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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排兵 ...

  •   “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少打两场。”

      廖成欢削了两支花枝子,扔给了绫时和楚攸宁,“但毕竟是群英逐鹿,绝不能掉以轻心。”

      群英逐鹿乃灵山剑派所举办的比武大会。虽说是供弟子们切磋比试,但每年灵山派都会邀请各路豪杰来同场竞技。究其宗旨,不过是为了稳固灵山剑派在武林之中的地位。是年大会,规模尤为盛大,除了灵山本派弟子,还有来自江湖各路的武林高手,共计千余人,云集于此,以武会友,以剑论道。

      “小宁子应该已经知道了,不过我还是给阿时叨叨一下。”

      廖成欢此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自来熟,“比赛会办两天,第一日是初赛、复赛,第二日是紫宸殿的决赛。”

      初赛中,百余位参赛者,除去八位由灵山派拟定的直晋英杰外,余下诸位通过抽签分组,以对决形式,决出胜负,从而晋级。这八位英杰则可免除初赛,直接参与后续对决。

      至于复赛,则从初赛之中脱颖而出的五十六名武者,加上上述八人,共计六十四人,再度抽签分组,继续对决,以决胜负,直至选出三十二强。

      “比赛有半柱香的时间,倒地不起或跌落场外的判负。虽然历年都是一对一,但我应该能想个办法把你俩塞进去。”

      绫时接过花枝子比划了比划,感觉不甚趁手,随口问道:“廖道长是灵山剑派里管事儿的?”

      “是还清醒的里面,辈分最大的。”提起这事廖成欢就觉得可笑,“巍巍灵山,沿袭数百年,弟子们的辈分以‘修心定志,成道济世’八字轮回。开始几年或许还行,到后面就越差越乱。老骨头们因循守旧不肯改,我就只能看着七老八十的,管我叫师叔咯。哎,你别打岔,我还没讲完赛制呢!”

      次日,则是决赛阶段,三十二强的武者在紫宸殿前,进行较量。决赛采取单淘汰制,经过层层选拔,最终四强将在紫宸殿内一决高下,争夺群英逐鹿的最高荣誉。

      “行了行了!听你唠叨完,天都黑了!”

      楚攸宁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玄天遁影你不是偷偷练过吗?那就赶紧说,要从哪里下手!”

      “你到底是让我说话,还是不让我说话……”廖成欢不满地嘟囔两声,“玄天遁影剑,乃是道家秘传之剑术,以二十八宿为根,融汇阴阳五行之理……”

      他将准备好的白色布条交给绫时,“剑法分为‘玄天’与‘遁影’两部分,玄天着重于阳刚之力……阿时你身高臂长,腕上有力,你来练玄天剑。”

      言罢,廖成欢又将黑色布条交给楚攸宁,“遁影则侧重于阴柔之巧……小宁子步伐灵活,身娇体柔,你来练遁影剑。记住,你二人的剑术需得相辅相成,方能发挥至高无上的威力。”

      绫时将手中的白色布条捆在花枝上。遵循廖成欢的指导,做出起手式。

      “我们只有不到五天的时间,这一十八式学不完也练不透。剑谱我看了,前几场比武的对手我也能为你们挑上一挑。所以你二人只学四招,只要运用得当,还是有机会打进紫宸殿。”

      楚攸宁点点头,逍遥道人再不靠谱,眼下也只能暂且相信他了。

      绫时和楚攸宁留在百花小院练习剑术,青鸳则带着蒋文懿和师韵再访震舵旧址。他想知道这里究竟有什么东西引得公孙掌门挂心。一路上,文懿和韵儿将他们为何和绫时一起四处奔走,又向青鸳解释了一遍。青鸳只是蹙眉听着,未予置评。

      师韵很不喜欢这个沉默寡言神色阴鸷的人,故而一直跟在文懿身边。蒋公子看出她的心思,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努嘴笑笑,以示安慰。由于玉印被抢走,青鸳只能用不那么文雅的方式削去铜锁,打开大门。

