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向之伪装哨兵拯救世界》巫狐好耶

2、流浪哨兵与跟踪狂

　　米埃捏着这张纸条，只觉得手指和纸条接触的地方格外发烫。

　　「高层里有个向导骗了所有人。」
　　言诺的序号是61……61号哨兵可以接触到高层的向导吗？

　　「不要让别人知道你是向导。」
　　言诺不是刚还在锐评我身为哨兵却给其他哨兵陪笑吗？他是什么时候察觉到我是向导的呢？

　　「也不要靠近恺，那家伙有问题。」
　　恺?

　　「明天晚上10点去锈江码头，和我一起走吧。」
　　锈江码头……

　　米埃面无表情地将纸条折成指甲盖大小，从胸口扯出一个五角星形的吊坠，按动其中左侧的一角，吊坠立刻像怀表一样打开。米埃将纸条放进去后把吊坠复位，随后冷冷地望向窗外。泥泞的小路倒映在他那双蓝眼睛里，像是一截礁石戳破大海。

　　“真是的，涉及中台向导的事就别让我知道了啊……”他叹道。

　　让我知道的话，不就不得不进行干预了吗？

　　—————

　　米埃锁好了门窗，孤身撑着一柄外黑内蓝的伞，忧心忡忡地在街边漫步。
　　他隔着针织衫捏着吊坠，梳理着有关言诺的一切：

　　3年前，米埃在和2号哨兵言笑匹配失败后丧失了进入哨兵精神海的能力，虽然米埃本人并不认为这件事给自己带来了多大的打击，但向导前辈们过分小心翼翼的态度还是让他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一夜之间变成了什么“暴/毙/王“。
　　每一根关切的视线交织在一起，黏成一团湿哒哒的蛛网，米埃常常忧心那只蜘蛛哪天会爬过来融化自己还算坚固的小心脏。所以在被名为“关心“的蜘蛛吞噬前，他干脆停工一个月，用初生婴孩一般的目光观察着哨兵和向导们的生活状态。
　　在那段悠闲到不可思议的日子里，他注意到了言诺——在痛苦的众人中，表现的最为痛苦的一个小哨兵。出于某种残忍的好奇心和探索欲，他选择在言诺身边留了下来。

　　“要不要试着闯入他的精神海呢？”米埃喃喃道。

　　如果还能再次和言诺见面的话——

　　米埃第三次在一盏路灯下停住脚步。
　　之前言诺问他上下班途中有没有遇到奇怪的情况，他回答“有被谁盯着”——现在他再次无比清晰地感知到几束视线汇聚在自己身上——而且视线的主人全部是哨兵。

　　此刻他无比确信：有人在跟着自己。刚才他试着在这里走走停停绕了两圈，身后的细微脚步声也跟着他走走停停。现在他干脆挑了个最显眼的位置，等着对方先走或是跟上来。

　　在身后的阴影中，一股浓郁到刺鼻的哨兵信息素正缓缓朝他这边移动。

　　“谁在那里？”米埃边说着，边把左手伸入工装裤的口袋，扣住注满了辣椒水的防狼喷雾。
　　黑暗中有人影耸动，一个高大的哨兵踏入光里：灰色作训服，完全遮住头发的黑帽子、哨兵标配的眼罩状黑色护目镜，以及……和言诺一样，没有戴袖章。

　　“我们顺路吗？需不需要一起撑伞？”米埃故作轻松地问道。
　　对方没有回答，而是慢慢向米埃靠近。米埃嗅到一股香烟的气味，在他们的距离缩短到一米之前，他再次开口询问：“你好？”

　　“61号哨兵携带浓缩向导素逃往隔离区的事，你是知道的吧？”满身香烟味的哨兵终于开口，竟然是机械感十足的声音，一听就是使用了变声设备。

　　“1号哨兵今天找我做笔录时提到过，但你问这个做什么呢？”

　　“根据61号哨兵叛逃前的消费记录，足足有3年时间，61号哨兵无间断地光顾了你的每一份工作——这足以证明你们关系匪浅。”

　　“这就得问他本人了。”米埃一边回答，一边留心听着周围的动静。他这人对于别人的目光极其敏感，除了这个抽烟的家伙，这附近绝对还有其他哨兵在往这边看。

　　一个伪装成哨兵的向导，在一个阴雨天的傍晚，被濒临发狂的壮汉哨兵堵在路上——这些片段居然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想想就恐怖。更恐怖的是，想堵自己的哨兵很可能不止这一个。

　　虽然因为工作性质，偶尔也会被一两个哨兵尾随，但以往的情况远没有今天这么热闹。米埃猜八成是这些哨兵觊觎浓缩向导素，期待从自己这里得到点关于言诺的线索，再不济干脆就是希望绑了自己逼言诺出来回应。

　　“对，我也认为直接问他本人比较方便——”眼前的哨兵语气疯狂，忽然有了动作。
　　刺眼的白光在昏暗的环境中亮起，同时充斥在室内的还有蜜蜂振翅版电流声——□□！米埃当机立断，抽出防狼喷雾就是一顿猛喷，随后头也不回地拔腿就跑。

