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83、第 183 章 ...

  •   许一零把很像自己的脑袋用衣服裹起来紧紧包住,然后走到了尸体们的空余位置,她从周思成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这些尸体并不会对人的走动有所怀疑。

      但为什么会对语言有反应呢?

      按照在八音盒所处大殿的方位图看,他们的地方是红蓝混杂处,也就是“灵魂”与“控制”的交错区域。

      这些既然是尸体那么就已经死亡,灵魂也已经湮灭不复存在,却走动在这间房子中,被铭铭之中的手控制着,这是蓝色的象征。

      红色象征的灵魂在哪里?

      语言其实是灵魂的象征之一,只有属于灵魂的意志不断发展演变才会形成语言,尸体对语言的反应其实在提示他们:找与语言相关的东西,或者说还未知的红色。

      抱着自己的“脑袋”,许一零在略显狭窄的空间中走过,壮实的之非更是跟尸体肩碰肩一路跟过来的。

      这群尸体暂时失去了目的,没有再向前,因而没有再发出那种令人牙酸的、脚骨磨地的咯吱声,在房子里立着一动不动,瘆人的皮偶尔落下来两块。

      在迫不得已的静默中。

      她渐渐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距离是如此之近,就在许一零的脚下,有着散乱的红色油漆字迹,如果不蹲下看,很容易因为大小误认为这就是油漆点,或是血迹。

      这些杂乱的字都是人的名字,因为她看见章义和萨拉,“这些名字和尸体挨得很近,基本一个对应一个。”

      “萨拉?还有章义的名字。”

      许一零默默想着,在之非单纯的目光注视下,她推了旁边的尸体一把,尸体正好踩在萨拉的名字上。

      变化立马发生,本来是名字的油漆扩散,慢慢爬上了腐烂的尸体身上,形成了层油漆皮囊。

      油漆变得像是火焰,组成同样颜色华丽的服饰,原本腐烂的尸体居然裹上了层皮,表面与人无差异,许一零眼疾手快的捏了把尸体已经有了“新皮”的手腕。

      软,凉,松弛,和当时许一零捏章义的手腕时的触感相当像,也就是说,变相的死而复生。

      红蓝交织,一个如同活人的存在就诞生了。

      插在身上的屠刀被“尸体”自己取下捏在手里,她高大壮硕的体型和外面的萨拉一模一样,只是带着个面具,此时穿的衣服夸张的像是马戏团出来的,浓墨重彩。

      “萨拉”俯视着满脸呆蠢震撼之貌的许一零,她活动身体,骨头松动的声音立马传了出来。

      全身透露着一股子要把许一零揍成仙人掌的架势。

      感到不妙的许一零立马躲到之非后面,让同海拔的人对垒,只留半个脑袋弹出来盯着萨拉。周思成和元玲刚跟过来,见她这副样子就知道她肯定是又惹上事儿了。

      “你们马上就会变为我们的一部分。”

      “萨拉”的声音可以听出明显的感情色彩,不像是个机械化的傀儡,她挥拳把周遭的尸体全打翻了,躯体扭曲成蛇状,脖子变得修长又扭曲。

      衣服不再是衣服,化为了层融在一块的油漆,油漆又组成了丝状膨大的别样身体,里面是镂空的,钳着原本的尸身。

      变化不过数秒。

      原本如阴天的房间竟然被满地的油漆点亮,但是仍然蜕不去根深蒂固的暗与脏。只是在尘埃上装点了貌似华丽的外表,就像尸体穿上的那层皮囊般。

      “萨拉”的脖子扭了几下就想撞躲在之非身后的许一零,但是被之非掐断,不过她并没死,只是断了的脖子不断在地上扭着。

      “它们都快活了,我们先走!”周思成见尸体已经被扰动,也就不再静音。“去哪?”

      “刚刚的通道口……”

      “嘿,元玲姐姐。”

      这句话是许一零的声音,但却不是许一零自己说的,声音来自她怀里的脑袋,四个人一只布偶齐齐愣住。

      许久,许一零本人苦涩的开口:“不会吧。”

      “别愣着了!跑!”

      元玲先没有管脑袋的事情,和周思成在前面开路撞开聚过来的复活尸体,之非则在旁边护着许一零,和她一起向刚刚的房间走。

      他们很快回到棺材内部的通道口,然后由礼貌的之非自觉断后,挨个进入了通道。

      经过的梯子略显黑暗,但不一会儿便光亮了起来,最下面的道路是条楼梯。

      一条红蓝相交错的双向楼梯。

      它伫立在两个对立建筑中央,筑成楼梯的石斑驳而苍老,而他们倒立于他们脚底的建筑,重引力本应该向下,但是现在重力朝向了上方,楼梯便顺应其设置,供他们走向真正能吸引他们立足的地面。

      “我们刚刚进的房子是反的。”

      众人顺着楼梯逃到略中央的位置,才停下,不断的观望四周。如倒影般但又不完全相同的浅淡建筑相对立,遥远无边际。

      建筑群埋没的光如黎明,黯淡中带着将要破晓的痕迹。古典红蓝色调的石梯安然相立,穿着华丽夸张的行尸倒着走在悬浮在他们头顶的街,在一排排原本废弃的路灯下行迈步。

      “奢侈的衣服”们偶尔埋进墙壁油漆画中的阴影消失不见,或是继续拿着屠刀在倒悬的街四处游荡。

      站在对于街来说“向上”的梯子上的许一零等人,头顶对着尸体的头顶,双方在平行线上相行而过,互不打扰,后面的复活的尸体也没有再追上来。

      许一零曾和元玲看见过的窗外,和现在并不相同,至少建筑之间不再有凹槽,同样没有凹槽里那向上伸着手的腐尸。

      但是这条梯子正是许一零曾远远观望过的那条。

      “应该只有梯子周围的重力是反着的,这栋房子连着梯子,所以才会倒着建,不然我们踩着的本来应该是天花板。”

      周思成远远望着荒诞伫立着的建筑,在经历了长久的静音后久违可以安心的发言一句,随即问出了一直想问的,“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许零?”

      “我吗?”许一零本来向认真解释解释自己来到这儿的来龙去脉,谁知道许一零怀里用外套裹抱着的头开口了,还带着股被罩住的闷音:

      许一零的头:“当然是因为我不作死不快咯。”

      众人:“……”

      “说话不要带有这么强的攻击性,毕竟你只是一个头而已。”许一零掀开怀中的外套,里面的头居然已经变得和正常的脑袋无差别,不再腐烂不堪。

      布偶龙微不可查的伸着脑袋,和她精致的“头”四目相对,气氛竟然有那么丝丝尴尬。

      “把我放开,我会自己滚。”

      “你会损害我的风雅形象。”

      “你风雅个鸡毛掸子。”

      “你看,这就是纯纯的谬误了。”许一零指着这个头看向之非,语气和表情都如此的严肃正经且可信,好像受了什么莫大的冤枉般,咂着嘴补充了句:

      “看来这个迷域没有什么意思,我的高尚品质都没有被复制出来。”

      之非甚至还点头答应:“是啊,不过她长得和你好像,还很智能,会说话。”周思成和元玲这两个立场上的冤家相视无言,纷纷表情复杂的看向似乎对许一零的自我表述很是认同的之非。

      “许一零”眼睛半开半阖的盯着正主,“高尚的人,谢谢你踹我一高尚的脚。”

