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与星》沕颜

16、电闪，雷鸣

　　去那条小溪的路上，安蓝和见星路过了离他们家只有50米不到的一户人家。

　　他们的家是别墅，典雅、宁静，花园的花香芬芳扑鼻，却让人不敢靠近，害怕打扰到他们。

　　见星家和他们做了十多年的领居了，互相间也从未登门拜访过。

　　那户人家听说姓小山。

　　里面有个和见星年纪差不多的儿子，或许比见星大一两岁吧。

　　从没人见过他长什么样，只是天天都能听到他弹钢琴。

　　通常来说，那种旋律不抓耳的古典乐在普通人听来是有些兀长沉闷的。

　　可那个小孩弹的钢琴，连奶奶都很喜欢。

　　见星常常因此吃那个小孩的醋，他会抱着吉他问奶奶：

　　“是我弹的吉他好听，还是那个人弹的钢琴好听呢？”

　　在奶奶的记忆里，那户人家传出的钢琴声从没难听过，而见星刚自学吉他那会儿很折磨。

　　折磨自己，也折磨奶奶。随着见星的琴艺精进，之后才慢慢好起来。

　　但奶奶每次都会笑着说：

　　“肯定是见星弹得好呀。”

　　见星心里知道，奶奶在骗自己。

　　他一直都想拥有一台钢琴，来证明自己也可以把钢琴弹得很好听。

　　可想把钢琴练好并不简单。

　　各种枯燥的练习都是后话了，一台钢琴的价格根本不是见星和奶奶可以承受得起的。

　　教学课程也是高昂的费用。

　　这件事，一直在见星心里发酵着。

　　他的遗愿清单之一就是买一辆钢琴，让奶奶挑几首曲子，弹给她听。

　　可奶奶年纪越来越大了，他不知道在她有生之年，还会不会有那一天。

　　毕竟，见星才上高三，羽翼还是太过稚嫩。

　　他很怕在他拥有那种能力之前，奶奶会……

　　于是当见星听见里面传来的钢琴声面露愁容时，安蓝不免问道：

　　“这首曲子听起来不是很哀伤的样子，你为什么看上去不开心呢？”

　　“因为......”

　　见星便跟安蓝说出了他和钢琴之间的故事。

　　“这样啊。”

　　安蓝拍拍他的肩膀。

　　“走吧，你可是要带我去抓鱼咯，不能愁眉苦脸的。要开开心心啊！”

　　“那好吧，我们走。”

　　见星拉着安蓝的走，一路有说有笑，跨过田野，途径别人家的果林，终于来到了湖泊边。

　　“这里很漂亮啊！”

　　湖泊很大，被郁郁青翠的草地包围。

　　湖泊对岸的柳树林由于距离太远，横着伸出一根手指就能遮住。

　　湖水就像镜子一样干净，映着不断流动的白云，如油画一般湛蓝的天空。

　　这是一处天然的内陆湖。

　　“我游泳技术很棒哦。你呢？”

　　见星在一棵柳树下兴奋地脱衣服。

　　安蓝颇为难为情地开口道：

　　“我只会蛙泳......”

　　他很想冲上去把见星抱住，可他答应了奶奶不会做出格的事，还是忍住了。

　　柳树的树荫落在见星脸上，湖面闪着粼粼波光，令他柔和的脸庞看上去就像电影一样唯美。

　　他长发乌黑，发尾及肩，闪着青春的美好光泽。

　　如果不脱衣服，只看脸的话，估计让人很难看出来他是个男生。

　　“深水炸弹来啦！”

　　见星踩在与水面平行的柳树的歪脖子上，在空中做了个前空翻，落入了水中。

　　水花把安蓝的身体打湿了。

　　“哦，你的手没被打湿吧？”

　　露出水面的时候，见星看见安蓝在玩手机，像是在发消息。

　　“是不是工作上的事？”

　　是屈暖原发来的消息，问他和张导的进展。

　　“我可能.....得回国了。”

　　“这么着急吗？”

　　见星将湿漉漉的头发挽到脑后，拂了拂脸上的水。

　　“也对......毕竟你来找我，也是一件很突然的事。你的同事们现在肯定很需要你吧？”

　　“是啊。”

　　安蓝坐在岸上，见星浮在水里，两人沉默着对视。

　　“不过......”

　　安蓝一边脱衣服一边说：

　　“那也是明天的事了。我们今天先玩个尽兴吧！”

　　他转身走了十几米远，再转过身蹲下身子，做出一副短跑运动员的架势。

　　“深水炸弹第二颗，来了！”

　　“不要！你的绷带不能碰水的！”

　　见星被惊得瞪大了眼睛，立刻往旁边游去，因为安蓝向他全力冲刺，像陨石一样砸进了湖里，激起了冲天的水花。

　　“你太吓人了！快上去。”

　　见星皱着眉头，推着他□□的肩膀。

　　“才不要。不就是动了手术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再动一次手术。”

　　“你快上去。”

　　“你再推我，我就要亲你了。”

　　见星连连退了回去。

　　“可是你的手……”

　　“没事的。今天我们高高兴兴地玩吧，什么也不要管。”

　　见星把安蓝的右手脱到水面上，忧心忡忡看着它。

　　“对不起，我不该带你来这儿的。我只是突然想游泳了……这里真的很漂亮，就像是我的秘密基地。我想把你带到我的秘密基地这种心理，在家里的时候不可阻挡地爆发了，就想让你和我一起进来。”