　　他知道自己要拼尽全力去跑——他喵的身后的咳嗽声起码属于3个人！而且离自己最近的那个留在原地咳嗽外，剩下的人统统朝自己追了过来！

　　言诺你知不知道自己给我捅了多大的娄子！！！
　　以及为什么我要在这么偏僻的地方上班啊啊啊！！！

　　米埃以百米冲刺清空体力条的速度狂奔才险险保持住他们之间的距离，但还是能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在不断逼近，几乎要飙出眼泪。其实几个成年人在街上狂奔还是很壮观的，无奈这会儿即将打雷，正常哨兵早待在室内听白噪音去了，哪还有人可以求助？

　　米埃只好憋足了劲儿用意志力拖着双腿跑向一家24小时不关门的自助零售店，期待身后的跟踪狂看在店内监控的份上别做傻事——不过对方能锲而不舍追这么久，基本是板上钉钉在发狂了。

　　正想着，一道破空声响起。
　　米埃诧异地望着几乎擦着自己的脖颈飞过、钉在路面的黑色物体——麻醉针。但它飞来的角度不太对，似乎是在高处往下射/出的。

　　难道说追着自己不放的人是流浪哨兵？负责看守的健康哨兵正在在追捕他们吗？米埃一阵欣喜。

　　因竞争压力过大与向导资源紧缺，哨兵们的精神海常常面临着被污染的危机，与之伴随的症状便是攻击性增大、严重者甚至会发狂。医疗哨兵们视每个人的具体情况划定了污染度的临界值，超过临界值的重度污染者将被除去序号，成为「流浪哨兵」。
　　「塔」当然也会给予那些尚未发狂的「流浪哨兵」仁慈：允许他们在被健康哨兵看护的情况下前往塔外的过渡区生活，并定期派健康的哨兵团队探视他们。

　　前面有个电话亭，现在距离米埃居住的地方已经很近。米埃左思右想还是报警比较安全，便朝电话亭奔去。与此同时，脚步声的人数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某种黏腻的声响，似乎是什么软体动物在地板上蠕动。
　　在即将跨入电话亭的那刻，脚踝被什么柔软却极富韧性的物体缠住，他一个踉跄，眼疾手快扶住电话亭的门把手才免于摔倒，回头一看，惊得简直汗毛倒竖——
　　七条硕大的触手狂乱地挥舞，无数个密密麻麻的吸盘令人生理不适，光几乎完全被遮住，庞大的阴影将米埃整个人都包裹起来。

　　米埃死死咬住舌尖才没有当场尖叫出声，他瞄着这巨型章鱼周边拥挤着此消彼长的深色粒子，才分辨出这其实是哨兵的精神体——
　　被严重污染了的精神体。

　　流浪哨兵在发狂。

　　雨滴打在米埃的脸上，他抹了一把湿透的刘海，肩头升起点点亮着白光的粒子，一条散发着淡淡白光的锁链缠上他的手臂。

　　“只能用控制型向导的方式解决问题了。”

　　—————

　　白色的锁链顺着工装裤和章鱼触手的间隙挤了进去，几乎在同一瞬间，一股阴冷持续的痛感向米埃的太阳穴侵袭而来，仿佛刚刚一口气吞完一整大盒的冰淇淋引发的阵痛。

　　米埃倒吸一口凉气，自从那次结合失败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将自己的精神体唤出，没想到立刻被从精神体传递过来的压抑气息折磨的不轻。
　　真不敢想象那些流浪哨兵们都遭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压抑住这不合时宜的悲悯心，死死咬着后槽牙，默念着对自己的精神体下达指令：“净化开始。”

　　锁链的各个环节近乎无限增殖般紧紧缠上触手，前者的颜色逐渐加深、后者与前者接触之处的颜色则稍稍变浅，仿佛有什么正动态交换着趋近中和。
　　在米埃察觉腿上的力道稍有松懈的瞬间，他将锁链向稍远处移去。不愿放过着绝佳治疗机会的触手顿时追着贴了过去。
　　像拔萝卜一样，米埃终于将自己的腿拔出，一头扎进零售店中。

　　就在柔软粘腻的触手在曲卷舒张之间即将追上锁链的刹那，锁链在空中消散成点点光屑，飘回米埃的身体。

　　米埃惊魂未定地拍上零售店的大门，隔着玻璃望见二十多米的地方站着一个身影。
　　虽然依旧是黑帽、黑护目镜、灰色作训服，但米埃仍能从身形的差异中分辨出跟踪狂换了一个人。第二名跟踪狂相比原来的那个身量略小了一圈，手上还抓着一把将近一个手臂长度的枪。

　　米埃抓起一把雨伞充当门闩，转头慌张地上了二楼。

　　如果没记错的话，可以从二楼跳到其他的房子，待会儿等雨下得更大一些，说不定能甩掉这个流浪哨兵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