      “不客气,应该的。”

      应该你大爷。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本体能厚颜无耻到这个地步,它自己翻个个儿,完全把脸蒙住,不去看令人头大的许一零。

      元玲皱起眉头,突然发觉了个问题:“如果你被复制了,那么……”如果元玲也被复制,她最担心的是行踪不明的两个二货队友。

      “我应该也是,我看见我的尸体了,不知道会不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周思成满脸愁容的叹气,“等我问问宁依下一步怎么办,估计我还得回来一趟。”

      “真没想到能在这儿遇见你,你是来做任务的?”许一零倒是很心情愉悦,或者说,她一直都没心没肺的挺愉悦。元玲对此不回应,她知道周思成的话不是对她说的,双方现在没有掐起架来已经是万幸。

      众人边交流边往下走。

      “我啊?我是来帮宁依的,我把上次副本的线索给她了。话说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个头,我一会儿也要去找我的……尸体,就怕在这上面怕出什么岔子。”

      “不如我们把这个头捏爆,我们就能知道会对我们有什么影响了。”许一零把自闭头当宝贝似的举起来,呈现给其他人看。

      头:“……”

      “你敢捏,我就敢死。”

      “但你要知道,还有种可能,我不是复制的你,而是你的一部分,我敢死,你敢赌吗?”

      “我当然敢。”许一零说着就要把头从空中扔下去,被周思成眼疾手快的制止住,“冷静冷静!一般来说大世界的复制体类别都是有时间限制的,咱们等等!”

      “好吧。看在大蛾子的面子上。如果你是我的某一部分,我自己应该是残缺的,你觉得我像是缺什么?”许一零边对头说话,还逗了逗和主人心有灵犀的小飞蛾,这飞蛾非常肥,外貌如同蚕蛾,但现实里的蚕蛾不会飞。

      头:“我觉得你缺心眼。”

      之非:“哈哈。它可真会说话。”

      许一零不禁陷入了沉默,她觉得自己刚才就应该把它扔下去。边聊天边往下走是个安逸的过程,只不过这份安逸没能持续太久。

      “天怎么变得更黑了?”周思成左右张望了半天后得出了一个结论,几人便共同停步观察,“不,是作为光源的楼梯在变暗。”许一零补充,她忽的向脚下的楼梯看去。

      仅仅一眼,就让许一零迈开步子飞快向下溜。

      “跑跑跑!楼梯要碎了!”

      “什么?!”周思成睁大眼睛,一回头,裂纹从楼梯底部不断开始延伸,直到他们的脚下。许一零喊跑没多久,楼梯的大规模破碎和黯淡就开始。

      向下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楼梯破裂的速度。

      于是,在一声巨响中。

      几人纷纷和楼梯碎块一起下落。与楼梯破碎相伴而来的是震强风,把四个人在空中吹向了不同的地方。

      这阵风隔开了许一零与她熟识的周思成,她反倒是和元玲、之非的落地位置相近,因为布偶龙的暗箱操作,她没有在地上摔的太惨烈。

      而元玲通过道具,也没有受伤,之非则是纯纯的抗摔,站起来和没事人似的。

      周围一片死寂沉沉,路灯和大部分花朵熄灭,只有几个花苞还闪着微红色的光。漆黑中可以看出,他们掉落在了街道上。

      “这是?”许一零倒在诡异的花丛中,布偶龙照常趴在她身上,不知道何处而来的均匀的光,让这里若明若昧如同梦境,她转头,刚好发现身旁有一朵花还亮着。

      这朵花苞中包着东西,拆开花瓣,许一零发现亮光的花苞中裹着一张传单,上面画着一个黑的小布袋,“囊袋?好熟悉。”

      许一零仰面躺在黯淡的花丛,甚至没有站起来,不过,她并没有忘记用胳膊揽住想要逃跑的头。她就这么躺着,举着传单看,似乎这个传单更像一个寻物启事?

      ‘寻找丢失的囊袋寻找丢失的囊袋’

      上面只印有这一句话,许一零捏了捏纸张,突然发现这不是印的,是用油漆画出来的。

      她仔细回想,终于在某个记忆的角落找回了被遗忘的一段画面——在残存方下镇的地底幻像中,那个实验室里出现过这个囊袋,里面的研究员似乎是想弄清里面蕴藏的力量,但始终郁郁不得。

      “果然跟支线有关系。”许一零不遮不掩的说了句,拿着传单的手方下搭在身边。元玲走过来蹲在她旁边,抽走了她手中的传单,之非也弯下腰过来凑热闹。

      “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许一零发问,她继续抱着布偶龙,躺在柔软的花丛中,仰望着倒悬的建筑,以及点点。

      没想到,回答许一零居然是之非。

      “我见过这个。是实验室的东西。”

      “什么?”元玲突然抬起头,她反应过来,“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小时候被关在旁边啊。天天抬头就可以看见,不过后来就没有再见过了。”之非不知道什么时候蹲了下来,在地上不高兴的画着圈圈。

      “……”元玲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话才好,漂亮的瞳孔下移,将目光移开。

      “你后来怎么离开的实验室?”许一零转头和之非亮亮的眼睛对上了目光,显然之非也没想隐瞒什么。

      “伊把我带出来的,从很大的车上,我们从那时候就一直在一起,没有再回过那儿。但我倒是见过很多那儿的人,他们总穿着那套没什么用的防护服。”

      “这样啊。”

      许一零诧异中带着些醒悟,所以后来海灵死地时间线上,伊会与孽种“实验”体也就是之非作伴,他们早就相遇,只不过最后一起上了那艘代表着毁灭的游轮。

      虽然不知道他们在海上漂流遭遇过什么,但是他们最后幸存了下来,并且慢慢长大,所以才有了之非和许一零相遇,中间隔了二十一年,又貌似只是不到一个月。

      副本只不过是过去的投影,时间早在她到来时就逝去,而许一零脚下的却是对于他们来说真实的、不变的世界。

      充斥着未知、疯狂但又莫名瑰美的世界。

      倒悬的街区在他们上方安详的伫立,各式是房子挤在一起,在晦暗不明的空间中相互依偎,又被纵横交错的、布满花朵的道路分割。

      也不知道花瓣会不会倒着掉落,从上面,飘洒在楼梯的碎石旁。

      隐隐约约的,油漆画又开始从两侧的墙面上冒出,许一零这才不情不愿的起身,“真是一点休息时间都不给啊。你打算去哪儿?元玲小姐姐。”

      “这纸的背面在指引我们。也许能找到印传单的人,也许跟……”

      “你也在打支线?”