　　“那我既然来了，你就不要再担心我的手了，一起游吧？”

　　见星点了点头。

　　安蓝大笑道：

　　“我想我不是深水炸弹，而是一颗原子弹。”

　　“那我会因为辐射变成哥斯拉吗？”

　　“我肯定会变的。”

　　“哥斯拉抓不到我。”

　　见星仰泳着离开安蓝，不时抬起头看一眼安蓝。

　　“别让我抓到你，否则你会知道什么叫痛苦。”

　　安蓝立刻在水里划开四肢追了过去。

　　“这是哪部电影的台词吗？”

　　“我不知道。很多电影里应该都有这样的台词吧。

　　清澈的湖水里的天空倒影污浊了起来。

　　乌云徐徐滚过天际，雷鸣敲鼓般传遍天地。

　　夏季的雨简直没有原则，说变就变。

　　豆大的玉珠落在水里，湖水震开无数波澜。

　　安蓝喊道：

　　“下雨了！”

　　“快上岸，我知道这附近有个地方可以躲雨。”

　　安蓝弯着身子，将衣服护在胸腹部，赤脚跟在见星后面撒腿狂奔。

　　他们沿着一条灌木丛小路，来到了一处废弃的房子里。

　　这栋和屋被白蚁啃噬得千疮百孔，有一面墙已经被人拆了下来。

　　他们拉开障子门，在厨房里避雨。

　　天花板还有久年被油烟入侵的黑渍。

　　“这个地方是我无意中发现的。有时我会来这里看书，或者一个人静静地听音乐。”

　　见星的长发还在不断滴水，安蓝便把自己的衣服盖在他头上，想擦干一些。

　　“不要，这种感觉怪怪的。”

　　“气温突然降低了一些，你的头发那么长，不擦干的话容易着凉。”

　　“不......”

　　来不及推脱，安蓝已经强硬地制住了他，刚中带柔地帮他擦头发。

　　见星其实喜欢这种强硬，嘴角有一点上扬，但没有明显地表示出来，只在心里感到一阵开心。

　　“那你怎么办？我的衣服全被淋湿了，不能给你擦头发。”

　　安蓝做作地拍了拍他的腹肌，再指了指他的肱二头肌，故意压低嗓子说：

　　“我常年健身，可强壮着呢，哥斯拉不怕感冒。”

　　见星被他逗得笑了出来。

　　大雨随风吹，狂乱飘摇。

　　和屋在风吹雨淋之下，仿佛能被掀翻屋顶。

　　帮见星擦完头发后，安蓝牵着他的手，拉开障子门，坐在背风的那边，看雨水倾盆，浇在绿茵茵的草地上。

　　见星把头靠在他肩上，轻声开口：

　　“我说奇怪，是因为我们明明才认识三天，却好像认识了三年的感觉。你觉得呢？”

　　“我也觉得很奇怪。这种诡异的亲密感，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难道说，这就是一见钟情，相见恨晚吗？”

　　“说不定是命中注定啊。”

　　听到安蓝这样说，见星把头抬了起来，双眼迷离，看着他。

　　他眼里的情欲，清水映月一般的恬静，令安蓝难以自制。

　　好像......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两人闭上双眼，嘴唇缓缓靠近——

　　一阵铃声响起，安蓝的手机亮了。

　　是关心打来的电话。

　　见星好像被人发现了一样慌忙推开安蓝，整理了一下根本没必要整理的头发。

　　“是谁啊？”

　　安蓝挠了挠头。

　　“是......我的同事。”

　　“那你快接吧。”

　　“可以不用接的。”

　　“说不定有要紧的事呢。快接吧。”

　　“好吧。”

　　他便接了过去。

　　这时铃声响到了第六下。

　　“喂。”

　　“和张导聊得怎么样了？昨晚给你发消息也不回。”

　　安蓝看了一眼见星，然后将目光放到他的手上，回道：

　　“聊得挺好的。”

　　“他说了些什么？”

　　“唔......”

　　“嗯？”

　　“他说......”

　　安蓝又看了看见星。

　　见星望着天上沉闷的乌云，和从乌黑的天空中噼里啪啦落在地上的大雨。

　　“他说，要我们把人物形象绘画得更加温柔一点，剧情可能悲惨一些，结尾却要Happy Ending。”

　　“这可不像张导的风格。他拿奖的那两部电影里，主角最后都死了。”

　　“对啊。我也很好奇，为什么要Happy Ending。”

　　“你呢？”

　　“什么？”

　　一道闪电划开了阴沉的天，亮起令人恐慌的电光。

　　闪光之后，惊雷立刻震压着人的耳朵。

　　“你想要Happy Ending，还是Bad Ending？”

　　“我也想要Happy Ending吧。”

　　“跟我想的一样啊，你也选了美好的结局。但无论是HE还是BE，你都先回国吧？在日本待了那么久，总该回工作室了。”

　　两人九年的默契在此刻就像那道闪电一样，照亮了天地，根本无法忽视。

　　“回到之前的生活之中。”

　　“我明天回来吧。”

　　“嗯。你这两天不在，很多事都无法开展。抓紧回来。”

　　“拜。”

　　关心挂了。

　　安蓝看着见星，眼神多出了些思量。

　　“会是Happy Ending，还是Bad Ending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