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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平桥村(四)大长篇 ...

  •   第二日大早,众人吃了统一发放的辟谷丹后,徐白羽四人以隐藏身份的传信方式向他们这两天观察下来可以信任的弟子发了昨日的简单情况,其中包括鉴真,并向全体弟子发了“有鬼,不止一个”的简单讯息,徐白羽和陆北珂再三考虑,尽管两人认为段奕阳有疑点,但他仍然是本次行动的负责人,他们将一些关键信息隐去,用清净宗弟子之口将信息传于段奕阳。
      如几人所料,众弟子接到消息后,神色不一,段奕阳也开始组织各弟子商讨应对之法。
      众人讨论之际,徐白羽则悄悄与鉴真联系。
      “鉴真师父,请见谅,我本无意叨扰师父,但现下有些问题想私下请教师父,如那封不知名传信所见,有人修改了阵法,不知意欲何为,并且信上点明不止一个鬼,我初入世道,资历浅薄,不知如何除鬼,师父比我早入世道,想问师父可知如此情形如何处之?”
      “徐道长,救苦救难者,无有不济也,鬼本众生,随业所牵,尝受恶果,我宗对于鬼,素以消解其怨,助其早日度脱,冥顽不灵者,也会强势降伏,使其不得为害众生,但终究不是上乘之计,本村之鬼,已害人性命,就算超度,也会受无尽苦报,还会转生畜生道,以偿还业债,至于围困之事,我只觉得’诸行无常,一切皆苦[37] ’,一切皆有因果,不过生命可贵,此行凶险,还请各位多加小心,我自当竭尽全力协助各位除鬼。”
      徐白羽轻叹一声,答道,“多谢师父解惑。”
      此时,另一边段奕阳已经初步协商出应对之法。讨论之时,徐白羽四人只是附和,同时观察旁人神色,他们四人本不算多话之人,没多少人注意,陆北珂却感到一股视线打量了他一下,仔细观察了,那视线又不见了,不过他私下告诉徐白羽和姚平,让他们也帮着留意。
      段奕阳提出现在是白日,鬼的力量最弱,不管是否有几只鬼,都必须确定他们的藏身地,昨日林中有瘴气,他与各宗一些弟子写了一批符,用以屏蔽瘴气,建起一个简单防护罩,现在敌我不明,所有弟子需要有一定距离,不得太远或太近,避免出现意外救护不及时或是被一网打尽。
      众人决定还是先往东面去,毕竟那里有阵法,鬼出没才会设阵,至于那些孩子所说的北面并不能让他们信服。众人临行前,段奕阳轻飘飘地把众人拦住了,看着旁人疑惑的神色,段奕阳笑着说,眼神却是扫过一群人:“哦?你们不知道村里安排人盯着咱们的行踪吗?现在是白天,只要我们想去他们所说的禁地附近,就会有人报信,诸位也不想和凡人动手吧?”
      “那依段师兄所看应如何?”
      “不若我们之中擅长制幻的师弟师妹来联手打造一个让村内人看到我们在道观商讨准备,并留下几个人来应答,其余人则是掐个隐匿决去查探消息,诸位也看到昨日村内人如何不配合,如何遮掩些东西,想必今日也不会配合我等调查,既如此,不如做个假象让他们放心,如何?”段奕阳虽是问询,却是肯定的语气。
      “段师兄倒是深思熟虑。”一个弟子语气莫名。
      段奕阳不置可否,随手点了几人留下,做了个幻境之后,带着其他人掐了诀离去。
      来到东面那个林中,段奕阳让众弟子开神识搜寻,一些弟子反映说那些石块有轻微移动,还有弟子反映林中较深的土地下有些许异物,段奕阳让众弟子保持阵型,一面往深处去,一面继续用神识搜寻,往里走了约有几里地,弟子来报前面有好厚一层新土,下有一大片异物,不知是什么。
      徐白羽他们走在后面,瞧见段奕阳施了个法决,是个屏蔽决,防止别人看到。
      徐、陆二人皱了皱眉,姚平暗地说,“段师兄也太小心了。”
      众人听见段奕阳令下,开始分散在这片土地挖掘,向下挖了几尺,听见一声,“这有东西,快来。”
      众人围去,向下继续挖,再挖了几尺,隐约透出一截半白骨化的物来,鉴真蹲了下去,端详了一阵,摇摇头,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这是人骨。这里血气很重,怕是不止一具。这些土还有些潮湿,恐怕是近期被搬移过来的。”
      众人敛了心思,神色凝重,开始继续挖掘。
      “哎,这是不是那些村民的先祖埋在此,我们这样是不是扰了人家先祖。”
      那弟子刚说完头就被敲了,“你是不是傻,你见过哪家先祖是胡乱埋在地里,连碑也不竖的?这明显是乱葬岗。”
      “就是就是。”白宇也来插了一嘴。
      “哼,不比师兄大家子弟,见多识广。”
      持续挖了一阵后,众人眼前横陈数具尸首,有年代久远白骨已经脆化的,也有不久前去世半腐坏的,胡乱放在一起,有些尸身还有缺失,甚至还有被砍了头的,但都是女尸,有穿着破旧的布衣,也有裸露的,她们身上都是血和腐肉,有些死状及其凄惨。
      众人沉默了,成凡和姚平及一些弟子不忍直视,微微侧过头闭上了眼。陆北珂和徐白羽则深深皱眉,眉宇间尽是不忍。
      鉴真站在一旁,面有不忍,口诵经文,轻声说:“贫僧这里有个法器,可以展开并且挪移而不伤人或物,烦请各位道长同我一起将这些施主们挪移到较为平坦的地方,让贫僧为他们超度。”
      众人小心翼翼且仔细地将那些尸首放到法器上,鉴真操纵法器稳稳停在一处较为平坦开阔的地界。
      将全部尸首放平后,共有三十七具成尸,两具童尸,众人才看清那些尸首生前多惨烈,有全身被砍断的,有活活打死的,砍了头的,被勒死的,还有一些妇女腹部涨起,一些弟子用法术探查后告知众人,这些妇女还怀有身孕,但全部都是死胎,更甚者还有尸身不全的。
      鉴真给她们施了集体洁净术,再一一口念经文,合上她们死不瞑目的双眼。
      所有人都退至一边看着鉴真动作,沉默无言。她们这些女性不论生前做了什么,遭受莫大痛苦而死,死后被人随意丢弃,几经挪移。整个队里好像重物压在心上,令人喘不过气,哪怕是再冷情的修士,此刻也有动容。
      鉴真合上最后一具双眼后走了过来,对众人说:“各位道长,我们佛宗对鬼气较为敏感,这些施主身上都附有怨毒黑气,久之就成了鬼气,贫僧此为稍微消减了一些怨气,但有两位怨气积重,需得注意,一位是第三位被砍头的施主,另一位是被乱刀砍死、面目全非的第二十八位施主,想来村里犯下命事的就是这两位了。”
      段奕阳敛了神色,轻拍一下手掌,将所有人唤回神,“如此,那便在这些尸首周边布下法阵,待晚上让他们自投罗网,灭鬼,要么一击击溃其魂魄,使其魂飞魄散,要么把住尸身,尸身承载鬼的精气和怨气,尸身没了鬼也没了。”
      鉴真抬眼,“段道长,死者为大,当入土为安,段道长如此安排,是想让她们曝尸荒野吗?”