      “我?没有。”元玲的确没有,她主要是为了来销毁关于支线的线索,来的不只有她们,只不过那些更高等级的人太恃才傲物被迷域阴了一把,直接被传送出了这里。

      比如她那位九级的、愚蠢的亲哥哥,肖恩。

      他刚进迷域时使了个手段,把八音盒里面藏着的娃娃调出来打了一顿,本来是想威胁八音盒直接带他去线索所在地,愣是没想到,八音盒打不过是打不过,但是能把肖恩传出迷域。

      一旦被扔出迷域,因为迷域的入口开放时间不固定,再进来就不知道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也许等他回到这儿,花都得谢了两三次。

      没办法,元玲也只能带着剩下没被八音盒盯上送走的大黄和二苏,继续探索迷域,谁知道中间踩进了乔毅和他傀儡的陷阱里,和他们就此分开……

      之后,就戏剧性的被许一零和之非救下,再之后,就是现在了。元玲不禁叹了口气,感慨世事无常。

      三人再次结伴同行,躲避那些油漆画中的穿着诡异的小人们。元玲拿着油漆“寻物启事”的背面,油漆在缓缓的浸透纸张,形成一条条线路,“说不定顺着这个能找到发启事的家伙。”

      “走!胜利就在眼前!”许一零也是个行动派,一手用衣服拖着头,一手揽着布偶就往前走,之非看她这样不太方便,就帮她拎起了正在闷闷不乐的头。

      似乎是因为对于待遇不满意,“许一零的头”开始想跟许一零谈条件,“我们从本质上可是一个人,你这样就不怕我把你的秘密全抖出来?”

      “不完全对称其实变向在宣告着一点,我与你并不完全相同。既然你从最开始被威胁时没有说出来什么秘密之类的话,是因为你的记忆根本就不全对不对?就和地上的章义记不起来自己的过去一样,不然怎么会到现在才跟我说。”

      许一零对头的说辞不为所动,“诶,看你这么活泼,就叫你许二好了,喜不喜欢这个名字。”

      “……”头本来露出来一只眼睛,听见许一零这么说翻了个白眼就转了过去,只有声音还往外冒,“当你的破头是我的福气。”

      “惭愧惭愧。”许一零打着哈欠招呼着这个不太待见她的脑袋。

      “应该朝这边走。”元玲拿着纸张自顾自在前面带路,这张纸上的线条正随着他们的移动而慢慢勾勒方向,如同实时路标。

      只是他们并不知晓是谁造了这张纸,但是背后的目的无外乎是希望找到囊袋的人能够顺着纸背后的路线将其还给他或她或它。

      “这边的房子有点阴森,确定要进去吗?”许一零抬头忘了眼前面的突兀别致的房子,或许已经不能称作房子,因为那几乎是附近最大的建筑,如同鹤立鸡群的展览馆。

      而元玲的方向显然是要进里面的,她只是笑了笑,“怎么,你还怕这个。咱们后面一直跟着的油漆人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许一零回头,发现原本只是画的油漆人早已经钻了出来,在暗处直挺挺的伫立,有的靠着建筑的墙,有的被夹在房子的缝隙里,一个又一个,将他们的身后围的密密麻麻,大部分失去光芒的花朵映衬着它们,提示着破败与危险。

      早已经弯曲生锈的路边栏杆可不会挡住这些来自油漆画中的客人。

      “好像也是,那就靠姐姐和之非咯。”

      “放心好啦,这里的东西虽然丑的吓人,但还是蛮弱的,我护着你,还有你的头。”之非拍拍胸脯,石头吊坠在夜色中闪烁。

      “谢谢。”许一零本人与她的头同时发声。

      带路的元玲似乎已经适应了许一零的顽皮,也不对她的称谓进行纠正,旧日的矛盾似乎不再重要或是留有什么很大的影响。

      他们很快走到了庞大到堪比展览馆的大门口,令人不安的是,在这个封闭才代表安全的地方,这个建筑居然没有大门,这几乎代表了里面不会有什么好东西。

      当几人再回头,穿着艳丽手拿屠刀的人已经挤满了他们来时的路,数量多到惊悚,花坛、大路、房子间隙内全是诡异的面具人,距他们不过两米的距离,直勾勾的望着几人。

      “我们是被包围了?这些人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别说退路,他们往左往右两三步都能和那些带面具的僵硬家伙撞上。

      “他们在逼我们进这里面。”

      “咳咳,这里土好多。”之非晃晃脑袋,整个人被灰尘呛的不行,相比在这里让呼吸道受折磨,他显然更喜欢挖洞还有在旷野上无忧无虑的跑,也许打滚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们最终在围堵下走入了门后。

      入口连接着大厅,里面有许多的桌椅,只是灰土已经盖住了表面,导致本来昏暗的环境里更难看清其原本的样貌。

      呈椭圆型的大厅两侧又各有两个通道口,这回内部倒是有门了,只不过死死锁着,门的轮廓上还沾了一圈的飞溅样血迹。几人走在大厅的一排排的桌子间,脚步声幽幽的回荡。

      “似乎是一处演讲厅。”元玲中指和食指并用抹了把桌子上的灰尘,“这不是土,是骨灰。”

      “什么?”许一零也学着样子抹了一把桌子上“土”,质感比较粗糙,更像沙子,昏暗里没办法分辨是什么颜色,“怎么看出来的?”

      “系统鉴定。”

      “……”这可真是涉及到许一零的知识盲区了。她将手上的灰用纸擦掉,和之非、元玲继续向前。他们的视野非常局限,也就能看清楚前面三四米的距离,其余地方全都一片昏暗。

      没办法,元玲只得从系统弄出来了个手电筒照明。

      大厅的尽头不出意外的是个讲台,只不过有个人型的东西立在那儿。

      是融化的只剩下脖子以下的蜡像。

      它有一条标志性的孽种长尾,半扭曲的手指着上方,明明是静止不动的,却给了人动作非常颤颤巍巍的感觉。

      元玲于是把手电筒指向上方——

      黑暗被手电筒的光打散后,天花板的样貌才逐渐显现出来,上面疏散的吊着几个人,吊着他们的绳子上还带有纳尔雅的字母标识。

      虽然只有几个人吊在上面,但是却有许多绳子密密麻麻的垂着,仿佛曾经都有人被吊断的脖子挂在上面,只不过不知道为何消失了。

      消失……最后变成了骨灰吗?许一零心中默默猜想,那么又是什么把他们变成了骨灰?

      “也许上面吊着的人是后来才被吊上去的,原本绳子吊着那一批已经成了灰。”许一零说走看向桌子上均匀的骨灰,也许没有元玲提醒,她还真发觉不了骨灰和土的区别。

      她的推断同样给元玲打开了新视野,元玲不禁陷入沉思,“有道理。但是……后来的人是怎么被吊上去的?”

      随性的之非淡然的看了几眼悬挂的尸体,在讲台上找到了许多蜡烛,用背包里的打火机点燃放在了桌子上。似乎是因为没有事情做,很是无聊的之非把最前面一排的桌子都放上了点燃的烛台。

      这一放不要紧,在蜡烛的微光余影中,居然出现了无数个疑似颈椎断裂而歪着脖子的人影,它们面皮耷拉着,眼眶空洞,隐约可以看见的发丝碎影已经打柳,一道道血色的裂痕从身体延伸到颈侧。

      这些影子有尾巴。

      “孽种。”元玲开口。

      更令人费解的是,这些影子拿着从天花板上延伸下来的绳子想往他们脖子上套!

      这些绳子也只是虚影,也许绳子带不走他们的身体,但却可以带走他们的灵魂,然后悬挂在高处。

      “我大概明白那些家伙是怎么被吊上去的了。”元玲面色不善,一旦灵魂抽离,身体会根据残余的本能寻找灵魂复位,如果灵魂被吊了上去……

      那么,身体也会想办法吊死,也许在过程中还会受到某些存在的热情帮助。

      在全身上下都感觉到一阵冰凉与惊觉后,许一零退了两步,把遇难者遗魄召了出来,只是遇难者遗魄一出现,这些魂魄反而后退了,似乎是发觉了什么。

      “有意识?”

