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一二事》alazy

9、入凡界

　　这一年，各位弟子的长进都被三位掌教看在眼里，他们在各弟子入宗满一年的这天召集各弟子，点了几人，其中包含徐白羽和陆北珂。
　　“你们几人经过一年磨练，体质、心性都有了一定变化，也通过了我们三个的考验，按照本门传统，你们可自请下山历练，去看江鸥远水，野麋丰草，去看歌舞升平，去看耕云播雨。”
　　几人去到掌事师兄处登记，领了锁灵环。
　　把握未定，宜绝迹尘嚣，使此心不见可欲而不乱，以澄吾静体；操持既坚，又当混迹风尘，使此心见可欲而亦不乱，以养吾圆机[23] 。江海所以能为百谷王者，以其善下之，故能为百谷王[24] 。当修行到达一定阶段，需要去到滚滚红尘中，去磨练本心，去体味人生百态，去看众生，修真之人也不能干涉凡界世事，会沾染因果，终被反噬。
　　锁灵环也叫无心锁，圣人常无心，以百姓之心为心。环上有禁制，一为锁住所用之人灵力，让其不得在凡界随意使用，破坏凡界秩序，二为监督与保护，使用之人允许在生命垂危之际或凡界有妖魔为害人间时启用，启用瞬间会形成影像传至宗门，以此推断当时弟子情形如何，是否需要增援，强制破开可视为无视灵、凡二界规则，宗门可强制召回，不从者，予以诛杀。
　　带上锁灵环，几位弟子向同门和掌教告别，徐白羽和陆北珂也向姚平告别，姚平眼泪汪汪，“师兄们一定要平安回山啊，我会好好修炼，等着师兄们回来。”
　　徐、陆二人摸摸姚平的头，又向三位掌教行了礼，转身离去。
　　“此去提衡霄汉上，鹏抟鲲运更论程[25] 。”他们听见掌教如是说。
　　历练地点是随机的，不过二人可以选择一起历练，也算有个照应。徐、陆二人被随机投到了东部境内的凡人界某个不知名地界，他们最开始被传送下来的是个荒山，二人被锁了灵气，现在二人是个凡人，身上带的有点干粮和其他用品，以防万一，徐陆二人在附近摘了些果子，又登高望远确定下一步方向，徐白羽之前在山上生活过两个月，倒是知道一些生存方法，
　　现二人是凡人之身，需得处处小心。二人约定每日天亮再找路，晚上找个避雨的地方，点上火，轮流守夜，以防不测。他们每至一处也会留下一些标记并摘下一片树叶用以计算天数。大约一个礼拜，二人从山上走了下来。
　　他们从山上下来后，按照太阳的方向，打算一路向东，再随缘而停，一路上，他们见过许多人，鹤发老人，黄口小儿，伙夫走卒，权贵富商，驱赶他们的，可怜他们的，他们还见过枝上鸟雀，山间清风，走走停停几个月，陆北珂说：“这几月来，见过许多人，走过许多路，不如就停在这吧。”
　　二人虽身无分文，一路走来多靠卖字画为生，仍时刻谨记礼仪规范，尽力保持衣物整洁，发型规整，不过衣物破旧，也不怪有人嘲笑他们是破落书生，迂腐守旧，宁可靠字画那几个钱存活，不愿脱下长袍去干苦力。二人不置可否。
　　抬头一看，来到一个小村落，碎石铺路，朽木牌坊，鸡鸣狗吠，童嬉小径，古树高低屋，斜阳远近山，牌坊上歪歪斜斜刻有三字“平安村”。
　　二人走进村，就有村民去请村长，不外乎村里偏安一隅，少有人来，众人疑惑二人为何来此。
　　二人就被请去村长屋内稍作休息，村长是个消瘦的老人，背部驼背，一双黢黑皲裂的手拿着锄头，脚上沾满泥泞，显然是刚从地里回来，见到二人，眼里透露些许不解，又恢复镇定，问道：“你们两个小娃娃，看着衣物整洁，行止得体，不知缘何来我村里？莫不是走到这荒郊野岭，寻错了路？”
　　徐白羽拱手答道：“老爷爷，我们兄弟二人家乡遭了灾，来投奔亲戚，事发突然，娘只告诉我们村庄名字和个大体方向，就和我们失散了，我们兄弟二人走了许久，分不清路，又饿又累，身上盘缠前些日子也被强盗抢了，这才来此，想看村内能不能收留我兄弟二人一段时日。”