      一弟子抢嘴说,“鉴真师父,您的法器是能保持尸身不朽吧,这怎么能算曝尸荒野呢?不过是让她们多待些时间,再说了,死者能有生者大吗?现在阵法被破坏,师父也不想看他们再生杀孽吧,待我等将鬼魅除尽,给她们下葬也不迟。”
      另一弟子说:“或者说见真师父有其他高见,能够让我们一击击溃两鬼?”
      徐白羽等一些弟子觉得此法太偏激,不尊死者。
      却见成凡怒从心起,大喝一声:“你们也瞧见她们生前被欺辱的惨相了,说不定就是村民干的,村民是人,她们不是人了吗?口口声声为村民着想,那她们呢?你们有把她们当人看吗?她们做了什么孽?这样对她们,你们修心是修到狗肚子里去了吗?你们才是最该...”
      徐白羽听出成凡怒急攻心,口不择言,修真之人忌讳诅咒,成凡不过普通弟子,若是说出来触了霉头怕是日后会被使绊,他与陆北珂对视一眼,陆北珂掐了个小禁言咒,徐白羽轻咳一声,正巧掩过成凡最后几个字。
      徐白羽挑了个合适的说词,“诸位别动怒,确实有了尸身,我们今日布置好,晚上就可以捉鬼,各位都是有仁义之心,想早日除了祸端,还村民安宁,不过让她们所有人都横尸片野,我实在于心不忍,诸位心存仁义,想必心里也是不好受的,刚刚见真师父说有两位怨气较重,其余的师父都消弭了些许,不如留下那两位,其余我们暂且寻个干净的地,先让她们入土,待事情了了,我等再为他们安葬,不知各位意下如何?”
      “我们此行来,是为除鬼,还这里安宁,现在已知不止一鬼,倘若我们将尸首置于此处,不能保证是否会激怒鬼,也不能保证其他死者会不会因此增加怨气,变成鬼,到时候我们便凶多吉少了。”陆北珂附言。
      “是啊,段师兄,我觉得还是按他们所说”说话的是白宇,这倒出乎徐、陆二人意外。
      “哼,白师兄,你以为你进了内门就有指摘段师兄的权利了吗?”
      段奕阳摆了摆手,“罢了,白师弟也是为我们着想,各位师弟都没有太多经验,是我太过急躁,想早日带各位卫道,为这片土地的村民,也是怕再生变端,我原想着将她们都控制在手,也是避免在我们看不到的地方发生变故并且可以将鬼魅一举除去,倒让各位师弟师妹误会了,如此,是我不是。既然几位师弟如此坚持,不如按照他们的法子试试,只有一件事,若是今日不慎有了变故,一定要护住凡人,别让他们丢了性命。”
      徐、陆二人听了心下暗道,这话倒是将自己摘了个干净,若是今日有任何差池,便是他们这些人行为莽撞,怜悯恶人,抓鬼未成反倒是他们的不是。姚平虽不知人情,但心思也算玲珑,也听出不对劲,正欲争辩一番,被徐白羽拦下了。
      谢昌倒突然提到,“今早的讯息不是说湖那边疑似也有鬼吗?不如去看看。”
      段奕阳不紧不慢道:“如此,不如一同去看看,今晚上一并除了。”
      众人暂且将除了那两具之外的尸身掩埋在一个较为干净的地段,那两具还是放在见真的法器上,不过施了个幻境,确保村民看不见。
      众人掐了隐匿决,刚出林不久,听见一阵吵闹声,修士五感灵敏,但段奕阳对此没有兴趣,领了众人往湖边去,徐白羽四人听着声音源头有点熟悉,心念一动,找了个旁人察觉不到的时机,朝着声音方向而去,吵闹声还在东面林里,不过离封魂阵和后埋尸骨地很远,是个偏僻的地方,四人渐渐近了,这一瞧,还是个熟人。
      是前两日的妇人和那小女孩,只见那妇人对那女孩又踢又打,嘴里满是恶毒的咒骂,说着什么“婊子”、什么“花我那么多钱还敢跑”、什么“你个畜生敢嫌弃我儿子,不肯伺候他就把你腿打断”,那妇人不知从哪找来一根木棍,一面敲打在女孩身上,一面说:“那些道士替你出了一次气,你就以为他们能救你了?还想去找他们,我呸,我活着一天,你就别想跑,继续在我们家当牛做马,平日里你们这些贱蹄子就爱往这边跑,怎么,觉得那些贱人和你们一样,所以能保护你们?真天真,他们被封魂了,今天我还看见那些道士研究怎么搞死他们呢,今日是给你个教训,再偷跑,我剥了你的皮。”
      那女孩瘦瘦小小被按在地上,一面哭嚎一面躲避木棍,腿脚乱蹬,一脚蹬到了那妇人,那妇人登时面露怒火,形如恶鬼,把木棍丢了,一手扯着那女孩头发,一手掐着脖子,作势要掐死女孩,成凡惊怒,正要显了身形教训一番那妇人,被陆北珂止住了,陆北珂摇摇头用口型说,不、能、暴、露、身、形。
      姚平捡了两颗石子,带了几分怒气,一颗打向掐女孩那手,一手打向那妇人面门,力道挺大,一下把那妇人打翻过去,但不至于要命,那妇人被打翻在地,面露惊恐之色,怕是觉得厉鬼来锁命,惊恐而满含恨意地看着女孩,咬了咬牙,把女孩丢下跑了,那妇人边跑边想那封魂阵不管用了,要赶紧回去让那些道士来加固。
      那女孩眼见这一幕,愣怔了下,缓缓起身,朝着封魂阵的方向拜了拜。然后往林子深处去。
      成凡不放心,想跟上去,又担心被发现,陆北珂给她打个手势,表示他们三人会替她掩饰,这才跟了上去,徐白羽三人想着不能离队太久,隐了身形往大部队那里去。
