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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   “盈止乖乖的,娘亲去买些枣脯,你呆在这别动啊。”郑三娘清柔的面容笑得温柔,手里提着一个竹编的篮子,被她放置在街铺边的孩童懵然站立着,呆呆地看着她走远,然后像才反应过来郑三娘说的话一样猛地向她离开的方向跑去。

      “娘…娘!盈止和您一起去…娘!”女孩跑不远便摔倒在地,脸上全是泪。

      郑三娘走地极快,已经不见了踪影。路旁来来往往的人像是没看见躺在地上的女孩一样,甚至有人踩踏过女孩的脊背,女孩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直朝郑三娘消失的方向哭喊。

      突然熙熙攘攘的声音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大火燃烧房梁发出的滋滋声,伴随着横梁倒塌的声音,庄盈止站在院子外面,看着猩红的火焰一点点吞噬面前熟悉的屋子。
      屋子里面已然成了废墟,可南窗里分明一个挂在白绫上的女人,女人面朝着庄盈止,她下半身已经被烧得黑糊,可是面上干干净净,她突然睁开眼,朝着庄盈止笑了一下,温婉的笑容依旧。

      庄盈止喉咙发涩,她手脚像是被缚住的鸟的翅膀,半点动弹不得,眼睛里的泪水已经被热浪烘干了,她呆呆地,干涩的嘴唇动了动:“娘……”

      “不……娘!”庄盈止猛地睁开眼,浑身湿汗。

      她眼神呆滞地盯着淡青的帷帐,手脚僵直,心脏砰砰直跳。
      又是梦。

      庄盈止捏了捏眉心,冰凉的手指让她思绪回笼不少,她掀开帐子,恰好映苔端着热水走过来。

      一见小姐面容发白,鬓角湿透,映苔就知道这是又被魇着了,她声音不自觉轻下来:“小姐,再躺会吧,还早呢,外头还没亮。”

      “不用,我们尽早过去,毕竟这样的大日子。”庄盈止语气平平,没什么情绪,已然看不出刚才梦中的惊惶神色。

      这是她重生回来的第三天。

      十六岁,一切错误都还没发生的十六岁。

      前世她九岁和娘亲被从江宁接回京都,离开江宁繁华富贵乡,她没看见当时娘亲脸上是什么表情,只一心欢喜将要踏入那个传说中权贵遍地的名利场。

      那是她第一次离开江宁那个栽满芍药的院落,也是最后一次。

      哪怕后来她在东宫种满各色芍药,也只是东施效颦,最后她看着满院春芳,发疯一样让人全部拔了烧了,然后坐在宫阶上痛哭。

      太监宫婢不敢不从,只是心里难免悲戚,大厦将倾,他们都只是蝼蚁罢了。

      当时江淮大乱,朝堂不宁,赵瞻领兵已然攻进津门,最晚不过两日京都就要破了。

      庄盈止身为后妃,难免一死,只是她不甘心,十年筹谋,忍辱负重,到头来不过是盘上棋子,任人左右......

      映苔站在她身后,眼眶里全是泪:“小姐......”

      她没有喊她娘娘,映苔从小和她一块儿长大,她知道眼前这个世人眼中追名逐利、心狠手辣的人不过是束缚在囚笼中的鸟。

      鸟儿所踏的每一步都不是它所愿,原来它自以为的翻云覆雨不过是当权者观赏的游戏。

      庄盈止猛地握住映苔的手,她本姝丽的脸上沾满泪,像是一株雨打的病芍药。

      “映苔,我要死了.......庄烨也会死的...对吗?”

      庄盈止哆哆嗦嗦,面上却猛然浮现出狂喜之色。

      “赵瞻...赵瞻会杀了他!会杀了他...哈哈哈哈...”

      映苔不忍:“小姐...放过自己罢。”

      庄盈止这一生所求无他,不过是扳倒应国府,杀了庄烨为她惨死的娘陪葬。

      可机关算尽,到头来她连这点事都没做好。

      她捂住头,哭着呢喃:“娘...娘,盈止还是没做好...娘别走,再给我一次机会!”