　　“你们说遭了灾，家是哪的，叫什么，又是想去投靠什么村落，什么人？”
　　徐白羽随口答了一个他们游历过的村落，那村落遭了泥石流，二人也救济了一些人，又选了一户人家的兄弟名字作答，而那家人也确实想去投靠亲戚。
　　村长见二人能答上，说的村落也确有其事，疑虑稍消了，又说：“你们说的亲戚家离这至少有百里，再过几日会有瘴气出现，你们要去也得在村里待上几个月，现在收成不好，你们两个这体格干个活都费劲。”
　　徐白羽微微一笑，“我们二人家里给人做账的，略识得几个字，我看村里有不少娃娃，我们可以在晚上免费教这些娃娃识字，白日跟着去劳作如何？只求给我二人一间房暂住即可。”
　　村长听见他们识字，眼睛闪了闪，识字就是读书人，他们这些劳作的多少年都是文盲，但也不想自己娃娃是个文盲，永远困在大山里，终日和稻谷田地打交道，识了字也意味着有新的出路。
　　二人看村长神情，便知道是成了，又道：“大人若是有兴趣来，我们也是教的，我们二人临走前也是会留下一些识字册，日后若有其他娃娃也可以学习。”
　　于是，徐、陆二人以王刚、王强留在村里。
　　第二天，村里就知道了来了兄弟两个，能识字还愿意教他们，村里人觉得哪有那么好的事，正谈论着见二人穿了粗布短衫来了，来了后向众人行了礼，请教了一番如何耕种，之前在青云峰也耕种过灵植，和凡间谷物道理是相通的，本来村民对他二人来还分了一块田有点微词，现在看他们干活麻利，勤学苦问，态度谦逊，说话温和，稍稍好转了一些，但还是不信他们会教人识字，能识字的都是家里有点钱的，怎么可能看得起他们？
　　傍晚村民家里的娃娃也不敢来，倒有一个胆大的来了，是个小女孩，约莫七八岁大，扎着两个羊角辫，脸上有雀斑，那双眼睛倒是挺大，水灵灵的，进来便说：“我叫李燕，我家是村口边上那家的，听说你们是来教导我们的，是吗？”
　　陆北珂一笑，“当然。”
　　“那你们会什么呀？”小女孩眨巴眼看着。
　　“你想学什么都可以教你，但是你现在应该不识字吧。”
　　“对啊，村里好多小孩都不识字”
　　“那便先教你识字写字”
　　“那我能写我的名字吗？”
　　“可以啊，先教你李字吧”
　　徐、陆二人教了李字，又教了一些简单的字，虽然没有纸是拿树枝在地上划，小女孩也学的很认真，半个时辰后，小女孩开开心心走了，两个羊角辫一跳一跳，临走前对他们一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说道：“谢谢哥哥们。”
　　李燕回去后和父母说了，次日，二人刚来田里就有人围了上来，一个大婶说：“二位夫子，我家儿年岁有点大，想学个算术，不知是否可以？”
　　又有人说，“我家儿子女儿今年不过四岁，可以来学堂吗？”
　　一个汉子嘿嘿一笑，“俺也想学，不知道夫子收不收？”
　　二人微笑说可以，众人又围着问了好些问题。
　　今晚的学堂可比昨日热闹多了，老少皆有，徐、陆二人讲学生按年龄分为两类，安排两拨人单双日来学堂学习，李燕也来了，蹦蹦跳跳喊着“哥哥们晚上好”，被人拍了下头“要叫夫子”，李燕揉了揉头，“喔，燕儿知道了~”
　　学生们今日学了一个时辰，徐、陆二人讲课生动，众人赞不绝口，满意而至。
　　如此过了一月，当二人再去田间时，被人揽着，“嗨呀，二位夫子如今安心教学就好啦，你们这块田俺们会替你们耕种的，不会少了你们的”
　　二人摆摆手，村民又道：“俺们村多少年福分才等来你们兄弟愿意教俺们识字，这是大功德，俺们再不懂，也断没有让夫子下地的道理，这几日俺们都商量过了，大家都愿意轮流替你们耕种，家里孩子俺们也愿意他们多学一点，两位夫子就不要推脱了，俺们农家人实在没有什么能报答的，就是这一身蛮力可供驱使了。”
　　“是啊，二位就不要推辞了”众人纷纷应是。
　　徐、陆二人无奈应下。