      成凡跟着女孩,眼见她越走越远,来到林里更深处,那女孩停下,前后都仔细看了下,确保没人后,轻轻吹了声口哨。
      就有更多女孩从林子深处走出来,约有十六七个,大的十三四,小的六七岁,但身上基本都有伤,面上都是小心又熟稔的,就好像不是第一次这样聚集。
      成凡皱了皱眉,继续隐了身形。
      那女孩从她里衣里颤颤又小心地拿出一包破布包,她刚刚被打,拿包扯着伤口,有点颤抖。
      她小声说:“这是前日一个道士哥哥给的药,我试了没事,特地带来给你们都搽一些,药有点少,咱们化水可以多搽一阵。”又扯着伤口,那女孩低低吸了口气。
      “巧姐姐,你又被你娘打了吗?”一个较小的女孩瞧见,眼眶有点红问道。
      “那不是我娘!我又不是她生的”女孩带着点怨毒憎恨,“别说了,石头搬了吗?”
      几个女孩乖巧地点头,“嗯,姐姐们不知道那石头可重了,我们好几个人都搬不动,还破了皮。”
      一名稍大点的站出来说:“那些道士我听大人们说他们今日在道观画符,还弄了些奇怪的东西,看来他们要来真的。”
      叫巧姐的女孩沉思了一阵,“嗯。。。红玉姐也和我说那些人是有法术的,可能...我们真的要采取计划了。”
      年龄最大的一名女孩,看着那些六七岁的,轻声问:“怕吗?怕的话今天晚上回家呆着,一步都不许出来。”
      小女孩们渐渐有了轻微的哭声,一个女孩抽抽噎噎,“怕,但是姐姐,我、我不想挨打了,我也不要和我爹在一起,我、我想回家。”
      大女孩们轻轻环住小女孩们,“妹妹,你们年龄还小,只需要引导他们,其他的姐姐们来做,你们做完就回家,相信姐姐们,今晚的事情成了,我们就回家,好不好?”
      众人都红了眼眶,但又不敢大声哭,怕又遭毒打。
      还是巧姐先止住了哭,跟最大的那个说:“东妹姐,现在咱们时间有限,还得有几个人去林里准备,我让姐妹们都从家里偷了把小刀,这里也需要有人和妹妹们说怎么做,等人带到了,你吹两声口哨,我和红玉姐她们说了那几个人的样貌,红玉姐她们应该不会伤着他们,东妹姐,今晚上是我们唯一的机会了,不能心软,我想回家。”
      东妹点点头,“好,到时候我这里结束就来找你,放血的事,我来吧,我这个当姐姐的怎么能让妹妹做这么危险的事。”
      巧姐苦笑,“东妹姐,这么狠毒的法子是我想出来的,今天、要是事成了,我想让你们比我清白点。”
      成凡听到此,大吃一惊,那个叫巧姐的女孩,不过十一二,脸上却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并且她感觉这些女孩谈论的一定不简单,修真人直觉告诉她,这件事一定非同小可,她要回去告诉同行修士。
      另一边,徐白羽三人跟上了队伍,众人来到了湖边,虽然湖边挨着宗祠,又挨着其他村庄进出的路,但根据他们这两日的观察,这里很少人来。
      晚上夜黑,白日来看,湖不算大,宗祠在一面正对着湖,湖的另一面有一大片颜色较深的土壤,深褐色,并且地面也要稍稍低些,不像自然形成,倒像是人为。
      甫一靠近,见真和几人就感到一股血腥气,那湖里也隐约能感受到一股黑气。见真知道这湖里也有鬼魅了。将情况和段奕阳一说,段奕阳同样掐了个屏蔽决,让其他人掐个避水诀,用灵力建个防护罩,下水看看情况。湖里不比地上,倘若湖里还有鬼,也不能像地上那般把尸首搬出来,对于湖里的鬼,要么就是修为较高,能够用灵力一击扫荡湖里,将湖里邪物尽数消灭,要么就是在地上设个阵法,把湖里的东西引出来再击溃。显然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能有那么高的修为,便只能采取第二种方式,所以部分通法决和水性的弟子先下去看看,再根据情况设置阵法。徐白羽和陆北珂幼时也教过一些,也下去了。
      湖水有两人深,底下是一大片污泥,凑近了看,那些污泥混着发白的血肉,污泥起凸不平,徐白羽用了个决,将那些污泥略微拨开,一张被水泡的肿胀的,苍白发绿的,看不出相貌的,高度腐败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污泥拨开的瞬间,那尸首上的泡的发白的些沫皮肉飘在水中,徐白羽敛了神,又将其他污泥同样拨去,露出一具整体肿胀,破损,发白的尸身,身上都是残缺的,十个手指都是烂的,左右脚上连着一根绑死的绳子,绳端系着一块重石,徐白羽和陆北珂勉强从尸身上穿着的被水泡的发白的衣物认出这是民间妇女穿的喜服,再往旁边一看,其他弟子也学着他们拨去污泥,这么一看,满眼都是发白的,褪色的,没有生机的红色还有满地的沉重石块。