      跨入震舵旧址,蒋文懿轻轻啊了一声。眼前这间屋子从形制到陈设,都与被自己当做书房的流竹密室十分相似。文懿打开一部手卷,映入眼帘的正是娘亲的字迹。一行一行读下来,不觉润湿了眼角。蒋文懿终于明白,什么叫呕心沥血白发追青丝,万念俱灰心事付瑶琴。

      “青鸳先生……”蒋文懿提起衣袖,小心地掸落搁架上的尘土,喉头有些哽咽,“我不明白……墨黎谷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为什么要倾尽几代人的心血,只将世间万事默默记录……”

      青鸳负手立在记忆的沉淀之中,缓缓转过身。曾几何时,他也向谷主问出过相同的问题。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功名利禄才是俗世之所求。墨黎谷,到底有什么存在的意义?几十载光阴匆匆过,他终于可以回答这个问题,回答当年的自己了。

      “蒋公子,墨黎谷的一切,乃是对‘知’的追求,对‘道’的探索。在这浮华的世间,人心易变,唯有知识与智慧,能够穿越时空,永恒不灭。我们记录世间万象,不为名利,不为权势,只愿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一抹不朽的印记,为后世提供一盏明灯。”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时间的长河,继续道:“每一位幽谷之人,都贯彻这份信仰。或许外人难以理解这种默默无闻的坚持,但人活一世总得留下点什么不是么。世间万事,皆为过眼云烟,但知识与智慧,却能超越生死,达到永恒。这便是墨黎谷存在的意义,是我们的,坚守……”

      师韵听完这番话,忽然以袖掩口,红了眼圈。

      “怎么了韵儿?”蒋文懿赶忙走到她身边。

      “我不知道……”师韵摇摇头,“我只是突然觉得,先生和剪秋姐姐都说墨黎谷是因为我爹才……那他这是得做了多大的祸事啊!”

      “但我们其实并不知道,”蒋文懿辩解道,“各舵舵主都是说,他们接到长安发来的一支竹筒,里面只有解散二字。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你爹爹在整个事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眼下无人知晓。墨黎谷既然以记录世间万象为己任,幽谷中人便不应捕风捉影,妄加忖度。所以我娘也好,叶庄主也罢,都没有迁怒与你不是么?在没有还原真相之前,不要自己埋怨自己……”

      青鸳站在二人不远处,他知道这话蒋文懿看似是安慰师韵的,实则是在讲给他听。文懿虽然年少,但此言不无道理。他既已立誓要践行幽谷之道,确实不应仅凭只言片语,便将毁灭幽谷的罪责栽到师晏头上。只是事发太过突然,他毫无准备,再度痛失亲眷使他乱了阵脚。

      “啊,先生……?”

      师韵看到青鸳阴沉着脸色向她走来,不由得连连后退。

      但青鸳在师韵面前几步停了下来,这么多天了,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小娘子。师韵只有十五六岁的年纪,眉眼之间有师晏的影子。她因连日奔波而神色疲惫,好似自从进了五鹿城,就没睡过安稳觉。青鸳将无处发泄的恨意投射于她,可韵儿也只是个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双亲的可怜人。

      “师娘子……”

      青鸳双手交握,向师韵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黎青鸳在此向你致歉。蒋公子所言有理,我不该妄自揣度,更不该伤害你。过激之言行,望你海涵。”

      “先生!别别别!”

      师韵赶紧把他扶起来,急得脸都红了,“先生切莫行此大礼!师韵受不起!我爹那人素来疯疯癫癫的,行事有违常理,你怨他也是应该的!都说父债子偿,他原先有对不住你的地方,韵儿愿意替他赎罪!”