      “脚下!”因为玩家元玲而始终不说话的布偶龙忽的开口,骨灰涌动了起来,组成一个诡异的大手抓向许一零。

      但心思全在影子上的许一零没能及时处理变故,最后骨灰在布偶龙的火焰下被打散,但是没有消失,本来就是灰,再怎么烧也是灰,只不过丧失了些活性。

      之非似乎对这些影子无动于衷,那些灰也很是识趣的没有找他,一只小千纸鹤飞出护住了元玲,似乎也是对于灵魂拥有保卫作用。

      似乎是因为忌惮遗魄,这些东西最先选择控制这些骨灰攻击许一零。

      她手腕上挂着遗魄,在的一群飘摇不定的“鬼影”注视下抱着布偶站立。作为吊坠的遗魄在躁动,而许一零感同身受。

      随着遗魄再次绽放出海蓝色的光芒,一颗颗拇指大小的晶莹水珠——也就是遗魄的力量实体出现在大厅,它们绽开,却不是像水珠般爆裂,而是燃烧出了熊熊的火焰。

      周围的场景在火焰中沸腾,昏暗被驱逐进不存在的高温,这里变得明亮,好像是白天。过去的容貌重新焕发出来,在假象中谈笑风生。

      新搭建的讲台上,一个年轻的男性,一个年轻的孽种正在讲台上念着来自故乡的散文,他声音激昂的开启,又再一声“砰”的巨响中结束……

      不知道何处而来的子弹穿透了他的胸膛,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

      台下一片骚乱,孽种们想冲上去扶起台上中枪的年轻男性,但是大厅门冲进来许多全副武装戴着官方标志的人……

      最后,所有孽种被吊上了大厅,军官把俘虏带到这里,以此来威慑他们。这里一直保存到不知道何时,尸体一直被吊在上面,歪着的脑袋看着门外的小路。

      然后,它们被焚毁,被从现实中切割而出,连同整个建筑。

      门前的小道在大火中变了模样,变成了阴暗的迷域。

      “跟大围剿有关系吗……”

      许一零抬着手,遗魄这次挂上了她指尖。这些情景只是在她眼中闪过,遇难者遗魄对于灵魂的共同复现只有她能看见。在元玲和之非的视野中,所有灵魂都像是突然凝滞了似的,连骨灰也不再动弹。

      它们呆呆的立着,现在许一零用遗魄毁掉它们轻而易举,但是,她没有。因为她不仅看到了关于灵魂的过去。

      “之前在窗户下面的沟里举着手的尸体,其实也是孽种,但是因为角度原因我们没有看出来区别,孽种蜡像举着手似乎在暗示这一点。”

      “我当时就在疑惑为什么都是尸体,会有一部分被扔在下面。现在来看,很可能尸体之中也有两个阵营。”

      “外面的从油漆画中走出来的人把我们赶进来后就停下,这是第一种证明,第二种则是咱们进来之后,看见的只有孽种,而普通人被吊在上面,这暗含了对立与斗争。”

      许一零站在蜡像旁边讲述她对于这里的总结,所有被蜡烛印照的“鬼魂”高高浮在上方,经过遗魄的友好沟通,它们没有选择继续攻击,而是如同傀儡般木讷的浮着。

      它们竭力躲避的烛光的照耀,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显露出腐败的形象。之非插着兜站在烛台后方,戴着的石头吊坠纹理在烛光的映照下很是清晰,他默默抬头看向那些鬼魂。

      “它们其实在说话。你也听见了吗?”之非扭头看向蜡像旁的许一零。正在盯着寻物启事发呆的元玲也被惊的从思绪中跳脱而出。元玲本来是在想遇难者遗魄的事情……

      遗魄的光芒闪过的瞬息,她回忆起了不少关于遗魄的画面,

      不过之非的话让她先把这一茬忘记了,转而将注意力放在那些漂浮的虚影上。

      “它们说它们在等人交付一些遗物和遗言。”许一零抬头,默然看着上方的灵魂们。

      “它们不受外面的家伙待见。不过我觉得你们应该好好看看那个蜡像,蜡像遇到火会融化,而这里显然与火有关。”被之非用衣服兜着的头开口,它冒出一只眼睛,悄悄看向许一零怀里的布偶龙。

      本来元玲对这颗头的话有所怀疑,而之非想都没想就揪了根蜡烛扔到了蜡像上,“这样是不是就行了?”

      元玲:“你就不怕它在坑你”

      之非:“那我们就把它拍碎。”

      头:“你们不如现在给我个痛快。”

      蜡像不合常理的飞快融化,抱着布偶龙的许一零从里面揪出了个纸条,上面画着三分之一个卡通植物种子,剩下的部分已经缺失。

      而元玲手上原本已经不动的寻物启事线条又开始缓缓游动,“这可能是这张启事在带我们找的东西?”

      许一零对此不可置否,“也许顺着线条可以找到剩下的部分。”

      “再见了,小游魂们。下次记得不要随便吊人上去玩。”她挥挥手,抱着布偶龙离开,随便走向了一个大厅的门。

      “这些孽种……”元玲回首。

      “不如就留在这里吧,他们什么都不知道,除了自己已经死了这件事儿,而且它们肯定不会是什么支线线索就对了 ”许一零这么说也是想打消元玲销毁这些孽种的念头,虽然她如果执意要毁,许一零可能也不会阻止。

      值得庆幸的是,元玲显然没什么兴趣去虐一群除了故事一无所有的鬼魂。

      大厅侧门的门锁被之非轻而易举的打开,他们继续顺着指引的方向走动。

      他们首先进入的侧门背后,是一间全是衣架和衣服的试衣间,挂着花花绿绿和丧服一样的服饰,倒是和外面游荡的人的衣服很搭配——毕竟都不是什么正经衣服。

      前半个房间有发黄的旧灯照着,而后半个和大厅似的陷入了黑暗中,元玲的手电筒也就没有收回去。

      许一零扒拉开始其中两件紧紧贴着的衣服,发现了里面薄薄的皮样物质,“这是……等等姐姐你先别鉴定,让我猜猜,按照迷域的鬼德行,这是人皮对不对?”

      元玲:“猜的很对。”

      “不是正常人的皮,它没有味道,要不就是被加工过的。”之非弯腰凑近那张疑似人皮做迷你的小背心,许一零不怕死的摘了两下,“没办法从衣架取下来。”

      经过尝试后,许一零发现了问题,人皮和衣架连在一起,而这个衣架上半部分是铁做的,被他们忽略的下半部分却是鲜活的像是树根般鲜活植物,不时还会诡异的蠕动两下,仿佛在向上输送什么东西。

      “外面人穿的衣服都放在这里啊。”之非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给许一零打开了新视野,“不愧是你之非。说不定外面吊着的尸体最后被吸收变成了衣服呢?”