      陆北珂看不下去,微微闭眼,又有人向下挖,发现这些尸身不过是近些年的,下面还有很多尸骨,看上去有些年岁了,只剩白骨,但都是小骨架,有些甚至不过婴孩大小。众人心头凉了,这次来的修士年岁都不大,看到这些,觉得可怕又荒谬,为什么会杀那么多孩子呢?再看这些尸首,他们对鬼气没那么敏感都能感觉到丝丝缕缕的黑气。
      怀着沉重的心情,他们上了岸和岸上的弟子说在湖底看到的一切。
      所有人听了都沉默了。但又有人反应过来,下水的弟子都能感觉到怨气,可见这鬼不好对付,在场的也就段奕阳、见真等几人能够对付这般怨念的鬼,眼里稍微带点期盼看着他们,见真则一直眉头紧锁,目光一直没离开过湖面,也没看其他人,他只是垂了垂眼眸说:“诸位,我宗有一阵法,可以暂且压制桎梏鬼气,不过需要一些识得阵法的道长助我,不过我学术不精,此法能维持三刻钟时间,阵成后,烦请诸位道长将鬼引至阵眼处,然后离远一点,贫僧有办法制住她们。”
      “这鬼怨气如此重,你可不要拿大,自己直面她们,事没办了,还丢了性命。”有弟子劝到。
      “是啊师父,虽然师父你是半步金丹修为,但是我们看她们那个情形,怕是金丹期都不好对付,我辈修为虽然比不上师父,但还是能出力的。”
      鉴真转过身向其他人躬身,双手合十,“多谢各位道长为我着想,贫僧并非拿大,这次是想让各位给个承诺,除鬼之后,望各位能先让贫僧处置死者,再报与官府可好?不瞒各位,贫僧昨日观星象,恐有生变,心下不安,特请诸位道长容我布下金刚阵,来抵御鬼气。”
      鉴真这话不错,他昨日观星,发现天有妖异血红之状,再加上今日有人告知他们中人恐有变故,见真不过巧合加入了这场原本只有道宗人参加的试炼,他本打算就按着段奕阳的安排行事,但当他看到了那些死者的惨状,他想尽自己所能消弭一些怨气,为她们超度。
      众人有不信鉴真说辞的,但听一声“见真师父这话不错,今早我用铜钱卜卦,五阴在下,一阳在上,是为剥卦,可见今日并不会顺当。”说话的是抱朴宗的一名小弟子,叫连众,听说在卜算上小有名气。
      段奕阳听了两人言语,轻拍一下,“见真师父仁厚,我辈不能及,既如此,还请师父费心,助我等剿灭鬼魅,还以太平,师父所言,我等自当协助。”
      鉴真领命称谢,让一些熟识阵法的弟子跟他一同去画阵。
      众人欲回到道观稍作休息,为晚上剿鬼做准备。
      徐白羽几人刚踏进道观,成凡便找来了,低声说着那些女孩的异处。徐白羽等听了皱眉,不知这些女孩要做什么,但所有人都觉得不对劲,还未说完,听见外面一些喧闹声,众人出来一看,原是几个女孩跪在道观前,拿着一张丝帕,抱着哪位弟子的大腿,说她想找成凡道长。
      打头的正是巧姐,她们就跪在那,别人劝也不听,无奈,那弟子进去找了成凡出来。
      成凡一出来,那女孩就扑过来,紧紧抱着成凡,小脸又脏又都是伤,一双眼睛盈满泪水,可怜又委屈,她咬咬唇,哽咽了一阵后才说,“道、道长,我、我不是故意打扰你的,我犯了错,被娘打了,娘说我、我敢回去就扒了我的皮,我、我们没处去了,想请道长收留我们。”
      其他女孩闻言也上前扒着成凡。这些女孩各个都是要哭的架势,怕他们在道观前闹,引来其他麻烦,成凡没有段奕阳那么心狠,心下无奈,引着这些女孩去到别处,不过临走前还是将情况简要传音给徐白羽和陆北珂。
      徐白羽和陆北珂收到消息,心里也是疑虑更重,本来现下阵法被改,虽然仅有少数几人知道此事,再加上见真和连众的观测,现在这些孩子也有问题,村民是不配合的,小孩是捣乱的,阵法是被改的,卦象是不详的,实力是菜菜的,这怎么搞?这明显没有活路啊,现下这个场面,徐白羽思维就有点跳脱了,啊这次真是为壹佰灵玉折腰,不仅折腰,命都快折进去,要不要等会写个绝笔给他爹,让他爹生个弟弟?真是出师未捷身先,啊呸呸呸,不能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徐白羽双眼逐渐放空,大有一种爱死死的豁达。
      陆北珂眼瞧着徐白羽听着听着就开始双眼不再凝神,神游天外,用手呼了一下徐白羽后脑勺,眼里透着无奈,说:“回神,咱们得想个法子处理这个事。”
      “啊、哦哦哦,这怎么处理,现在我们连谁改的阵法和那些小孩干什么都不知道,只能是自己多加注意,并且多带点保命的东西,姚师弟你说呢?”徐白羽看向姚平。
      “师兄不要灰心,我看话本上都是主角面对困境,临了爆发出巨大灵力,将敌人直接打败,正所谓桥到船头自然直,柳暗花明又一村,我觉得我们吉人天相,定能渡过此次难关。”姚平定定看着他两个师兄,说得诚恳又认真。
      陆北珂看他认真,忍不住笑了下:“我此前就说你那些话本少看点,这样吧,咱们这次能回去,我们就把你话本收了,让你好好补补文化课,什么时候王掌教的考核你不是擦边过了,什么还给你,如何?”