      “盈止错了,我不该淘气,老夫子布置的盈止一定完成,娘别不要我...”

      “娘亲别哭,盈止错了......”

      庄盈止魇住了,金钗步摇在她的拉扯下散落一地,头发散乱,面白如鬼,哪里还有当年半分端庄傲气。

      “娘娘,时辰到了。”太监总管李俦站在殿门口,身后小太监手里端着一杯金樽鸩酒。

      宫门幽闭,高墙四合,但还是看得出天光阴沉。

      马上下雪了。

      庄盈止动作一静,她要快点走了,娘最讨厌下雪天了,她得赶快去陪娘亲。

      想到这,她笑起来,水一样的眼里含着向往之意,已然是个痴子模样!

      下一秒,她捡起地上的金簪,猛地插进喉咙。

      尖锐的金簪刺破柔嫩的皮肤,产生毛骨悚然的破裂之声,站在她身边的宫婢惊叫一声,因为她看见那金簪竟从庄盈止后脖颈处穿刺出来,力道之大,令人胆寒。

      庄盈止直直倒下去,脖颈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不断往外流,慢慢汇集成一条血溪。

      身旁太吵了,她只看见天上飘落的雪,直落到她眼睛里,她慢慢闭上眼睛,结果一睁眼,她回到了十年前。

      可笑她上辈子步步为营,皇天不怜,临死了倒给了她这样颠覆阴阳的气运。

      庄盈止看向外边欲曙的天色,眼里是化不开的郁色。

      时值治平三年冬月,应国府岳太君七十大寿,京都恭贺者如云。

      前世正是在这个时候,庄盈止勾搭上了还是三皇子的张悯,刻意遗落的诗稿、柔弱的眼泪,一步一步皆是引诱的鱼饵。

      张悯其人生性宽和容众,诗书篇籍,赏爱无倦,常年在府内招揽才学出众之人,不论三教九流,只要文采过人,皆能有一席之地。

      当年张悯能从宫内那场四子相争的惨案中活下来,一方面得益于庄盈止,另一方面多少得益于他这不争不抢、埋首纸堆的性子。

      想到这,庄盈止乌黑眸底静了静,她已决心不再走上辈子老路,诗稿早就被烧得一干二净。

      只是如何另谋出路又是另一个问题。

      想到这庄盈止头疼起来,她坐在妆台前,镜子里的人容貌清丽,娥眉婉转,若忽略眼里的死气沉沉,便是一派国色天香。
      待收拾好起身,外头早已大亮。

      一到后厅,庄夫人一行人早已到了,正在招呼伙计收拾贺礼。

      刚进门,外头喝道之声又起,淮阳王、忠缙侯、川旌伯等都来了,守在门前的小厮忙将几人接上大厅来,庄夫人也携着几家家眷到后厅稍作歇息。

      淮阳王妃一进门就和刚到的庄盈止主仆二人撞上,庄盈止闪避不及,只能硬着头皮行了个礼:“王妃万福。”

      淮阳王妃上下打量,奇道:“这是谁家的女儿,竟从未见过。”

      庄夫人站在她身后,笑地有点勉强:“这是四姑娘盈止,因体弱一直养在庄上,前些年才接回来,老太君念她年幼失怙,将养在膝下。这孩子身体不好,怕见生人,王妃未见过也是常理。”

      庄盈止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心中忍不住骂了一声。

      怎么好死不死撞上她了。

      淮阳王妃上辈子暗里与张悯私通,借淮阳王的势力助张悯夺位,处处看不惯她这个侧妃,等正妃病逝更是变本加厉,自从她借口陪侍太后入宫,庄盈止没过过一天安生日子。

      既然这辈子自己不会嫁给三皇子,那就不用和她对上,庄盈止心中不由得松了口气。

      淮阳王妃见此女面容清丽,举止娴雅,比之天下盛赞的徐氏女也不差分毫,只可惜面色苍白,不像福深的人。

      她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在意的人此刻还没到。

      庄盈止一一见过各位夫人,就和一众姐妹往老太君房里去。

      刚转过长廊,迎头碰上她三姐姐,三小姐庄自娟。

      庄自娟一见她立刻跑上来,高兴地握住她的手:“盈盈,那香我调出来了,果然如你所说还差半钱鸡舌香,而且那封罐的蜡纸需扎一小孔,昨儿我叫人挖出来,果然清芳不俗!”

