”
      林衡:“不枉费,这不左骁卫怕我遭遇歹人,子夜凌晨还陪我一路踏雪,如此体贴入微,我这唇舌怎能算是枉费。”
      二人一路说笑,走到药房门口,牌匾上写着“空青堂”屋里还亮着烛光,窗户上透出人影,果然如林衡所说那位夜猫子大夫也还没就寝。
      左颀上前敲门,窗户上的人影走到近前,门闩打开,夜猫子大夫说:“听见动静就知道是你们两个,又有什么事情要问还是又替哪个行动不便的孤老抓药?”
      林衡走进屋内,里面的药香味让人紧绷着的神经瞬间放松下来。外面冰天雪地,这药房里的小火炉上不知道熬着什么药好闻得很,药香味伴着热气氤氲开来,铺满了一屋子。
      林衡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他从畅春阁地上捏起来的土递给大夫:“烦劳钟贤弟帮我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的土,这土在都城并不常见。”
      钟莟拿着信封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抓药用的桑皮纸,打开信封把土小心地倒在纸上,拿起一柄小银匙舀起一点土凑到鼻子底下闻了闻,左颀见他这副样子似乎再不制止这位钟大夫就要把土放进嘴里尝尝了,于是开口道:“那个……钟大夫,这个土是从地上捡的……脏。”
      钟莟一脸认真地抬起头:“我知道啊,所有的土不都得从地上来吗?”
      左颀:“……”
      这倒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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