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向导》唐惟

5、队长与玩具狗

　　一进入养父的办公室，容祀立刻发现比起两年前，房内的白噪音又有增加的趋势。感应到主人进入房间，所有白噪音同步响起，音色各异的白噪音杂和在一起看似不成调，听久了却有种奇异的和谐，像一首另类的交响曲，还比两年前多出许多声部。

　　名义上是父亲，其实容琛的年纪与容祀相差不到十岁，两个在世上举目无亲的人，凑在一块需要一个法律上的名义，于是大的便管叫小的儿子，小的叫大的父亲，尽管两人都不太称呼这两个词汇。

　　其实容祀很佩服容琛年纪轻轻就做出收养的决定，他很清楚自己从小就不是个省心的孩子，觉得对方可以把他当宠物养就很不错，管饱就行，没想到容琛不知道哪根筋不对，在哨兵的训练上对他是如严父般的苛刻，别人做不到的，他必须要回家练到行，导致父子关系有些紧张，晚来的叛逆逃家或许父亲大人也要负些责任。

　　“这次回来有什么计划吗？”容琛问。

　　容祀接过风衣，挂到门口边的衣架上。”让我回来不是你的计划吗？贵局真厉害，公卖局都不收我的白噪音了。”

　　“你想太多，异能局管不到公卖局的事，两边运作一向独立。”

　　“公卖局最大的甲方爸爸就别这么谦虚了。”容祀推过一杯茶，又自己给自己泡了一杯。

　　容琛接过茶，淡笑道，”两年除了白噪音制作，你还学了把杨亮的阴阳怪气，过得挺充实。”

　　“这不是二队的优良传统吗？你们凑一队联合起来欺负我，我这不是得师夷长技以制夷吗？”

　　“嗯，恭喜你学成归来。”

　　两人碰杯，像喝酒一样把茶给干了。

　　容祀总觉得这茶有酒精成份，两人话题有越走越歪的趋势，赶紧拉回正题。

　　“容琛，你干麻不要我的白噪音？”他盯着容琛眼里的那抹红质问。

　　“我都没下订，你就说我买了，还来问我怎么没订，你这是强盗生意，公卖局的人都被你骂懵了。”容琛悠悠地喝了口茶，”每两个月买卖一个白噪音的约定，记得当初我是拒绝来着？”

　　“这两年看你拿得这么顺手，我怎么看不出拒绝。”容祀咬牙切齿。”好，是我没签合同，我认，但你还能红着眼睛去哪里生S级白噪音？”

　　“又不是只有你一个S级白噪音制造师，我为何一定要跟你买？”

　　“他们都没我厉害。”容祀冷漠道。

　　容琛哑然，”你还挺自信。”

　　“这是事实。”容祀平淡道，”你问其他制造师，都会得到一样的答案，你自己用难道用不出差别？那你下次买A级的就好，不要浪费钱。”

　　“嗯，我还真用得出差别，你看看这个。”容琛用指纹解开最底层抽屉的锁，从中拿出一个布包，布料黑色的丝绒滑顺，质感高级，从中倒出了……一只玩具狗？

　　容祀狐疑地端起橘色的狗。那是一只用方形积木组成的狗，头是方的，身体是方的，短腿是方的，连白色眼睛都漆成方形，不规则的漆面很有手工的温度，很明显是制造师自己上的色。这东西情商高的说法叫粗犷风，情商低的说法叫粗制滥造，地摊卖的CDF级白噪音长得都没这么魔性。

　　他上下左右看了一圈，没有签名。”这是S级白噪音？”

　　容琛没有回答，伸指弹了狗身，瞬间将一丝精神力注入进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玩具狗似乎活了过来一瞬，张嘴吠了下，从中流出几道淡橙色的巨大影子，依稀像是用橘色彩笔平涂的抽象犬，一只一只比人还高，正围绕着房间悠转，偶尔发出愉悦的吠声。

　　容祀怔怔地望着眼前光景，不敢置信。眼前的狗与真实的狗可以说是千差万别，但置身橙色的光影中，可以真实地感受到被宠物犬环绕的温暖，彷佛伸手就能抚摸到细绒的狗毛，就算听不懂狗语，也能轻易从吠声感受牠们迎接主人时的欣喜。

　　他一个A级哨兵都能感受到如此细节，身为S级的容琛一定能接收更多白噪音传达的讯息。

　　精神力注入的不多，影像和声音很快淡去，玩具狗恢复静止躺在桌上，好像刚才什么都没发生过。

　　容祀好半天才说得出话。”这是哪个制造师做的白噪音？”

　　容琛将白噪音收回布包。”老实说，不知道。”

　　“什么？”

　　“制造师并不愿意透露身分。”

　　“是无牌制造师？”

　　“或许。”

　　“那这个白噪音是从哪里买的？铁定不是公卖局。”

　　“送的，不是买的。”