      “你们两个的脑洞可以合上了。”元玲淡漠的补充,她正举着手电筒向前走着,突然就照见了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那张脸出现的瞬间,一只长长的满是刺的黑色触手就伸了出来,它宽厚而有力,奔着元玲袭来。元玲愣了两秒,两张纸片样的东西飞出,挡在了她身前。

      触手一触及到纸片,原本小片的纸片瞬间扩张延伸,如同绷带般把触手裹得严严实实,刺居然都扎不破这种“纸”,反而被折弯。

      但是手电筒被刺不小心划坏了,长方形房间的对面再次归于黑暗,只有触手的影子隐隐约约晃动着。

      “手电筒。”元玲咬着牙。这代表元玲还要再苦逼的买一个手电筒,继续让她身后面的那个厚脸皮小女孩白嫖。

      “厉害啊姐姐。”

      躲在元玲后面因此一点伤没有受的许一零伸出了她可爱的脑袋,与此同时,她的“另一个脑袋”正在声嘶力竭的向元玲的复制体呼救:“我在这儿!”

      之非疑惑的看向脑袋,“对面的是你的朋友吗?她怎么看起来这么怪异,不对……”之非的瞳孔在昏暗的衣物间中变成了光亮的银色,他随即看见了黑暗中的另一副景象……

      “你的朋友怎么只剩一个脑袋黏在墙上了?她好像在和这里融合,你不要和她一起吗?”之非举起许一零的复制体头,很是认真的问她。

      他口中的“头”的朋友是指另一个复制体,元玲完整的复制体。

      “什么?”头似乎也很懵。

      此时,元玲又从系统那儿购入了一支手电,光再次亮起,他们终于看清了对面陷入黑暗的一半房间有什么东西。

      和元玲一模一样的面容嵌在由山石堆砌而成的墙面上,那堵墙与整个衣物间格格不入,带着尖刺的触手从石头缝中里面生长出来。

      除了那张熟悉的大概率是中枢器官的脸,石头中还嵌入了两个人,这就是元玲的那两位同伴。

      他们的胳膊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段段丝线,丝线的末端连着两件未完成的衣服袖子。触手在未完成的衣服前晃动,如同编织者。

      “真是令人……”许一零还没发表完她的感言,元玲就举起手向前一甩,很多片碎片瞬间从她掌心的位置闪出……那些都是碎纸片,但是却尖锐的不像是纸。

      组成墙的大块山石都被切开,但是显然,元玲这次蓄意攻击的目标是那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几乎是碎片闪现前后脚的功夫,那张脸就已经爆开。

      “喔。”

      许一零睁大了那双没见过世面的眼睛,因此还受到了布偶龙的吐槽:“你不知道那种纸片的来源是道具吗?为什么惊讶。”

      “不,知道是一码事,惊讶是另一码事。不觉得那些纸片真的很好看吗?我之前手残都不会叠纸鹤,有这样的道具是不是手残党也可以……”

      “你还在迷域里。”

      布偶龙是想提醒许一零不要总说些有的没的,紧张起来才能确保接下来的路途平安顺利,而不是在这里回忆没死之前的没好时光。

      “求生?相比野外求生,我更喜欢的职业是观光旅游向导或者电影编剧,虽然经过尝试,我发现根本没有这方面的天赋。”

      “……”布偶龙陷入了沉默,但是时间并不长,“你为什么想当编剧?”

      两人的话题到这儿开始彻底跑偏。

      而旁边安静待着的之非依旧带着那颗无所事事的脑袋,看着面前的元玲大步向前,走向墙壁。她手随意的撒出一片片纸刀,它们自主飞舞起来将靠近的触手切碎。

      满是尖刺的肢节就在他们脚下扭动,最后钻进空有外表的服饰里。

      随着元玲靠近,被“纸片”划出的墙壁裂纹再次闪烁开裂,逐渐组成一个狮头的形状后瞬间炸开。

      整个石头墙壁被打散,她的两个同伴:苏蓉,黄若石也倒在了石堆里。

      被击碎的脸变成几堆烂肉掉落在两个不省人事的人旁边,元玲走到他们身旁,却没能唤醒他们两个。

      “他们现在只是个壳。”许一零和布偶龙唠完嗑后安然走了过去,她亮出遗魄在“大黄二苏”不瞑目的眼睛上晃了晃。

      “大世界的身体没了就没了,只是比较遭罪。”元玲默然的回应,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但是定位显示他们还在附近,可能是灵魂被困在了哪儿。”

      对于大世界来说,禁止向导干涉的情况下灵魂被困是件很危险的事情,不知道多少玩家事故是从这里面出现的。

      如果没人救援,那么这个困境可能永远没有尽头,所以中界才会有人身保险组织,一般人都会在进入大世界前与其联系合作,来确保这种境地发生后不至于出现最坏的状况。

      看着黄若石和苏蓉一副“我们死不瞑目但还没完全死”的尸体模样,元玲就知道她的“主线任务”该往后推推了,她现在更应该去找她这两个没智力点的朋友,而不是总会要求的可有可无的事情。

      在元玲复制体的血肉碎片里,一张纸片浮了出来,但这并不是元玲的道具,而是画着卡通种子的残缺纸张。

      刚好在起旁边的元玲弯腰将其捡了起来。

      “第二张碎片,和另一张大小一样,如果下一张也是,那么只需要最后一张就能完整了。”许一零走过去翘着脚看元玲手中的碎片,之非也凑过来看热闹。

      之非:“你说这个卡通种子会长成什么样?”

      许一零:“我赌它长大后肯定是个植物。”

      元玲:“……”她仰着头安静了会儿,随即将两张碎片还有启事都递给了许一零,然后指向了地上的两具“人型空壳”,“他们的灵魂意识都还在这里,我得去找他们。”

      “我们还是一起走吧。这里可是灵魂与身躯共存的地盘,现在我们刚到了代表躯体的地方不是吗。”

      “刚刚的演讲台不就是一群鬼魂吗。”

      “但是黄,呃,你的大黄和二苏的魂魄并不在里面对吗?”许一零倒是也有她说服元玲的理由,首先这里明显是那群人衣物的来源地,由空壳织成的衣服,这是代表蓝色,但是灵魂的发源地却不一定演讲厅。

      因为那里有骨灰,也有代表蓝色的控制存在,而且发源地的灵魂存在绝对不应该这么局限于孽种这一部分才对。

      “既然迷域背后的存在对你的朋友动手,它肯定会把好处最大化,比如把你的两位朋友变成迷域那些活尸一样的存在,而这里的活尸明显被分成了两种,一种是那些穿的艳丽的家伙,另一种是失去记忆知道名字的‘平常人’。”

      “我之前在活尸的脚下看见了他们相对应的名字,而这个名字也是下面那些人的名字,这对称的迷域把人分成了两部分。”

      一部分知道自己的处境,知道自己是谁,并且保留了本性,另一部分只知道自己的名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身处迷域中,就像灵魂的一体两端。

      “那么这些灵魂在最开始,一定也会被分成两部分然后分别安置,那分割灵魂的地方在哪呢?”许一零把寻物启事与碎片又放回了元玲手中,她的意思至此也已经完全明晰。

      如果迷域背后的存在也就是八音盒想要同化黄若石与苏蓉,就必须先把他们的灵魂分割好,如果元玲想要找到他们,那找分割灵魂的地方不是更方便直接吗?

      “你怎么确定,这张启事的终点一定是你说的那里?”