      徐白羽也笑了,“就是,师弟,你这文化课确实得好好补补。”
      姚平撇撇嘴,“哼,我好心安慰两位师兄,师兄还抓我错处,收我话本,我还真是老猫看戏,傻了眼。”
      几人收了玩笑,开始琢磨起对策,他们尚且不知那些女孩究竟要做什么,还是先将“小心孩子”这个消息同样匿名转给各人。每人接到心下心思不一,有的觉得一群凡人幼童能做些什么,对这个消息轻嗤一声,不屑一顾,有的提起点注意。成凡还没回来,徐白羽几人则暗下决定,让姚平去跟着这些孩童,看他们究竟要做什么。现在离天黑不过两个时辰,见真等人还在外画阵法。
      成凡和这些哭哭啼啼的女孩边走边哄,行至一处,那哭啼声才渐渐止住,成凡心里焦急,心下想着就是这些孩子的异状,她们一定知道什么,并且今天会有动作,就是不知道是什么。
      他们来的这处离村子有一点距离,巧姐拉着她,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她领着成凡坐了下来,那些女孩围绕在成凡周围,轻轻摇动成凡袖子,她说:“姐姐,我给你说个故事吧。”
      她的故事很长,不止是她的,还有周围这些女孩的,很多女孩的,她讲故事并不高明,抽抽噎噎,磕磕巴巴,颠三倒四,有时候一句话会讲三四次,这时候她就会面露羞怯,解释道:“姐姐,我在家不常讲话,会被打,只有和她们才会讲,我没读过书,有些东西也不懂,姐姐要原谅我。”
      她讲了很长时间,那些女孩也挨着陈凡越来越近,天色将晚,故事讲完了,成凡也听懂了,她们都不是村里人,是小时候被略卖做待年媳的,村里人买她们来做奴做畜,小时候被看做能做家务的畜生,大一点可能会被哪个村民带去人少处,或是在家里,成凡抹了抹面,发现自己泪流满面。
      巧姐说:“姐姐,你给我的帕子我留着,没给、别人发现,我太脏了,我舍不得用,那是我、第一次有自己的帕子,我、我第一次和别人说我的事,我也是第一次被你和那几个哥哥看到,我、我不想你们有事,晚上很危险,姐姐,我知道的,你是仙人,你们不能对我们动手,那几位哥哥的样貌我和姐姐们都说了,她们不会伤害哥哥们的,姐姐,我不想你有事。”
      成凡没反应过来,那些女孩就扑上来,紧紧抱着她的四肢,巧姐看了一眼,往林子深处去了。她的身形瘦瘦小小、摇摇晃晃,显然是被打还没缓过气来,但每一步走的异常坚决。
      成凡被几个女孩缠住了,她们抱紧成凡的四肢,成凡使不上力,也不能用法术,成凡想和这些女孩好好说,但是不管成凡说什么,这些女孩都充耳不闻,也不说话,就这么抱着她,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成凡不用法术,单用体能,将这些女孩甩开,打昏,但是成凡看着这些女孩布满伤痕的身体,一双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眼里盛满了一种希冀,仿佛透过她看向遥远的地方。成凡下不去手,她勉力调息让自己传了个讯息给所有人,她修为低,还传不了多远,现下只能祈祷有人能看见,她再找机会赶去。
      成凡不知道的是她那封讯息被人隔绝了。
      天渐渐黑了,众人也准备出门除鬼了,一些人抬头望天,见天上有一层黑云,黑云边缘隐隐透出一点血红的影子,就好像是在浓厚的黑暗里翻滚着血腥气。今夜是个不眠夜。
      一行人除了在布阵的鉴真等人,出走还未回的成凡,分为了两拨人,一拨去东面,一拨去湖边,成凡未回,段奕阳和其他弟子感知到她没有危险,便没再管,阵法有大阵和小阵,大阵嵌着小阵,以便更好镇压,这次来的懂阵法的弟子不多,所以要多耗些时间。段奕阳也只说各位尽力防着鬼魅不要伤人,阵成便将鬼往阵眼引去,要注意己身安危。
      刚出道门,见一些村民黑压压跪在门口,大声喊着那些鬼魅抓了他们儿子,他们惊恐又怨恨地抱着前面弟子的大腿,让弟子们一定要去救回他们的儿子,其中有虐待巧姐的那妇人,她抱着谢昌的大腿,声嘶力竭,“那贱人抓了我儿子,道长,大人,一定要把我儿子救回来,再挫骨扬灰。我可怜的儿啊!”说罢,不住地磕头,磕的额头渗血。
      段奕阳走在最前面,回头看了看各弟子,他双唇微张,一瞬便沉下眼眸,说:“走吧,救人,去湖边的不变。”
      成凡被困到天黑,她假装自己因为被困着而暂且休息,那些孩子长时间抱着,手臂难免酸痛,在她们稍稍松了一点的时候,成凡精光一闪,使了个巧劲,将四个女孩挣脱开来,然后转身跑走,她听见那些女孩的痛苦声,忍下不忍,去寻了巧姐,这一切巧姐一定知道什么,巧姐可能是关键,她一定要赶去阻止她。
      成凡找到巧姐时,她在看天,手里握着一柄刀放在手腕上,她的脚下是一个歪歪扭扭的阵法,她站在阵眼处,那阵法散发着暗红色的光,成凡顺着她的目光抬头,天上挂着一轮血月,这血月是猩红色的,是他们进村那天看到的被砍了头,喷溅在墙上的猩红色。月已蚀而赤者,为兵。
      成凡现了身,女孩瞧见她了,她说:“姐姐,妹妹们果然困不住你。”
      成凡瞧着巧姐状态不对,正想着用什么法子将那女孩救下来。
      女孩瞧见了,刀往下按了按,划出一道口子,鲜血滴在法阵上,呈现一种诡异的光芒,那女孩哭笑着:“姐姐别动,不然这个、你们叫阵法吧?会立刻启动。”
      成凡暂且按下心思,和这个女孩周旋,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个阵法不对。
