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漫漫须尽欢》深海追鱼

3、公子云杨

　　“我怎么能不急……若是老爷还在，若是咱家没有被牵连，破败至此，田儿怎能受这个委屈，你，你又怎会落到如此田地……”韦氏看着梁祥薇半新不旧素色的旧袄，那还是早年间的样式了。
　　“你…你若是不救救你弟弟，他可就真没活路了。到哪儿找这样能上学管吃喝的地儿啊，你弟弟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梁祥薇身形消瘦，脸面却生的宽。肤质也极好，尤其白净。秀发细细地挽着，连发丝都规规矩矩的。嘴边常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似是文在了脸上。温柔娴静，纵然是喜爱玩闹人的二夫人见了她，语气都会弱三分。
　　偏是梁田最怕她。
　　偏是梁祥薇最疼他。
　　眼泪在眼眶中晃了半日，还是落了下来，“我去找太夫人说情罢了，只我人微言轻，夫人若是不能消气，怕是要撵出学堂的。娘，咱们这样的人家，原不该再生凑这侯府的，若是撵出了学堂，就让田儿在外面学学珠算学问，当个账房先生，抑或是学打铁，学制作物什，谋个差事才是好的。”
　　“你这是在怪我了？你笼络不好姑爷，姑爷出了家修行去了。你也只管着读书读书，读那些子书有什么用，不就是为了过好生活？你瞧着你这破脸日子，看看，这吃的用的，挂的摆的，还不如二夫人身边品红姑娘的屋子。若不是我周旋，二夫人从指头缝里漏出来仨瓜俩枣，你爹的尸身怕是都没人收。哦，现在田儿惹了事儿了，你反倒是责怪起来！什么撵出学堂，你说个什么意思？还是你根本不愿意帮你弟弟说情……”
　　“你，你走什么？你给我站住……”
　　梁祥薇头也不回，只管往前走。悦荷想为她抱不平，但碍于梁祥薇的隐私事，欲言又止，只跟在后面走。远远瞧见了阿慢一瘸一拐地走着，手里面还捧着墨盒，她便摆了摆手，又指了指梁祥薇，对着口型：“我改去找你去取。”
　　阿慢只好又一瘸一拐地回去了。路过角门的时候，看门的周三叫住她，“都给你说了，有了药给你送过去，何况你忍着又过来了。”阿慢泪眼潸潸，“我怕紫藤撑不过去了……”
　　周三不忍心，“就算是外面卖的药，也不一定比咱们府里面给咱们配的药好，姑娘何苦来。”阿慢取出来一个布包，里面包了些碎银丁和若干铜子，还有一纸药方，“周三大哥，这是药方，这是我所有的钱了，请务必帮我寻些好伤药，且要仅仅瞒住，不让他人知道。若是传到了二夫人耳里，怕是我和紫藤都要被撵出去。”
　　周三接过阿慢的药方，“姑娘从哪里得来的药方？”
　　阿慢没说话，催周三赶紧去。
　　周三将药方和钱收好，瞧着周围无人经过，便低声说道，“为什么不求大夫人呢？紫藤毕竟是大夫人房里的人。”阿慢无奈，装作没听到，“周三大哥，快去吧，晚了我真担心紫藤撑不住。”说完便一瘸一拐的离开了。
　　谁说她没有去求大夫人呢？大夫人一直紧闭房门对她视而不见，摆明了不想管这件事情。阿慢将能求的人都求了，四公子云松倒是给了很多珍贵的药材来，可都不对紫藤的伤症候。府中的大夫推说要将紫藤挪到外面庄子上去，那不就是等死吗？阿慢将那四公子那珍稀药材全贿赂给了大夫，那大夫这才答应不将紫藤伤病严重的事情抖搂出来。
　　阿慢捧着墨盒回来了也还不见悦荷回来，便又取回两盒，送到三公子云杨处，等了好久也不见品红。一日来回好几趟更折腾，阿慢告知了看门的小厮后，便决意在角落处等一等。远远地看到了云杨回来，身后还跟着万象。云杨双手背在身后走着，面色略暗，眉梢若蹙，若有所思如有所愁。
　　奇怪，怎么不是似笑非笑了？瑞儿总是说云三公子似笑非笑可迷人了。要是之前阿慢肯定会腹诽这样的男子，“搞什么神秘？故作深沉，全脸全身都在写着‘快看我高贵的气质深沉的内涵’。”要笑就笑，要哭就哭，似笑非笑算是怎么回事，活像一个假人！而如今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活泼爱笑的小姑娘都有了化不开的忧愁解不开的思念，面上又不得不扮演一个心甘情愿伺候人的侍女。
　　细想想，他好像永远都是这个表情，敬他之人见之生敬，爱他之人见之生爱，畏他之人见之生畏。心怀叵测之人不敢欺、弄虚作假之人不敢骗。让人无法抗拒，却又不敢轻易靠近。听说他的生母是盐商余氏，生父是儒雅文人，生的他倒是商道、文坛、政治样样玩得转！阿慢不喜欢这样的人，他的眼神深邃而锐利，仿佛能看穿人内心的秘密。她更喜欢云松，待人纯真至善，心思全写在脸上表达在行动中，这让她觉得很安全。
　　三少夫人蓝凤枝远远地迎了出来，略顿了顿，说了几件棘手且急需处理的事情，末了又说道，“前院四弟被大老爷打了，说是因学堂的事情。”云杨在外应酬了一上午，略显疲惫，抬头瞅了眼天色，“先吃饭吧。”
　　“吃饭”一词是阿慢对于云杨最关键的印象，侯府两年，多多少少从不少丫鬟小厮口中得知云杨是个睿智果断、赏罚分明的主子，这个主子最看重吃饭，最讨厌的就是有人在他吃饭的时候打扰他，似乎按点按时吃饭对他来讲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阿慢眼看着两人走了也无计可施，丫鬟小厮们捧着食盒传饭，她略等了一会儿，想将东西交给万象，可万象迟迟没有出来，她等的不耐烦，转身就要走，正巧品红回来了，阿慢将墨盒交给了品红，“这是四公子从暹罗国得的墨，烦你给三公子送过去吧。”品红叫住阿慢，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抿了抿嘴，“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