　　送的？开什么玩笑。”送的人知道它的价值吗？”

　　“知道，下一次买的时候就贵了，不过还是比你卖得便宜，那我为何不跟他买呢？”

　　卖高级白噪音，还是做得特好的那种（即使他不愿意承认），竟然用第一单免费这种下流手段来抢客，容祀这辈子从来没有被污辱得这么彻底过！刚才的三队队长相比之下简直就是小baby，气得他好不容易才把气喘匀。

　　他错了，虽然年纪只大自己一点，但容琛现在就是个赋闲在家的绝好盘子，没事就会有诈骗集团来送温暖然后他还会高高兴兴把钱双手奉上的妥妥的高危老父亲！

　　后院起火，人质落在敌方手里，此事必须徐徐图之。

　　他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茶，也给对方续上。

　　“我觉得蛮好的，但还是有危险。”

　　“哦？怎么说。”容琛从容地换了个姿势。

　　“公卖局之所以要登记管理制造师，不就是之前高级白噪音出过太多事吗？比如嵌入手艺不佳造成的突然性爆音、材质不佳造成的效期过短，最严重的，就是刻意植入的精神污染。”他掰着指头数，说出一个最显而易见的错误：”这材质有检验过吗？庞大的精神能量可不是区区塑料可以负荷的。用一两次还行，三次之后就是个普通录像机。”

　　容琛悠悠放下茶盏，”你放心，我也算是久病成良医了，该检验的都有检验，我心里有数。是说，你回来除了当面指责我没有收你的白噪音，还有其他事吗？”

　　容祀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儿子，你很闲嘛。隐隐有点不爽。

　　“公卖局的人说要我调到异能局？有这事吗？”

　　“没有这事，谁说的？”容琛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补充说：”哦，前几天跟那人签约买新的白噪音的时候，想到你可能已经做好送去公卖局，打去公卖局确认，顺便跟老金聊了下，随口问说不知道你的训练有没有懈怠，他误会了吧。”

　　他像是终于有一丝丝的抱歉，”不然我这个月还是收……”

　　“这个月没你的份。”容祀冷冷说。

　　“这样啊。”容琛回得很快，语气中带有装出来的可惜，让人更不爽了。”那麻烦你跑一趟了，都是误会。你可以继续在公卖局工作，我会跟老金解释。S级白噪音的市场很不错，就算没有我，还是有很多人愿意买，祝你生意兴隆。”语毕，他又举杯，然而容祀没有要碰杯的意思，他困惑，”难道你要我帮你介绍S级哨兵客人？这就……”

　　“不需要。”容祀咬牙道。

　　“是吗？那我们就好好喝杯茶吧，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

　　容祀见他这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就来气，他自己清楚，比起生气，他更多是惶恐。两年前容琛也有过濒临狂化的时候，但当时伴随他出现血瞳的场景，只能是异能者医院，而不像现在，睁着一双红眼像个没事人似的到处晃悠，该做什么做什么。”下次见面不知道什么时候”翻译过来就是”很可能没有下次见面，我们好好喝一杯”。容琛好像已经摆好心态，安然面对自己的结局。然而容祀不接受，去他妈的结局。

　　他猛地将茶杯扣在桌上，发出很大的声音，容琛闻声抬起头，他深深地看进养父的眼底，”容琛，你知道吗？我不信命。”

　　他一字一顿重复：”我不信命。”

　　容琛不置可否，”是吗，那你想怎么做？”

　　容祀盯着桌上的黑丝绒，看了很久，才挫败地说：”我能见见给你这个白噪音的人吗？”

　　容琛略一思索，才说：”行，我问问他，我和他的合约要求对制造师和卖方都保密，但既然是同行，他们或许有兴趣。”

　　容祀点头，”可以，我就在这里等，等多久都行。”

　　容琛假装没有听见他最后一句话里的讽刺，起身去打电话。

　　这通电话持续了很久，又也许没那么久，是他每一秒都受到焦躁与期待的双重折磨。他现在比不过那个人，但未来有赢过他的机会；他好奇那个人的手法，想学，又不想面对毁掉他两年心血的魔鬼。他是高高在上的天使，他是将他踩在脚底的恶魔，他是陌生人，但同为S级白噪音制造师，他是否也看过他的作品？制造师的作品会说话，而S级制造师的话语最为灵动，他们可以不说一句话，却比任何人都熟悉彼此。

　　他想认识他。

　　当容琛再回来的时候，容祀陷入深深的迷惑。

　　男人身后跟了一个女孩，他认识，但不熟，是他昨天心血来潮救下的…

　　“嗨，前辈，听说你想买白噪音？”蓝亚南微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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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盘子：流行语，指钱好骗的冤大头。造句：你被当盘子了、你好盘
摸索晋江的发文功能，发现有个键可以吃空行，但吃下去就吐不出来了，可恶的吃货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