      青鸳站直身子,看着小娘子手足无措的可爱样子,终于露出了一抹笑。

      小院里,宝剑祭出,四方云动。折光起,霍如羿射九日落,愚喜沉,矫如群帝骖龙翔。

      原来两人练了个把时辰,均觉花枝子太轻,虽然不会误伤对方,但也没有练剑的意思。廖成欢思量着时间有限,还是尽早动真格,便将自己的佩剑愚喜借给了楚攸宁。

      绫时手持折光剑,掐玄天一式斗转诀,此招式剑法开阔、变化多端,如北斗七星转动,每一剑都蕴含着引导战局的力量,仿佛天空之中斗转星移,引领四方之气。

      楚攸宁挥舞愚喜剑,运遁影一式夜行诀,他步伐沉稳,每一步都紧密配合绫时的攻势,同时在对方不备时发动反击。

      二人一来一回,将玄天遁影之始招反反复复练了几个时辰。廖成欢歪在廊下凝神看着,于失误之处出言提点。他看着看着就觉得这俩孩子还真有几下子。楚攸宁就不提了,本就得楚掌门真传,虽然力道偏小可底子扎实,不会儿功夫就领悟了诀窍。但这招起式是主玄天辅遁影,绫时并没接触过灵山剑法,竟然只在几个时辰之内进步飞快。廖成欢摸摸下巴,心说这还真是有天资聪慧的人呐。

      “不错不错!”廖成欢拍了两下巴掌,“剑招已经记得很熟了!接下来要配合心法。这个心法呢,咱们最好回灵山去练。借助山顶灵池,定可事半功倍。”

      “要上山啊……”

      楚攸宁擦擦下巴上的汗水,“你这一瘸一拐的,爬的动吗?”

      “嘿!你个小宁子瞧不起谁呢!”

      廖成欢捂着伤口站起来,“两根肋骨而已!我就是腿断了也比你跑得快!不过……”他抬头看看天色,“现在还有点早,最好是天黑了再去。我们走小路,用不了多久,而且也少挨盘问……哦对了,阿时啊,我一直想问你,你左胳膊上为啥缠个布条?看你挺灵活的也不像受伤了?”

      绫时手臂上的布条早已被汗水浸透,黏黏糊糊的不甚舒服。既然廖成欢提到了,他索性将之取了下来。

      楚攸宁看到他手臂上密密麻麻的暗黑斑纹,不由得惊呼一声。

      “阿时!这是什么?!你怎么了?!”

      “呃……怎么说呢……”绫时挠挠头,决定简而言之道:“不小心中了墨黎谷的毒……所以一直在找各舵舵主,想求解药。”

      廖成欢挪着步子来到他身前,仔细一看,叹道:“哎呦呦哟!你这看起来可不是什么简单玩意儿……”

      “能不能说点好听的!”楚攸宁狠捶他一拳,“毒不在你身上!你就不担心是吧!”

      “别打!疼着呢!”廖成欢侧身躲开,“我也没说什么不该说啊!我不懂岐黄之术,不过都说山顶灵泉有解毒疗伤的功效,等日头一下来咱们就动身,怎么也得保着你挺过群英逐鹿……哎哟!”

      “不会说话就给我闭嘴!!”

      楚攸宁狠狠踩他一脚,拉着绫时大步走开了。

      青鸳他们三人在震舵旧址忙碌了大半日,收集到不少关于灵山剑派的只言片语。蒋文懿腾出一张空桌,将三人找出的消息依照时间顺序一一摆放在桌案上。文懿大约看了一下,这些记录横跨十年之久。起初只是单纯记录了灵山剑派的背景,教义,掌门人及若干道长的姓名。但渐渐地,记录的条目越来越多,越来越细。

      “文懿你看,这里也提到群英逐鹿了!”师韵将其中一张纸条拿到面前,“这是有关庆历五年,群英赛的记录!还有排名前十的弟子姓名和名次!”