      一阵僵持,巧姐开口了:“姐姐,我之前说有妖怪是骗你们的,不过妖怪没有住在北面,它们住在村里,不让我回家,吃我的血肉,所以我想杀了那些妖怪,杀了它们,我、我们就能回家啦,姐姐,这个阵法听他们说叫聚阴阵,今天阵法成了,我们就能回家了。”
      成凡双眼瞪大,她虽不懂阵法,聚阴阵确实知道一些,她慌忙出声,“别动,聚阴阵可以汇聚阴气,以阴血为引,处子血最好,阵眼更是阴气重,你是凡人承受不得的,是哪个天煞的和你说这个阵,让你去阵眼的,巧姐,过来,有什么委屈你和姐姐说,姐姐给你想办法,那里很危险,巧姐,我很担心你。”
      女孩听见“巧姐”两字,身形晃了晃,她轻声道:“姐姐,没用的,阵法已经启动了,姐姐你没办法救我的,六年前你们没来,红玉姐死的时候你们没来,现在我们能杀了它们,你们来了,姐姐,如果你今天能活下去,你记得,我姓梁,家住在洪福镇的坝子村的第七家,今日之事全是我一人报复心切,和鬼勾结,其他人都是被我用鬼胁迫的,这件事和她们任何人无关,只有我,只有我。”
      说罢,那女孩将刀口一转,往自己腹部插去,霎时间,大股鲜血涌入阵眼,成凡惊愕失色,忙用上法决上前护住女孩,不断用灵力注入伤口,仍然不敌血被阵法吸收的速度,不过几息,女孩血液被抽干,身体迅速干瘪下来,形如干尸。
      成凡痛哭起来,姚平来时便是看到这个场面。
      姚平此前出了道观,就一直跟着其中一个孩子,见这孩子跑去林中,在地上写写画画,擦擦写写,姚平正觉得奇怪,见那孩子掏出一把小刀,正想往手上一划,姚平用了个石子弹开了,而后迅速将那孩子打昏,搬到安全的地方,去看那孩子画了什么,这一瞧,竟是连贯的图案,姚平担心是个阵法,顺着图案找到阵眼,看见成凡抱着一具干枯童尸痛哭。
      成凡简述了情况,姚平大惊,不忍看向童尸,又说师兄们已经分为两处除鬼,此阵恐有祸端,又说了村民之子被抓的事,成凡暂且将巧姐简单掩埋,和姚平用最快的符分为两路告知他人。
      湖边除鬼的人不用去找孩子,今日阴气重,湖边的鬼较东面的怨气更重,更需小心应对,不过湖边阵法也较大些,湖边仍然是谢昌带队,徐白羽、陆北珂、白宇等一行人。
      众人打了十二分精神,手捏法决,踏罡步缓步前行。湖边升起了浓雾,有人甫一吸入,就开始头晕目眩,手脚乏力,目不能视,“建屏障,用清净符”有人大喊。
      那浓雾瞬间弥漫,将众人包裹进去,众人纷纷用了符,但收效甚微,虽然勉强能看见一些,仍然手脚乏力,更有人发现灵力不能使用了,“这不对,这...”
      有弟子大喊,没说完,听一声“咚”,便没了声。
      徐白羽和陆北珂相互搀扶,不知行到何处,徐白羽感到一股冰凉悚意从脚踝直冲脑门,一股大力直接将他扥倒在地,他想着应是和抓姚平一样的鬼手,手拿诛邪摸索着向脚边砍去,但他此时没了灵气,竟砍不断,那手将他拖行一米,已经半入水,诛邪突然爆发一股灵气,斩断了那手,震得徐白羽虎口生疼,徐白羽爬上岸。
      随后徐白羽发现一直在他身侧的陆北珂不见了,应该是被拖入水中,徐白羽咬咬牙,看着这发黑的湖水,从怀中摸出一个丹药,吃了,手握诛邪,跳了下去。
      陆北珂在徐白羽被鬼手抓的同时也被抓了,他在身体里的鬼气有一丝没挑出来,现在游走在他的经脉各处,现在他灵力被封,经脉发痛,竟没有第一时间拔出刀来,便被卷入水下,一入水,就有无数鬼手缠了上来,手上,腿上,脖上,密密麻麻的青白手腕将陆北珂往下拽,打算将他溺死在湖里,陆北珂入水前慌忙封住自己几个穴脉,但还是有无数水灌入咽喉,肺管,陆北珂全身都被鬼手拉扯桎梏,动弹不得,水克火,他周身的灵气在不断消逝,陆北珂现在耳鸣,眼部充血,心跳开始骤停,他觉得自己快死了,突然他看到一个身影向他游来,轻微顿了一下,随后用剑使出一股剑气,将他身上的鬼手砍碎了,捞起他,掐了个避水诀,带着他迅速上岸。
      徐白羽下水后就看见密密麻麻的手附在陆北珂身上,他身后不远是之前挖出来的女尸,那女尸竟睁了眼,在她那张泡的肿胀的脸上笑了一下,随后迅速向他和陆北珂游过来,他一惊,用了一道剑气暂时击退,带着陆北珂迅速逃了,带着陆北珂离湖边较远才停下,陆北珂不住咳嗽,但还是用不了灵力,陆北珂边咳边说:“白羽,咳、多谢你救我,你的修为怎么恢复的,这里不对,咳、封了我们灵力的应该不是雾气,应该、咳、是其他东西,白羽,你要小心。”
      徐白羽盯着湖面,“我吃了短暂提升修为的药,是我爹的半成品,被我偷出来的,可能之后会有点副作用,这药支撑时间不长...”还未说完,就见有几只鬼化作实体,一步一步从湖里爬出来,上了岸,走向了那些岸上失了灵力的弟子,雾还浓着,那些鬼穿着褪色的红衣,用利爪迅速掏向了那些人,听见一声声惨叫,徐白羽掐了诀而去,留下一句“趁我现在还有力气,我去看看,能救多少人是多少人,你这里暂时安全,但是不要放松警惕,看看到底是什么封了灵力。”
      徐白羽赶去,见到地上躺了一些弟子,腹部被破开,内脏和血液流了一地,一只鬼现下正将利爪抓向一个穿金戴银的胖子,正是白宇。
      徐白羽一脚把白宇踢开,用剑挡住了利爪,被逼的倒退几步。
      白宇此前看见师弟惨死,又看见利爪向自己来,一时间吓傻了,被人踢开,地上滚了几圈,停住了,瞧见是徐白羽救了他,眼里透着惊讶,“徐白羽,你没事吧,你的灵力...”