      “我不确定啊,我猜的。”许一零露出了一个大大的微笑,“毕竟线索只有目前这一条哦。”

      “你?”元玲顿感无语 。

      被元玲打碎的墙后面居然没有任何装修,就是一片黑洞洞的空间,甚至没有铺地板,踩上去就是泥土的质感,手电无法照到尽头。

      这里似乎是片独立的广袤空间,不然很难想象房子怎么可以装得下这么大块土地。

      而寻物启事的线条指向了这片困在建筑内部的“不毛之地”,几人带着一颗脑袋就这么在里面走,手电筒的光源不时摇晃几下,照亮四周荒芜的地面。

      “这只八音盒是没钱给这里搞装修了吗。”许一零看了眼这难以言喻的黑色土地,她突然蹲下,戳了戳地面,“等等,黑土,那还真是种富有营养物质且适合种子生长的土。”

      元玲转头看向许一零,“你的意思是种子可能要埋在这里?”听到这个话题,之非也来了兴趣:“真的吗?我可以帮忙挖坑,诶!”

      正准备开启挖土大业的之非忽的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倒是没有摔倒,元玲回头,把手电筒的光找到了之非的身后。

      他刚刚走过的路上躺着具变形的尸体,倒不像是人的,更像是种野兽,但是没有毛发眼睛,周身有许多天然的感应孔,而这兽身的下半部分被砸烂了,血沫骨碎渣还有些不知道什么的机械碎片混杂在一块,流了一大滩。

      “是乔毅身边的女孩儿。”元玲看了眼,居然得出了个令许一零难以置信的答案,许一零反复观察都不知道元玲是怎么得出来的这个结论,“女孩儿??”

      元玲手指微展,一个纸组成的长棍出现在她手中,她随即用长棍指向了这个兽尸的额头处,“它额头上有编号,是虫茧的傀儡造物,这改造方式应该也来自以0为首的大世界,也许是个末世。但是至于那个女孩儿是哪儿的我就不知道了。”

      “虫茧是什么?他们为什么造这种东西,你的意思这不是迷域的生物?”

      “你连虫茧都……”元玲本来想继续说,但是看见满脸好奇的之非又停住嘴,她不太想在之非这个“时镜原住民”面前继续讨论这么多玩家的事情。

      讨论一句两句模糊的可以,反正之非也不像是能看出来里面存在问题的家伙,但是太多嘴总不好,毕竟元玲还没到许一零那么没心没肺的程度。

      而没心没肺的某某人对元玲的顾虑心知肚明,也就不再追问,众人继续向前行进。

      这片漆黑的土地上终于出现了别样的影子——那是一块块伫立的石头像,这些石头像很是粗糙,就能大致的看出来刻的是几张抽象的脸。

      石像夸张的大张着嘴,口中还含着黑土,像是个别致的花盆。许一零抱着同样在张望的布偶龙随机走到个石像的边上,低头看向石像夸张的嘴巴。

      “嗯,嘴里还刻着向日葵图案。”

      不过元玲走近时似乎发觉到了什么,不断的在原地左右盼望。

      “怎么了?”许一零抱着布偶龙凑到元玲身边,没想到是看上去很是淡然的之非回答了她:“有人在附近。”

      “你怎么发现的?”

      “天赋!”之非昂起脑袋,而他一直用衣服兜着里的脑袋也自己转了个儿看向外面,却只能发觉外部一片漆黑,“那你真是天赋异禀。”脑袋如此评价。

      很快元玲补充了这个人的具体名字:“乔毅!”她迅速扭头看向某个方向,眼神像是想把这个名字撕碎。

      “别这么激动。我觉得我们现在合作自保才比较理智不是么?”

      慢慢手电筒映照的地方出现了个人的轮廓,他举着手,从黑暗中的石像后面走出,旁边还跟着头和刚刚尸体一模一样的野兽。

      “啊,是你啊,幸会。”许一零还故作友好的冲乔毅摆了摆手,顺便拉了下元玲的衣服,“别冲动啊,姐姐。这里可能有什么东西。”

      “还真是幸会。”乔毅很自然的把手放下,似乎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

      刚才他们经过的兽尸可是整整被捶碎了半个身子,明显是有什么东西在追杀乔毅,这个时候打架并不明智。

      果不其然他们刚会面没多久,地面就开始震动起来,“咚!咚!”乔毅的表情立马风云变幻,他迈开腿就朝左侧跑,一溜烟就没影了,留下刚到来的几人和一个脑袋留在原地面面相觑。

      “不是,我只是一个脑袋,你们看我干什么?”这个颇像许一零的脑袋开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刚睁眼就被某个缺德玩意儿抱走了。”

      然后众人就齐刷刷的转头望向黑暗中震动的地面。元玲挑挑眉,正在她疑惑是什么东西让乔毅这么慌张时,她手电筒光亮照到了一块巨石。

      这是块……肌肉形态颇好甚至说过度的,呃,巨人,或者说无头巨人、石头巨人之类的,反正许一零觉得应该如此形容。

      无头石巨人的拳头大小的确像是能一拳锤烂某个傀儡的存在。

      它庞大的身躯上挂着一圈串起来的向日葵项链,黄色的油漆还在它粗大的左肩上纹了个汉字:‘萌’。

      巨人走出来,停在眼睛大睁面容呆滞的三人面前,刚好被手电筒光芒照着。它在原地,脖子扭了扭,然后举起双臂上屈,做了个炫耀肌肉的姿势。

      而石巨人见它面前的几人还不动弹,立马又摆了好几个pose,谁知道它面前那三个人简直比石头还蠢,居然都不逃跑,石头巨人顿时感到了阵对它的不尊重。

      它垂了几下胸膛,跺着大脚就朝他们奔跑了过来,似乎想把他们踩瘪,元玲和许一零顿时飞跑起来,只有之非还在那傻站着,搞得他拿衣服兜着的脑袋都不镇定了:

      “喂,你跑啊!等等,你们两个谁来拉一下这个傻子!!”

      “为什么要跑?诶?”就在石巨人只距离之非几米时,许一零急忙又半途折返回来拽了之非一把,之非这才不情不愿的迈开腿,还不时回头看几眼紧紧跟着他们的石头巨人,“它在愤怒什么?”

      “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他想让我们看它做广播体操!”许一零边跑边回应。

      在前面跑着的元玲:“……”

      元玲的感知告诉她这个石巨人她没办法处理,本来以为许一零刚刚站在那儿是有办法,结果,真是超乎她的想象。

      “小心乔毅。”元玲提醒了句,而许一零也知道她是怕乔毅在暗处使绊子,“接下来,总不能一直跑,我有个主意。”

      ……

      “呼。”

      乔毅根据地面的震动绕到了石头巨人的后方,这不关从何处跑,最后都会回到几个张着大口的粗糙石像这里,所以不出意外他很快就会和许一零他们再度相遇。

      “叮叮!”虫茧上层发来了消息,无非是来询问状况,上气不接下气的乔毅瞬间气的翻了个白眼,他不耐烦的关了提示框,回都没回。

      虫茧给乔毅的主任务还是阻拦与总会作对的那批人,并且销毁关于支线的线索。但关于支线,他获得的消息只有:艾诺格林,孽种,警部,以及关于一个可能蕴藏着某些诡异力量的、来自孽种的囊袋。

      孽种和警部结合世界线和情报很好理解,孽种就是一直处于被压迫的某个种群,和人类产生了很大的冲突,而人类的某些暴行最后招来了某个叫艾诺格林的孽种的报复。

      而现在这个艾诺格林来到了迷域,很大可能是为了找那个囊袋,对抗警部之类的,乔毅不管是杀了艾诺格林还是毁了囊袋,都可以让这条支线报废,他的任务也就圆满完成。

      但谁知道打这条支线的玩家居然是宁依和齐斐闲!这可真是拜堂听见乌鸦叫——倒霉透了,虫茧这次根本没派对应等级的玩家过来!!

