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光吗》辛木西

65、出发

　　“解远、解远……你怎么睡在这？”

　　解远是被一阵焦急的声音叫醒的，他倏地睁开眼，眼中没有刚睡醒的迷茫，只有历尽千帆的哀苦。

　　他抬头看着面色担忧的学长，露出惨白的笑容：“学长，你有备用的裤子吗？”

　　“啊、有是有……”

　　解远换好裤子站在镜子前，他心不在焉冲洗着手掌，面无表情看着水流向下水口。

　　“解远，你好了吗？”门外传来学长担心的声音。

　　解远回过神来，关掉水龙头，把腥臭的脏裤子塞到背包，打开门朝学长笑了笑。

　　“好了，裤子等我回去洗干净还你。这次真的太感谢学长你了。”

　　“裤子是小事，解远你真的没事吗？”

　　解远笑了：“我能有什么事，只是睡了一晚上地板，身体不太舒服而已。”

　　“学长，我先回去把实验结果整理一下。”

　　“不急在这一时，你先回宿舍休息一下比较好，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学长急了，没见过这么拼命的。

　　解远四两拨千斤拒绝了他的提议：“昨晚我实验有了重大突破，要趁热打铁。学长你不用劝我，我有分寸。”

　　同为实验狗，学长当然知道重大突破对一个数据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要是他肯定也会乘胜追击。

　　无奈之下，学长万般不放心跟上了他，却被他一句话转移了注意力。

　　解远握着实验室门把手，看向明显想跟进来的学长，“我忘了，导师让我通知你，今天早上八点去办公室等他，这都快到时间了。”

　　学长面色大变，慌里慌张转变了方向，“你不早说，我先去了。”
　　他们导师是出了名的严厉，迟到绝对挨批。

　　解远确定学长的身影消失在转角才打开实验室门，一进去就目的明确直奔他自制的检测仪器。

　　两个指节大小的观音吊坠依旧静静躺在检测仪器里，没有任何异样，好像解远经历的那些真就是一场荒谬的梦。

　　他拎出观音吊坠，默然将其攥紧，手心被吊坠棱角戳中。

　　解远坐在椅子上，盯着虚空某一处愣神，想着梦中的种种，追寻到源头。

　　“……寻光系统？”他喃喃自语道出这个似是而非的词。

　　也就在他脱口而出那一瞬间，他脑海中倏然响起回应：“很荣幸为您服务。”

　　解远是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虽然他喜欢的物理学家后期大多都信了神，可他年纪轻轻完全没有那个倾向。

　　“什么东西？”他对着虚空自言自语，怎么看都不太正常的样子。

　　可是这次询问没有得到回答，脑海中也没有再出现那道机械的电子音。

　　解远无意识转着手中的观音吊坠，又试探着换了个措辞：“寻光系统你好？”

　　“亲爱的解远你好。”机械音诈尸出来回答了他。

　　解远震惊到手指卸力，手指上甩着的观音吊坠随着离心力飞到半空。

　　“救命救命——”无比刺耳的声音在他脑海中炸响。

　　解远忍着脑海中的嗡嗡声，伸手一把捞回差点陨落的吊坠。

　　“静音，吵得我头痛。”他冷着脸盯住红绳上的观音吊坠。

　　耳鸣声即刻消失，也不知是不是解远的错觉，他好像能在碧玉观音模糊的脸上看到讨好的神情。

　　久久没有人说话，空间陷入静寂。

　　解远就这样静静看着观音吊坠，良久都没有说出一句话，万千思绪冲击着混沌的大脑，他突然觉得很疲惫。

　　那是一种心灵上的疲倦，他再也经受不住更多失望了。

　　这几年他寻寻觅觅，为了一个梦中的幻影走上他从未设想的道路，如今终于有了一点苗头，他却不敢碰触。

　　解远知道自己的畏缩，这不像他，又是他当下最鲜明突出的情绪。

　　“亲爱的解远，我已收集完整的气运，可以再来一次时光旅行，您激活我是决定出发吗？”

　　机械音没有理会沉默不语的解远，按照规划好的程序提出自己的询问。

　　……

　　“解远——你为什么要骗……”学长猛地推开实验室的门，正想兴师问罪时，抬头却没有找到人。

　　他纳闷地挠头，记忆错乱，“奇怪，我来这做什么？”

　　世界法则正发挥着它的作用，自然而然填补着乍然消失的空白。

　　***

　　洁白的病房里，穿着蓝白病号服、带着紫色腕带的青年正呆呆坐在窗前。

　　窗外万家灯火，窗里孤身一人。

　　谢渊推开窗户，趁着医护人员休息换班的时刻偷看一眼外面的景色。

　　每天他都会躲到这个不属于自己的病房休憩片刻，因为这个窗户能看到不远处人声鼎沸的大学。

　　年轻人蓬勃的活力会让人感到一股旺盛的生命力。

　　谢渊上半身探出窗户，深呼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胸中的郁气。

　　这个窗户哪哪都好，唯有一个医生看来致命的缺点——它太矮了，小朋友踮踮脚都能翻出去，更别说谢渊一米八的个头了。

　　谢渊坐到窗沿，享受着双脚悬空的奇异自由感，他看着对面灯火通明欢声笑语的大学发呆。

　　人静下来后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它在疯狂拉扯着谢渊的理智，让他沉沦、跃下。

　　谢渊视线下移，脚底空荡荡，高处独特的视角诱使出他心底的毁灭欲，那种自我毁灭厌恶的心态揭竿而起。

　　青年瘦削的身体往前倾，深棕色眸子黯淡无光，唇角带着诡异的笑，紧追不舍的声音又冒出来了：“……渊、渊渊……”

　　如空气般熟悉的声音灌进耳中，又转换成了颓废的二氧化碳：下去下去，下去就能找到他了——

　　“抓住了——兄弟你别想不开啊！”
　　坚实有力的双臂牢牢锁住谢渊，直接将人拉回了窗里。

　　谢渊瞳孔放大，唇瓣间裂出一条缝，轻到如同气音的声音消散在空气中：“远……”

　　身后紧紧抱住他的人依旧没有松手，谢渊重拾了对外界的感知，能够清晰感知到身后人的起伏不定。

　　成熟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充斥着满满的惊魂不定和不知从何而起的愤怒：“坐窗台上你是想找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