      “少废话,快拉着其他活着的弟子找个安全的地方研究下怎么回事,我支撑不了太久。”徐白羽这边在挡利爪,时间越长,他丹药的作用要消失了,心下烦闷不已,又勉力救下几人,挡下利爪,一爪攻来,力道奇大,险些将他撕碎,竟震得他翻了跟头,嘴边留下一抹血。
      其他人看他暂时吸引了火力,迅速摸索,“是阵法,封了我们灵力的是阵法。”
      陆北珂也摸到一些门道,他朗声道:“这阵法是新画的,有一处缺漏,阵法残缺,这个阵法就不会发挥原有效果持续太长时间,最多一个时辰。”
      徐白羽现下感觉到灵力最多能维持一刻,少数弟子勉强靠着一些手段躲过攻击,但情况还是十分危急,地上的血腥气在刺激恶鬼发动更快更狠的攻击,徐白羽一面挡一面想,一个时辰也太长了,等会灵力散了,啥也没有,总不能靠双拳打死这些鬼吧,爹做的半成品真是不行,不过当时怎么没多偷几颗,好像听说弟子死了宗门会知道,现在我们要死了,宗门会不会知道,会不会等会就有法力高强的师兄来救我们啊。然后徐白羽不慎被扫飞。陆北珂和其他弟子眼见战况不利,立刻拿出法宝打算寻求他法强破阵法。
      突然,变故陡生,东面树林透出一些诡异的红光,就见岸上的,湖里的所有鬼气聚集在一只鬼身上,怨气瞬间爆发,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深沉的怨念和不甘,以及这些死者生前的溺亡的痛苦。所有人都被压得跪下去,不住咳嗽。
      那只鬼全身苍白,又满布青紫,皮肤皱缩、脱落,有些半吊在骨骼上,面部肿胀,两眼爆睁,鼻、耳流血,双手血烂,带着腐烂的气味,穿着发白破烂的喜服,脚上带着重石,脚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音,喜服在滴水,随着鬼的行动滴在地上,“滴、哒、滴、哒”
      徐白羽看着眼前这个鬼气暴增的恶鬼,心里无比苍凉,他想,哇,真是天有绝人之路。
      那鬼虽有重石,但速度奇快,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已有两人遇害,一下就被捅穿心脏,死不瞑目,转瞬来到徐白羽面前,徐白羽提起剑挡了一爪,但被鬼气震倒在地,陆北珂眼见徐白羽快死,不顾自己受伤也想来护徐白羽,白宇在一旁更是紧张,拿起石子向鬼砸去,那鬼不为所动,举起长爪准备刺下,电光火石之间,徐白羽想起了成凡说的红玉,会不会和这鬼有关联,抱着试试的想法,他喊了一声:“红玉!”
      那鬼怔住了,愣了一瞬,似是不知为何眼前人会知道这个名字,徐白羽趁着女鬼愣怔的时候,翻了几道,离鬼远一点,然后他道:“你知道巧姐吗?”
      那鬼转过来看他,声音破哑,“你...”
      然后那鬼猛然双眼一瞪,攻势更比之前凶恶,大叫:“我要杀了你们。”
      离徐白羽还有一臂的时候,那鬼被束住了。
      “呃,师兄,我修为低微,只能困住她一瞬,那些孩子她们启动了聚阴阵,师兄,我这就来救你们。”正是赶来的姚平。
      “别过来,这有阵法,会限制我们的灵力,你现在是我们唯一有灵力的,你要做的就是在那边协助我们撑过半个时辰,阵法解了,才能抓她。不过你一定要注意补充灵力,不要让自己过度而死。”
      有了姚平在一旁协助,各弟子也稍稍缓和一点,不过依然不是女鬼的对手,不少人已经负伤,陆北珂那边也越发焦急,在女鬼即将杀死一个弟子时,他们根据一些法宝的特性组建起来,勉强做了个小型聚灵器。让一些弟子恢复了薄薄一层灵力,但是不够,有弟子有了灵力之后想跑,刚组建起防护罩,就被一爪捅穿,他们这些弟子此时在鬼面前脆弱的像纸一样,已经有弟子承受不住,开始哭喊,他们好像砧板上的鱼,随时能被人宰杀。
      此前村民都说他们瞧见他们的孩子被鬼抓去了东面,让各弟子一定要救回他们的孩子,那妇人更是哭天抢地,闹着要去东面杀了女鬼,把她孩子救回来,被人劝住了仍然伤心,他们来到林中用神识查找,没有找到,就听见镇守在埋女尸的弟子传呼,“鬼气往东面汇集,注意”
      一个弟子没反应过来就看见一个女鬼,全身都是血,面上被砍烂,每走一步,她的皮肉都撑不住,在往外渗血,翻卷,她的骨骼被砍烂,咔啦咔啦,提着一把生锈柴刀,她的手好像曾经被掰断,垂着,扭曲着,那柴刀也拖在地上,嘶-嘶,眼见她提起柴刀,径直看向那弟子,一下,两下,她下刀极重,柴刀上带出血肉和骨沫,那弟子死了。又砍了一个弟子后,那女鬼找下一个目标。
      听到背后一声,“你们竟真的能催动聚阴阵,不过还是差了点,可惜...”女鬼脖子先往后转,然后身子顺着转了过来,那人提着剑,轻笑一声,设了个屏蔽符,说:“来吧。”
      东面另一边,他们进来的时候好好的,但是夜里林深,再加上有弟子反应说听到了孩童的声音,心下着急,就有人走散了,不过林里还是有雾气,越往里走,隐约能听到孩子的哭声,走至一处,众人惊觉哭喊声越发大声,正要探寻,见前方突然出现一群孩童,岁数很小,正往前去,成凡在此时回来了,大喊那些孩子有问题。众人止了脚步,就被什么勾住了,细看来是一些大手小手,听到一声弟子惊呼,回头一看,一只女鬼出现在众人眼前,那手很长,头被砍了大半,还有些许粘连,用红线缝着,对着他们阴惨惨地笑,她的声音像破败的风箱,说起话来仿佛风从皮肉穿过,还带着红线轻微震动的沙沙声,“等、你、们、好、久”,她用利爪穿过一人的腹部,将人叼了起来,血液流过她奇长的手,然后她另一手轻抚过那弟子的脖颈,然后,将那弟子头就那样扭了下来,扔在众人前面。
      众人又惊又怒,慌忙拿起法器向那鬼攻去,那鬼身形诡异,竟消失在眼前,然后出现在又一弟子身后,咔嚓一声,头又被扔在眼前。
      一弟子捡了个机会,眼见能攻上那鬼,竟突然出现一个女孩,那弟子忙收了手,却被那鬼捅穿腹部,眼见头就要被扭下,那弟子咬了牙闭了眼,准备迎接死亡,没想到有人将他从鬼手里救下,他抬眼一看,是段奕阳,段奕阳浑身是血,形容狼狈,他大口大口喘气,因为腹部剧痛,还是忍不住问:“段、段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段奕阳没看他,说:“为什么收手?”
