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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东京 ...

  •   东京汴梁,御史中丞府。

      “老爷今天回来的挺早呀。是不是这几日连夜办公,得了皇上的赏?”

      “朝里的事儿你少打听。”蒋离,字修远,官拜御史中丞,职掌御史台。御史本职是纠察官邪,肃正纲纪。但由于近来京城出了大案,蒋中丞也被卷了进去,连日无休。“今天府里怎么这么清净?人都去哪了?”

      “回老爷,夫人恐怕还在路上,公子……这两日一直没见人……”

      蒋离叹了口气,这俩人他哪个也管不了,只得摆手道:“与昨日一样闭门谢客,除了谕旨谁也不见。正餐送至书房,夫人回来让她来见我。明白了就退下。”

      久闻东京汴梁城人口百万,富甲天下。置身其中才知此地繁华瑰丽,举世无双。绫时和师韵一进城便被眼前的喧闹景象深深震撼。二人一路前行,举目青楼画阁,绣户珠帘,闻新声巧笑于柳陌花衢,听按管调弦于茶坊酒肆。

      按理说杭州城也是人声喧闹,但汴京可是无出其右。汴河两岸铺席林立,走街串巷的小贩卖着各式甜咸点心。听着他们吆喝,绫时这口水都要留下来。师韵拗他不过,终是买了些鸡肉脯,又来了两碗砂糖绿豆冰。

      绫时嬉笑着接过。他扮做师韵的小厮,借口是来京城寻亲。他们边走边打听,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了位于观音院桥东的嘉言茶肆。

      “呃,两位说的这位师先生我并不晓得。眼下东家也不在,要么等他几时来了,我替二位捎个口信?”

      “我们远道而来,盘缠有限,希望能尽快找到家父旧识……不知掌柜方不方便将东家住所告知,我们可以登门拜访。”两人赶路的这个把月虽没有遇到追兵,但师韵很担心绫时手臂的毒气蔓延。自是希望越早找到师晏的故交越好。

      “这恐怕不妥吧……”掌柜推辞道:“东家将铺子交给我,就是因为他不愿意抛头露面。总不能仅凭你们三言两语,我就给他找麻烦事儿啊。照我说你们就把拜帖留下,在附近住个店。过两天再来看看,有消息我自会告知。”

      绫时上前一步道:“掌柜的,我们知您守店如家,不过我家娘子寻东家确有急事。您不方便言明也没关系,给我们点线索也成。等见了东家,我们也不会多嘴。”

      他见掌柜仍有虑色,便从包中取出一支玉簪。通体透白,尾刻一朵梨花。“此物乃是我家先生未及赠出的信物。我们并非前来捣乱的宵小之辈,望掌柜明鉴。”

      掌柜似有动容,但还是摆摆手道:“来寻我们东家的人太多了。两位所言我都记下了,定会传话给他。”

      师韵还欲争辩,被绫时使了个眼色,给带到一旁。“东京城太大了,骗子也多。他还是不相信咱们也有他的道理。咱先点一壶茶在门口稍坐,看看有什么办法让他松口。”

      两人寻了个临窗的空桌相向而坐。绫时歪着脑袋琢磨着如何撬开掌柜的嘴。师韵则在暗自琢磨他。这个自称望海楼小伙计的少年,与师家药铺中跑堂的小二们截然不同,令她满心好奇。正出神的时候,茶肆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你这就是嘉言茶肆?”一行五六人皆提着棍棒,为首的长衫汉子面色不善。“姓蒋的在不在!”

      “哎哟哎哟几位爷!”管家见势不妙,先给自家伙计打了个手势,然后急急忙忙冲出来。“不知几位有何高干?”

      “少啰嗦!让姓蒋的滚出来!他不是嘴皮子硬么!我倒要看看能不能赢得过爷手里的棍!”

      “不瞒诸位,我们公子他确实不在……要么几位给留个话,待他回来让他上门谢罪可好?”