　　于是二人回到住处，发现村内小孩基本都在，几个村民见他们来了，嘿嘿一笑，“两位夫子，俺们在不远处搭了一个木屋，二位夫子可以到那里教学，您二位住的这个屋子之前是村长的，定了型，乡下房子，要是二位日后有什么需求，喊一声就行。”徐、陆二人恍然，怪不得这一月看村里人老是搬些木材来，原来是建了个学堂。
　　他们便在学堂教起了书，不过不分单双日了，小孩白天上课，大人晚上上课。
　　李燕是个小话痨，叽叽喳喳，像个小麻雀一样，她觉得两个哥哥长得好看，性格也好，特别喜欢黏着他们，课上叫他们夫子，课下喜欢叫哥哥，二人也允了，觉得自己多了个妹妹。张燕是村里少有的一直在学堂的女孩，有些女孩来学了几个月，家里不让他们来了
　　李燕父母也是个热心肠，从他们来村后，就时不时让张燕送些饭菜过来，就想着这两位可能不太会做饭，村里人也喜欢给他们送些东西，冬日也会给他俩送御寒之物。
　　很快就到了农历春节前夕，家家户户洋溢着喜庆的意味。
　　这日，二人正在休息，远远瞧见两个小羊角辫一跳一跳来了，正是李燕，“哥哥、哥哥，我给你们送春节要用的物什来了，娘说新年要贴年红，要吃年夜饭，还要守岁火，娘让我来给你们送东西，然后请你们来家里吃年夜饭，我知道你们这两天婉拒了一些大婶大叔的邀请，不想给他们添麻烦，但是我是小孩诶，我是你们的妹妹诶，妹妹来请你们都要拒绝吗？”
　　二人无奈，说道：“我们二人可以自己做的，不劳烦各位了，近日大家都送了很多吃的来，够我们吃的了”
　　羊角辫跺跺脚，“不行不行，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来了我们村就是一家人，家人哪有客气的”
　　说完又拉又拽，见二人还在犹豫，小嘴一撇，“哼，你们不来，我就、我就哭啦”说完，作势抹眼泪。
　　徐白羽一弹李燕脑门，说：“好啦好啦，我们去就是啦，别装哭了，脸都花了，成小花猫了”
　　李燕转瞬一笑，“嘿嘿，我就知道刚哥哥和强哥哥，人美心善。”
　　陆北珂扶额，“就叫你别教小孩那些话本的词，你听听什么样。”
　　三人吵吵闹闹去到李家。
　　晚上，五人在桌前吃着饺子，听着一声惊呼，“娘，我吃着硬币啦”，原来是张燕吃的那个饺子里有一枚亮闪闪的硬币，凡界新年有吃到硬币，可以如愿的说法，李燕说，“今年两个哥哥来，我第一个就吃到了，看来两个哥哥是我的福星。”李母说，“燕儿今年有什么愿望？”“那我就希望我们家和和美美，两位哥哥幸福快乐。”
　　几人吃了饭，抬头望星空，这星空徐、陆二人自来到这看过无数次，都不如今日璀璨，远处也渐渐传来炮竹声，声声入耳，一岁除尽，春风送暖。
　　陆北珂叹到：“天地风霜尽，乾坤气象和；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26]。”
　　李燕说道：“哥哥好厉害，说的都是燕儿听不懂的”
　　徐白羽摸摸她的头，说“燕儿还小，等你大了也会这么厉害，这句话是说风霜除去，万物呈新。”
　　徐、陆二人看着星空，听着闹声，心里也牵挂着家人还有在山上的姚平，希望一切安好。
　　愿年年岁岁有今朝，朝朝暮暮有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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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3] 出自《菜根谭》第七篇]
　　[24] 出自《道德经》第六十六章
　　[25] 出自宋，陈造，《贺二石登科》
　　[26]出自元，叶颙，《己酉新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