      虫茧倒不是没有□□级的人物,只是被派来这里出任务前,他们根本不知道……

      没办法,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和虫茧的其他队友在暗中尾随宁依,准备利用迷域的那些行尸走肉来操作一把,谁知道被齐斐闲来了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诡异的烟花降临时,齐斐闲这个天杀的借着黑暗与扭曲的力场,用枪狙死了除了乔毅之外的所有虫茧对友,一个不剩。

      要不是献祭了几个队友,乔毅可能也直接死出01382了。而他之所以能摆脱齐斐闲的追杀,主要是因为用了个空间类别的一次性道具。

      但这个道具没有指定性,居然把乔毅传送到了那个石头巨人的对面,巨人面对这个随机外卖,高兴的一拳把他的傀儡打了个报废。

      后来也就有了许一零等人看见的兽尸。

      而现在两只傀儡只剩下了一个,他也不想继续在这里搭道具进去,相比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乔毅其实更想把许一零抓走,这可是实质性的利益。

      他将有束缚作用的道具洒在周围,本来潜伏在暗处,就等着几人和石巨人完成一圈追逐战后,用道具把许一零套走。

      随着地面又开始震动,乔毅在暗处的陷阱已经布置好,就在万事俱备只差个许一零往里面跳的时候,他看见了令他震撼到极致的一幕……

      “许一零”的确来了,但又没有完全来,只来了一个脑袋,但是这个脑袋居然被安在了石头巨人身上!!!

      乔毅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他呆滞着看着那个巨人过来,然后踩掉了所有的陷阱。

      “真服了,我倒什么大霉!!诶……”那个与石巨人的脖子格格不入的脑袋噘着嘴。

      随后手电筒的光芒出现,元玲,之非,许一零先后悠闲的走了出来,每个人各自举着两朵大向日葵。乔毅这才发现巨人身上挂着的那个离谱的向日葵“项链”被他们摘下来了。

      许一零悠闲的抱着布偶走到附近看了看,发现了巨人身上道具残余的踪迹,“不是吧,居然还真有。”

      “……”巨人肩膀上的小脑袋瞪了罪魁祸首许一零好几眼,不过它也就能这么干了。许一零似乎察觉到了它的目光,举着比她自己还高两个头的巨大向日葵的走到了几个粗糙石像旁边。

      “我这不也是想给你找一副好身体,多结实。一看就富有安全感。”许一零开始插科打诨。

      既然元玲的复制体能和周围的环境融合,那么许一零的复制体没理由不行,于是许一零就让元玲在这颗倒霉复制体的脑袋上安了个爆炸类的道具,然后由之非将脑袋扔到了无头巨人的脖子上。

      也就借此分别控制了头和巨人,接下来的路也就安全了不少。

      “你为什么要把向日葵拿下来?”元玲看着这远古风格的向日葵有些疑惑,不像之非那么平静的在旁边当工具人。

      “而这些石像朝向一个核心位置就像向日葵,数量也对的上,而里面也有向日葵的图案。”

      “这里没有光,但种子的生长需要光。也许向日葵在提示我们某种看不见的太阳,也就是种子需要的‘阳光’。”许一零把向日葵插进石像口中柔软过度的土里,把它的花朵调整到了和石像同样的方向。

      见状,之非和元玲也先后将向日葵安放好。

      被脑袋控制的石头巨人托着根本没有的下巴大开大合的坐在旁边观看他们忙碌。

      最后一株向日葵入土时,一切有了变化。

      他们身后出现了一束光柱形势的光,而其上连接着因为太亮而无法看清楚的豁口,光柱中央,随后一片碎片漂浮着。

      “不知道的还以为飞升通道呢。”许一零吐槽了句,把碎片抽出来递给了元玲,而后者将其与前面两片碎片拼合完整。

      她晃了晃画着完整卡通种子的纸,本来是卡通画的种子居然掉了出来,饱满而丰腴的种子跌进泥土里,在光柱的照耀下……什么都没有发生?

      就在元玲满脑子“就这”的时候,之非弯下腰挖了个坑,把种子一丝不苟的埋了起来,随后起身拍了拍手上的黑土,骄傲的看向两人:

      “可能埋起来会长的快些。”

      “我也觉得!”许一零附和。

      就在暗中观察的乔毅对此不齿时,原本毫无动静的地面居然瞬间开裂,与此同时开裂的还有黑暗的穹顶!

      种子飞速生长,似乎跨越了时光,在短暂的瞬息,藤蔓弯延。枝叶并着破碎的黑暗开散,生机勃勃的绿色一甩而散,混着不知道何处而来的阳光笔直向上。

      黑暗化为一文不值的尘埃,被阳光抛洒在它应当存在的角落,庞然的树干从黑暗的尸骸中升起,茂盛的树冠绽放,一根根长藤环绕着下垂。

      它的脚下就是迷域,在高处如此渺小的迷域,而它的顶部,是另一棵与之对称相生的、从倒悬的建筑中生长而出的倒悬的枯树。

      那是棵高耸的树,枝干摇曳着的藤将他们几人缠绕了上去,许一零和元玲被青绿色的藤缠成了个球,甚至连乔毅也不例外,而之非则手扒着藤蔓,没有让藤完全把他封闭起来。

      他手撕开的缝隙间,流露出了那片广袤的迷域,淡色的建筑与浅浅的光。他抿着嘴看向外面,等了好久,他拿出手机,冲着也许只有飞鸟能看见的光景拍了一张照片。

      ‘伊,我看到了日出【表情】,但是这里没有太阳。你回来了么?我找到了个新朋友。’

      “你最好现在就滚。”之非发完消息忽的没有来由的冲着藤蔓外面说了句。

      而旁边的许一零已经被藤蔓结结实实的裹成了“球”,而上面居然坐着一个精致的金发洋娃娃,而它正是八音盒中潜藏的那只,穿着红色洛丽塔群的小人。

      听见之非的声音,洋娃娃伸向许一零的小手颤动两下缩了回去,连带着一根小针也缩回了袖口。“我还不屑的做什么,怎么,你不想去我的盒子里面看看吗?只要让藤蔓连上……”

      “我最讨厌你这种说自顾自假话的,你和他们一样没有趣又自恋,如果你要是动手了,我就把你住的盒子捏爆扔到迷途去。”

      之非说完手逐渐松开,藤蔓也将他完全包裹,茂盛的叶贴在他面容的两侧,将他的视野带去了另一方天地,徒留下金发洋娃娃在那里干坐着。

      “妈的,明明每次受伤的都是我!!!怎么每次被要挟的还是我!”洋娃娃发疯一样的手捶了藤蔓好几下,似乎还是有些发泄不出的郁闷。

      它转头就看见了乔毅的那个藤蔓球,干脆把没用上的针泄气一样的戳到了里面,最后不情不愿的低头消失。

      ……

      这是一大片种着高耸向日葵的田地,普遍都有两三米高的异常向日葵将四周围的水泄不通。视野除了紧紧挨着的向日葵,就只剩下头顶的蔚蓝色无云天空。

      之非先是仰望天空,又默然低下头揪了片向日葵的绿叶在手里玩。他偶然间看见了自己的袖口,他的着装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再是之前那套宽松的运动服。

