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有灵》风杏

3、凡人

　　“夫人怎么了？”美狸爬到床上，急切的问:“是不是魔君又罚你了？伤到哪里让奴婢看看。”
　　空疏虚弱摇头:“没事。”
　　小狐狸瘪瘪嘴，眼泪说来就来，如断珠般接连不断落下:“都怪奴不好……不去就不会受伤了呜呜呜……”
　　“我没受伤，休息一下就好。”
　　空疏扯着薄被躺下，有气无力的吩咐:“美狸，帮我守门。”
　　小狐狸立马擦干眼泪，铿锵道:“是！奴婢一定不让任何妖魔鬼怪打扰您。”
　　美狸退了出去，空疏翻来覆去，怎么也无法入睡。
　　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碎掉的元香和笑容可怖的玄邈。
　　她不记得过往到底什么样，但此刻，她无比清晰的明白，自己与玄邈，绝不可能是同路人。
　　隔天，空疏再去棠梨殿，想再细问黑鲤之事，棠夙却避而不见，只让侍女偷偷送了支色泽匀润的红玉簪出来。
　　玉簪顶端盛开着一朵栩栩如生的红花，精美绝伦，拿在手中，触手生温，空疏很喜欢，心里隐约觉得它不该这般暗淡，有光会更好看。
　　“且慢。”侍女小心的四下观望，附在她耳边小声道:“公主说，此物不可示众。”
　　空疏不解其意，但听话的将簪子藏进袖中，点头致谢。
　　离开棠梨殿后，她一时竟不知该去哪里。
　　明心殿里本不作为的三个魔女忽然一改常态，盯她死紧，这么一会放风时间还是央美狸拖住她们才溜出来的。
　　不想回，莲花池又不能再去。
　　她独自漫无目的游荡在魔宫中，不知不觉来到一个从未见过的破旧院前。
　　破院连个匾额也没有，却有不少妖魔进进出出，大部分都是低等小妖小魔。
　　他们端着托盘，抱着各种各样的柴火，进进出出，看着分外忙碌。
　　袖中红玉花簪不知感应到什么，忽然开始发热，她隔着袖子按下，抬眼凝视片刻，心怀疑窦的踏入园中。
　　院子从外面看小小的，进来才发现不小，占地宽广，摆着近百只大小不一的炼丹炉。
　　空疏穿梭在炉群中间，忽然被个管事魔叫住“站住。”
　　她迟疑了下:“在叫我吗？”
　　管事魔眼神上下一扫:“你是新来的吧？”
　　空疏平日打扮并不华丽，只是简简单单的素衣白裙，素淡至极，穿着上根本挨不上魔君夫人的边，加上她又没有权势，所以这个管事不认得她。
　　管事不等她作答，兀自使唤道:“去把墙角第一排，第二列那炉丹炼上，辰火文炼四十九个时辰，接午火武炼七个时辰。”
　　说完就消失在炉子后面，她早已习惯这种忽然被派活的待遇，依言行至墙角处。
　　一女子抱着扇子靠在夹角里睡觉，灰头土脸，煞是可爱。
　　不过真正吸引空疏目光的不是她可爱，而是她身上的凡人气息。
　　她居然是个凡人。
　　如果说妖在魔界是当牛做马的地位，那凡人就压根没有地位可言，仅仅只作为食物存在。
　　“辰火炉怎么还没引上？赶紧！时辰快错过了。”管事隔着炉子大声催促。
　　空疏应道:“马上。”说着运法引火。
　　打瞌睡的女子被吵醒过来，先是一愣，然后揉揉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她:“空疏——是你吗？真的是你吗？我没在做梦吧？”
　　空疏讶然，朝她看过去:“凡人，你认得我？”
　　“是我啊，许风遥！”自称许风遥的女子欣喜若狂，跳起来熊抱住她:“太好了，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说着说着，喜极而泣:“那天我跑着跑着被一股黑风卷晕，醒了就在这个鬼地方……我还以为我要在这儿待一辈子了……总算，总算老天有眼……你是来救我的对吗？”
　　迎着许风遥冀望的目光，空疏有些惭愧:“抱歉……”
　　许风遥笑容凝固了下，道:“没关系，我们一起想办法，姐妹同心，其利断金。”
　　空疏想，红玉花簪领她进来就是为了这个女孩吧。
　　“你认得我，那是不是也知道我以前的事？”
　　一句话成功令许风遥狠狠愣住，良久才从嗓子眼里挤出四个字:“你失忆了？”
　　空疏默然点头。
　　许风遥哀嚎一声，焦虑的来回踱步:“这怎么办？我不会医，又找不到大夫，怎么办？”
　　“你先别急。”空疏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她安静下来:“我已经知道我的记忆封在哪里，只是拿不到。”
　　她直直的望进许风遥眼底:“你能帮我吗？”
　　“能！”许风遥毫不犹豫答应:“只要有机会回家，龙潭虎穴我也闯！”
　　空疏详细告诉许风遥莲花池位置，说到黑鲤时，徒然陷入沉默。
　　魔宫黑鲤食肉且成群，她让手无寸铁的凡人去，合适吗？何况还无法确认是哪一条黑鲤，又或者，是所有黑鲤。
　　“空疏？”许风遥摇摇她的手，催促道:“继续呀。”
　　空疏看着细皮嫩肉的凡人姑娘，终归摇摇头，否决掉这个主意:“算了，我再想其他办法吧。”
　　许风遥一听，眼里霎时升起水雾:“那要想到什么时候？空疏，我好想回人间。”
　　“夫人，夫人？”
　　远处传来呼寻声，空疏听出那是新香在找她，压低声音快速道:“我得走了，明日这个时辰还来找你。”
　　说罢快步出去，许风遥躲回丹炉之后，屏息静气，隐藏气息。
　　回去路上，三个魔女一句接一句，盘问空疏去哪儿了，干嘛了，遇到谁了。
　　空疏不为难她们，却也不说实话，随口交代几句无关紧要的事，对红玉花簪与许风遥绝口不提。
　　她能模模糊糊的感觉到，一簪一人，对她很重要。
　　才盘问完，空疏身体就开始发冷，极致的冷以后是极致的热。
　　这次不知怎的，间隔时间短，症状还来的又急又凶，她抱着双臂，一头栽倒在地。
　　迷迷糊糊时，热流进到口中，带着香甜的雪莲气息，空疏猛地意识到不能喝。
　　她一口将其呕出，随后紧咬牙关，怎么都不肯喝，任由体内冷热恶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