      “师兄,我不收手就会伤着凡人了,我辈、咳、我辈修真之人理当保护凡人。。。”
      “哪怕是凡人害你而死?”
      “是。”
      “...”段奕阳沉默了,正当那弟子以为段奕阳不再开口时,听到一声轻微叹息消散在风里,“全部...不行”
      段奕阳又救了几个因为凡人不肯对鬼动手的弟子。
      金光乍现,是见真他们的阵成了,此时那轮血月又被乌云遮盖,约莫要下雨。
      徐白羽这边一直在勉力支撑,连带着之前聚灵器都被打散,陆北珂也挨了一爪,深至见骨,徐白羽身上全是伤痕,还有一处贯穿伤,显然也是到极限了,姚平虽然此前有徐白羽的提醒,但补的不及用的,此时也快灵力枯竭,再这样下去,可能会损坏根基,那些法器也落的七七八八,此时,金光亮了,阵法成,锁灵阵不完美,抵挡不住佛宗大阵,也散了,众人感觉自身灵力在慢慢回来,那鬼似有所知,打算用怨气将众人击杀,谢昌命众弟子立刻聚气,设障抵御,白宇和几个弟子离那怨气最近,怕是来不及躲闪,徐白羽和陆北珂勉强提起一口气,将他们往后拉,姚平在另一边用灵气推,然后姚平就栽倒下去,在怨气将要触及他们时,将他们带入屏障。
      然后众人又按之前演练,一面设阵,一面往后退,直至阵眼。
      那女鬼察觉不对,欲往后退,被人堵去去路,想要杀死这些拦路之人,但她此前消耗太多灵力,此时俨然不是这些渐渐恢复灵力弟子的对手。并且从旁有弟子不断攻击她的神识,让她脑内刺痛,此时传来一声深邃佛音,佛法本抑制鬼魅,那鬼承受不住,眼里口里流出血来。
      此时是寅时。
      待众人将其带至阵眼处时,阵法爆发出耀眼光芒,从地上生出八条锁链,上刻佛法铭文,锁住了女鬼,同样东面也爆发光芒,那鬼还在拼命挣脱,她的手上脚上所剩不多的血肉纷纷刮落发现用不上灵力,竟想扭断四肢逃脱,
      鉴真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没用的,这个阵法不仅锁住肉身,还有魂魄,施主越挣扎会越痛苦。”
      女鬼在挣扎中也能感觉到业火在烧灼她的灵魂,痛不欲生,东面突然发生一声巨响,然后便看见一股血气冲天,夹杂黑气,随后迅速消散在一片金光中。
      女鬼见状,两眼不住留下血泪,“翠翠早就被你们杀了,如今珠儿自毁了,我不反抗了,你们要做什么便来吧。”
      有弟子正欲上前,想上前捅死那女鬼,让她魂飞魄散,让她偿命。
      鉴真拦住了,“诸位道友,还记得诸位答应我的吗?此女造下诸多恶业,必会恶果缠身,业火日夜灼烧,不过贫僧现下并非拦着诸位,只是想问个缘由。”
      那鬼轻笑一声,“有什么缘由呢?大抵是我恨毒了他们,他们是吃人的兽,是剥皮的鬼,他们将我们掠来,视作牲畜,我来村里很长时间了,可能四十年前了,那时村里信了个什么两头蛇的教,入了邪,竟要生人做祭,我自从被掠来,没有一日不被打,没有一日吃得饱,年岁大了,村里男人看我眼神都不对,那日、那日我行至湖边,被歹人所侵,我打算去官府讨个公道,才知是村长之子,还未走出村口,就被一顿毒打,然后被锁在猪圈,一月后,我知我是这次生祭的祭品,套上喜服,被人掐死,丢入湖中,翠翠和珠儿在我死后入村,她们刚烈些,当场反抗,一个被柴刀砍死,脸上都砍得血肉模糊,一个被砍了脑袋,我本来死了,被湖中怨气所激,成了鬼,唤醒我的是一群小妹妹,她们是比我更早在这湖中的,后来我才知道这几个村不愿生女,晚上偷摸来到这湖里溺死自己的骨肉,后来有人说这湖里怨气重,找了人说在湖对岸建宗祠,并时常祭拜,以宗祠神力来镇压怨气,后面他们信了什么教,说是能够压制我们,却有一段时间我们被压制的喘不过气,但他们作恶多端,甚至有人玷污了妹妹,在她有身孕时将她们杀死,区区一个小庙怎么可能压得过我们这些枉死的怨气和仇恨,所以我们就杀了人,也有道士来,但是他们对我们不足以有威胁,直到你们,你们,我提示过你们,我们不想杀你们,是你们一直在逼我们,才有了今日的阵法,我们没想杀无辜的人,我们只是想杀了村里人,将那些妹妹送出去,我们就自毁,但你们只想杀我们,没办法,只有杀了你们,我们才能继续杀死那些村里人,才能保护那些妹妹免遭他们毒手,你们有法术,又有什么用呢?那些妹妹、我们何其无辜,为什么要遭此妄祸呢,官府不管我们,我们只能靠自己杀死那些恶人,凭什么他们作恶还能活在世上,还能受你们庇护,而我们不论生或是死都是活在侮辱之中?就因为我们是手无寸铁的女子吗?今日之事,全是我们这些鬼,一手策划,那些妹妹全是我们胁迫的,巧巧也是,巧巧是被我操纵的,与她,与她们都无关,我自知罪孽深重,对我如何我都不怕,但是还是想请诸位,若是有可能,拜托诸位将那些妹妹救出去,她们还那么小,不应该和我们一样,只能在这吃人的村子里过那短暂的屈辱的一生。”
      众人静默良久,天边开始下了大雨,乌云遮血月,暴雨冲血污,破凶化吉之兆。
      天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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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7] 出自《佛为海龙王说法印经》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平桥村(四)大长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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