      少女兴奋地眼里亮晶晶的,亲昵地挽着庄盈止的手。

      庄盈止看着面前柳眉笼翠、神飞色舞的少女,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好像还在上辈子那个论香品茶的日子里。

      她这三姐姐最是娇憨的小女儿性情,终了却落个难产而死的下场,当时宫人来报,说她最后口里反反复复喊着两个人。

      一个是祖母,一个是盈妹妹。

      那时她正困在深宫之中,腹背受敌,连她最后一面也没见到。

      庄盈止看面前无忧无虑的少女,心头发闷,一时无言。

      “盈盈……你怎么啦,怎么这样看我?”庄自娟讲八卦讲得正高兴,一转头看到庄盈止眼睛沉沉的郁色,声音不由得慢下来。

      “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庄夫人?”
      庄自娟迟疑道。

      “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就要哭起来,我……”

      “可算找到你们了……”一个明朗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盈妹妹……我问了伯母才知道你原来在这儿…”声音的主人气喘吁吁,赶上前来,“……这些天你也不理我一理,净和三姐姐厮混在一起。”

      庄盈止转头,看见一个眉目若画的少年头上透着晶莹汗珠,假意蹙眉冲她埋怨。

      两人被他耍宝的语调逗得一笑,刚才沉闷的气氛一扫而空。

      “岳有归?你跑这儿干嘛,这儿人多眼杂的,表哥就这么大喇喇地过来,未免太于理不合。”庄自娟自小和他互呛到大,半点不留情面。

      “好妹妹,我这不是挂念着老太君嘛,早早来给老太君拜寿呢。”岳有归也知道自己有些冒撞,难得没有呛声回去。

      “你们刚刚说谁哭呢?”

      “谁哭?你别耳朵也不好使了,上次打猎摔断腿,这次又坏了耳朵?”庄自娟道。

      岳有归白了她一眼,从袖子里掏出一个锦绣盒子递给庄盈止:“妹妹要的香料,我本来前些日子就要给妹妹拿来的,岂料我爹从建平侯府上一回来就压着我读书,说什么那赵瞻文章对答样样出众,要我学着点。我哪里是那块料,哎……”

      庄盈止好笑,接过盒子:“多谢表哥。”

      “好啊,寿礼还没送上,就搁这儿献殷勤,侯爷真应该再给你布置几篇功课,就读礼记正义罢。”庄自娟也笑着打趣他

      岳有归自小常往老太太这边跑,府里大大小小几乎都将他当半个府里人看待。他又生得好,眉目清朗,做事大方,行动说话没有不讨人喜欢的,尤其是老太君,倘若他哪日不来晃荡两趟,老太君还要打人去问问。
      只是屋里兄弟姐妹那么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对庄盈止最特别,每每带些时兴玩意儿过来,庄盈止都是头一份儿。

      老太君见了也笑:“这滑头儿这下竟然不懂了处事的道理,你其他兄弟妹妹该心里拈酸了。”

      岳有归只管道:“老祖宗这话就不对,这是专门给盈妹妹捎的,其他人都是沾了妹妹的光,怎么还会埋怨呢?再说了,我是为了讨妹妹的点心,不然……我向大哥哥讨吗?”

      “亏你还是大家公子呢!倒成了讨口点心的馋鬼了呵。”老太君被他逗得笑骂他。

      “这都是祖母你惯出来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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