      蒋文懿抬头看了两眼,忽然觉得不对劲。文懿又在那些纸条中翻了翻,然后取出一张,和师韵手中的加以对比。

      “奇怪……依廖道长的说法,能在群英逐鹿中脱颖而出的,都是灵山剑派的英杰。可是你看,这是一年之后被除名的弟子,相比之下有不少重复的人名……”

      青鸳站在二人身后沉吟片刻,“成志成如这两个人我在哪里见过……”言罢,他转到桌案前,仔细查找一番,发现了另一条记录。

      “你二人可知佛子山的随知阁?”

      蒋文懿和师韵对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

      “随知阁号称武林文库,每年有春秋两祭。其中以春祭最为盛大。起初,是各武林门派受邀去听阁主讲学论道,但逐渐发展成了一年一度的武林盛会。不过你们看,好似次年的随知春祭,灵山剑派闹了些不愉快。”

      二人随他手指之处看去,见纸上写着:丙戌年随知春祭之际,灵山弟子于会场中起争论,终至剑拔弩张,场面一度大乱,经掌门镇压方才平息。此事为在场诸派所见,遂传为武林中热议之事,其声誉因之受损。

      蒋文懿摸了摸下巴,嘀咕道:“上一年群英逐鹿的胜者,次年代表灵山参加武林大会,之后就被除了名……从字辈上来看,此二人与廖道长是同辈……”

      文懿继续翻动记录,发现后来逐渐有成字辈的弟子离开剑派。这或许解释了为何楚成岳身故之后,继任掌门的是他的弟子。但是剑派之中诸多德高望重之人前后离开,必然不是寻常之事。

      “这个灵山剑派感觉不太对劲啊……”

      师韵又从一旁取出三张纸条。

      “这有一份前掌门楚成岳造访迎客亭,求购消息的记录。”韵儿将纸条摆在桌面上,指给二人看,“然后他是用另外几条消息来支付的费用。但你们看他提供的这两条消息……”

      蒋文懿逐字逐句念道:“玄微长老常于夜深人静之时召闭门会议,论重塑门派旧有秩序之策……还有这一条,又于门内弟子之日常起居加以严密监视,增设巡察,审查言行,乃至密查书信往来。此举在门派之内招致诸多非议……韵儿,楚成岳让墨黎谷打探的消息是什么?”

      “查这两个人,”师韵将两个人名交给蒋文懿,“吕志安,方志德。他们应是楚成岳的长辈,只是不知墨黎谷查出了什么……而且这里好像缺失了一些竹筒,说不定是已经交给楚掌门了。”

      “不管查出了什么,从现有的情况来看,当年的灵山剑派内部出现了多股势力。由于某种原因,互有争执。”青鸳尝试着将这些零七八碎的信息汇总,“被迫离开灵山的人,还留在灵山的人,以及这位楚掌门。他极有可能是试图为出走者鸣不平,触怒了另一派势力,故而招致杀身之祸。”

      蒋文懿点点头表示赞同,“但是这里并没有提到公孙道裕。楚掌门身故后,公孙道裕继任……那么当年事情平息了?”

      “不一定……”青鸳背着手在大屋内缓缓踱步,“灵山剑派已有历史百余年。这么长的时间里,掌门更迭,弟子轮换,十五年前突然有大批道人离开,掌门随之暴毙。新掌门虽然继位,但近来行踪缥缈,而且大赛在即,他却反而不见人影,岂不奇怪?”

      蒋文懿顺着他的思路说道:“也就是说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惹他劳心,而且他非得亲力亲为……先生,文懿有一事想请教,倘若灵山剑派因为体系庞大,人数众多,而理念不合……那么要如何才能化解此矛盾呢?”

      青鸳想了一想,脸色突然变了。蒋文懿的脸色也跟着变了。

      “糟了……!”文懿猛地拍案而起,“得去告诉阿时!此次群英逐鹿……恐怕有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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