      “不在?”为首者提棒在胸,“那老子就在这等他!”言罢,他身后的一队人呼啦啦冲进茶肆,食客四散,争先远离这是非之地。师韵正犹豫着当如何应对,却见绫时已然向为首的汉子走去。

      “这位大爷,”少年恭敬一笑,抱拳道:“方才听您的意思,是和蒋公子起了误会。刚好我们大小姐是公子的朋友。您不妨将这误会与我们说上一说。我家小姐也可从旁调停。若能将事情说开,这不也省得诸位在这干坐着了嘛。”

      汉子闻言往里一抬眼,见一屋的客人都跑没了,只有里面还坐着个小娘子。岁数不大,面对横生的变故,神色从容,毫无惧意。“你们是蒋文懿的朋友?”

      “正是正是。”绫时开始信口开河,“乃是世交。我家娘子此来东京游玩,便是蒋公子作陪。这不,走的累了,在这喝口茶,歇个脚。”

      师韵看着汉子,面不改色微微带笑,脚底下忙把包袱踢到板凳后面。

      “哼!那姓蒋的不是东西!明知道我家公子不胜酒力,还拉他饮酒作诗,害他当众出丑!”

      “呃……这听来就是朋友间的嬉闹嘛……”绫时心说你们这也太小心眼儿了吧。

      “嬉闹?那你是不知他姓蒋的为人!此人奸邪狡猾!仗着能说会道,压踩他人为自己扬名!什么京师才俊首推蒋府,我呸!不过就是个考不上功名的死书生!你家娘子既然与他相识,便将之速速喊来!”

      师韵约是听明白了,开口道:“若是喊来便当如何?”

      “让他随我回府,与我家公子赔礼道歉!承认当日他是故意诳害我家公子,并当众发誓,再不以才俊之首自称!”

      师韵起身离坐,阔步向前。三步之内环视扫过一众打手,心中有了算盘。

      “同门曰朋,同志曰友。朋友聚居,讲习道义。蒋公子是才是俊,自有他人评判,但他这朋友交的真是不怎么样。品酒吟诗本为乐事,席间起了龃龉,也就一笑而过。小肚鸡肠之辈,竟来事后算账,堵人茶肆,阻人生意。”

      说着,她怀中一道亮光闪过,喘息功夫,金扇压在汉子肩头。“我劝尔等速速离去,先前掌柜已然报官。你们再不走,不仅要受皮肉之苦,还得摊上扰民之罪去吃牢饭!”

      汉子没想小娘子竟口出狂言,高喝一声横棍便打。但师韵身形奇快,轻飘飘忽悠悠,脚不沾桌,足不点地,一行莽汉抓她不着。她无伤人之意,只用手中宝扇取敌手腕,逼落兵刃。几个回合之后将这些人圈在一起,然后驱动机关,只听噗呲一声,一道粉末自扇中射出。

      汉子们也是走过江湖的,初看那扇子刀枪不入便觉得不对劲,再被迎面这么一招呼,赶忙一面叫嚷着一面后退,口中呜哩哇啦。

      师韵轻轻一笑,落回桌上,冷冷道:“七窍生烟散,劝诸位一刻功夫之内将之洗净。不然,恐有性命之忧。”

      莽汉们骂着狠话奔逃而去,这一出闹剧才算将将谢幕。掌柜的着急忙慌闭了店门,对着师韵千恩万谢。“哎呀呀,师家娘子啊,这真是……若不是有二位在,我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绫时顾不上感慨,一脸苦相地看着师韵道:“大小姐你要使毒能不能提前招呼一声啊……”

      师韵噗嗤一笑,“你站的离他们太近了不是?不碍的,只是些面粉罢了。”

      绫时抬袖闻了闻,“只是面粉?”

      “兴许加了点料。别愁眉苦脸的,一会儿给你买套新衣服。”

      掌柜感叹小娘子的聪慧胆识,不觉赞道:“没想到娘子年纪轻轻,机智聪颖,武艺过人,着实令人佩服。”

      “不过随家父学了些傍身之计罢了。”师韵谦逊道:“掌柜的也是辛苦,赶上这么一位东家,定是得有百般办法应对闹事之辈。我这雕虫小技,让掌柜见笑。”

      掌柜苦笑着摆摆手,“诶……我也是年过半百之人,也盼着过个看店收钱的清闲日子……但我也真没向娘子撒谎,他确实不在茶肆里。”

      “可掌柜的也没告诉我,能去哪里找到他?”

      掌柜的看看师韵又看看绫时,“也不是不能说……只是这地方,二位怕是不太方便一去……”

      夜幕降临,月上西楼。汴京又是另一番景象。繁华不出马行街,烛光绚丽,急管繁弦。酒肆饭楼门窗大敞,游人食客络绎不绝。东西两巷凤楼鳞比,嘉气非烟。以街角莳花楼为首,灯烛荧煌,笑筵歌席。

      “我这样……真的能成嘛……?”绫时缩在树荫里,一脸尴尬地看着师韵。他换去了原先的仆从装扮,穿上一身天青缎面交领长袍,腰挂沉檀荷香,手捏三寸折扇。一副翩翩君子的扮相,只是脸色透着滑稽。

      “一路跋山涉水,躲明枪暗箭的不害怕,去青楼妓馆听个曲儿哆哆嗦嗦的!也不嫌寒碜!”师韵倒是换上了一身小厮的行头。“再来对一遍词儿!你是打杭州来,要与他谈茶叶生意的绫公子。经茶肆管家引荐,寻至此处。记住了没?”

      绫时点点头,然后深吸口气,带着师韵昂首阔步地迈入莳花楼。

      莳花楼闻名京师风月之林,全靠水晶帘后的无双舞姬,若檀。此时楼里人头攒动,纷纷盼着一睹汴京第一舞姬的芳容。绫时初次踏足烟花之所,手脚都不知当往何处放。满楼莺歌燕舞浓妆淡抹,身姿曼妙罗袜生尘。他想看又不知当不当看,手心渗出冷汗。

      师韵见他局促地样子,忙替他打发前来迎客的女妓。

      “这位公子面生呀,是头次来吗?”一朱衫娘子步履轻摇来到绫时面前,“哎哟,怎么逛凤楼还带个小厮啊。来来来,我陪公子说会儿话。”

      绫时从没受过这般待遇,不觉有些飘飘然,便被她拉着往内厅走。还没走出两步,突然觉得后背一疼。

      “公子也真是,怎么美色当前就忘了正事呢。”师韵一脸假笑着从旁蹿出,在绫时后腰上狠狠一拧。“我们要找老鸨问话,望娘子带路。”

      女妓面带不悦地随手一指,飘然离去。

      “你别生气啊!我没忘了正事……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看着美娇娘,身上的毒都不用解了?”师韵眸子一翻,瞪着他。心说也不知是谁替谁着急。

      “哎呀不是……就这香味熏得头昏脑涨的,想找个地方透透气!我看到老鸨了,这人恐怕也不好说话,一会儿见机行事哈!”

      两人来到老鸨面前,道明原委,本以为又要多费唇舌。不料对方出奇地好说话,“来寻蒋公子的?正好正好。你赶紧把他带走,好让我们若檀出来待客!”言罢还专门找人将他们带去后院花楼。

      二人不明就以,揣着一肚子疑惑来到后院,忽听一支清曲飘出窗来。佳人素手轻拨,浅吟低唱,叹春色匆匆。丝竹悦耳,绫时驻足门前犹豫着要不要打断。迟疑之际,听得屋内之人道:“都走到这了,还怕扰我雅兴?”

      屋门一开,罗绮飘香,罗汉床上斜卧一人,柳眉星目,玉肌樱唇。似披月华在身,长发如瀑,挽一金丝绦。

      “你……就是蒋文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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