      “之非!”许一零的声音传过来,但是她的身体显然已经被向日葵埋没的毫无踪影,只有颤动的叶子先行宣告了她的靠近。

      “还好发现你了,这个破地方简直不是人待的。”许一零和元玲先后从向日葵中挤了出来,但是她们两个的衣服居然和之非一样变成了套米色外套白衬衣的制服,“这里估计就是你说的地方,一个嵌在迷域的内空间。”

      许一零捏了捏自己的衣服,让她觉得好笑的是,布偶龙身上都出现了一套专门给它的同款小衣服:“迷域用来分割灵魂的地方?本质和意识纬度是一样的吧,可以随便更改躯壳,因为压根就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身体。”

      她能这样判断,也是因为遗魄的感知。

      不得不说,遗魄在这个单纯由灵魂或者说意识组成的地方简直是得天独厚。

      “这里没有方向感,我们顺着向日葵朝向的方向走。”元玲不再多说,一马当先拨开向日葵的向前走去,也幸亏这里的向日葵很干净,没有现实里必备的某些虫子。

      三人一路按照向日葵的指向走,最后还真的到达了个空旷的圆形场地,所有向日葵都指向这圆形的空地。

      中间的空地插着好几个带着围巾的稻草人,还有个穿着血红色布衣的糙老汉坐在旁边,他一下就发现了几人的到来。

      “你们是新来的?快过来,我告诉你们接下来怎么去王城。”

      三人在边缘处停住,谁都没有率先接近这个怪老头,元玲冷冷的开口:“你有没有看见一个棕色长卷发,带着卡通猫项链的女孩和一个男的在一起?”

      “你们过来,我就告诉你。”老头晃着头瞥了眼他们三个,身子还贱兮兮的前后摆。

      元玲听闻后手扔出片白纸,它刚落地便飞速扩大折成了只和人等高的纸狮子,而狮子则慢慢迈着步子逼近了眼睛突然大睁的老人。

      纸狮子刚过来,老人身子飞转“唰”一下子躲到了带着围巾的稻草人后面。

      “我哪见过你说的什么人!老头我是负责引路的!你们赶紧进王城,所有人最后都在王城里呢,你要找的人肯定也在里面。花儿!!快领他们走!”

      “警告你们啊,可别碰老人家!不尊老遭报应!”陌生的声音乍一下子从许一零头顶传出来,她和怀里的布偶龙同时抬头,才发现说话的是他们身后的向日葵。

      虽然向日葵的大花盘子上没有什么五官,但是声音的源头的确是它。在发出声音后,向日葵扭着腰板摆着叶子就走到了四个没眼力见的新客人的面前。

      “你们!跟我走吧。”

      “嘶。这可真是,吓到我了。”许一零望向眼前比她都高的向日葵,不禁将布偶龙举的高了点。之非好奇的在这只掐着腰的向日葵身边转圈圈,“这么多活的向日葵,怎么就你可以领路?”

      “当然是因为我天生具有领导力,我可不觉得其他没用的花儿可以担此重任。”向日葵傲娇的把头扭了个弧度,元玲心中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等等,我们不在意这个话题,你……”

      果然又一只向日葵发声打断了元玲:“狗屁!有本事你下来,我也能带路!”

      “哈!你有意见??打一架啊!”

      这边的向日葵一挑衅,那边的向日葵就冲了上来,于是本来该带路的任务被它们全然抛在脑后。之非甚至还继续在旁边拱火:“你们这样打不昏对方,再用力点。”

      元玲:“……”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收束自己不断透发的怒气,显然,她的行程又要被耽误一阵子,她目前选择不惹事生非,只是瞪着这两只打架跟玩一样的向日葵。

      谁知道这两只打起来没头没尾,大片的叶子呼扇来呼扇去也没见有什么实质性伤害,之非的眼光是对的,这样还特么真打不昏对方。

      不过在围观的向日葵眼中,状况可就不是一般的惨烈了,它们摇头晃脑,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讨论着什么似的。

      “喂老头!让它们俩停下!”元玲发话。

      “我一把老骨头怎么劝架。”老头斜睨了元玲一眼,似乎就打算坐在那儿看戏,元玲只得另寻他法,转头看向其他向日葵,“你们里面还有能带路的吗?”

      谁知道话音刚落,所有向日葵齐刷刷的退后了一步。

      元玲:“……”

      她其实是怕对这两只暴脾气的向日葵动手后会让它们拒绝带路,这样只会更耽误功夫。而且有了憨逼哥哥肖恩的前车之鉴,非必要她不暴力。

      另一边的向日葵“战争”已经白热化,黄色花瓣飞舞,连瓜子都飞溅了出来,洒了一地。

      于是许一零在布偶龙复杂的目光中,走过去蹲下捡起了一把瓜子坐在旁边就开始磕,甚至还往兜里装了两把瓜子。

      “呃,生瓜子。”

      许一零才刚发声,两只向日葵还有其他的向日葵齐齐转头,虽然它们根本没有眼睛,许一零还是感受到了些许不友好的目光,“嗯哼,你们两个不打了吗?”她被向日葵盯得有点慌。

      ……

      正在捏着眉心思考接下来怎么办的元玲耳边炸响起许一零的声音:

      “姐姐!!!!”

      她转头,发现许一零正狂奔过来

      她才闭目沉思了这么会儿,刚才还打的不可开交的向日葵竟然和解了,因为它们统一了战线开始企图群殴许一零。

      其他向日葵也弯着腰,不断的试图阻碍许一零往元玲和之非这儿跑。

      “看什么看,我就是磕了两片瓜子!!”许一零举着布偶龙“呼”的一甩创开了挡在她身子前面的、向日葵的大脸盘子。

      布偶龙拍下自己身上的花瓣和生瓜子,“你最好是最后一次这么干。”他已经完全不想再翻许一零之前的案底了。

      “对不起!我只是条件反射!”

      而元玲身旁的之非径直过去捏住了追许一零的两只向日葵,好像提着它们脖子似的,十分滑稽。

      “谢谢你,之非。呼!”

      谁知道两只向日葵气不过,就算被捏着脖子,还弯着茎部一起给许一零来了一脚,差点没摔地上的许一零揉着柔软的后腰,“至于吗。”

      “放开我们!!”两只向日葵喊着。

      “那你们一起好好带路。”见之非的行为没有导致什么坏结果,元玲松了口气,经过和向日葵几阵子友好的交流,它们终于肯心平气和下来安心完成任务。

      这中间,老人还特地嘱咐了句:“跟紧啊,可不要走丢咯,去到侧门可就糟啦。”

      几人没人关心老人的言语,随着向日葵共同穿过这片属于它们同类的田野。

      “乔毅明明也被卷了进来,但这附近却没有他。”元玲似乎并不怎么放心转瞬即逝的乔毅,但许一零就显得没那么在意了,“也许中间出了什么岔子?既然不在附近,我们放心向前就好。”

      元玲:“老人的话你有头绪吗?”

      许一零:“不知道,但是这两只向日葵应该是想把我们带到侧门。”

      两只带路的向日葵竟然同时顿了下,似乎在印证她的说法,元玲瞬间皱起眉,“为什么?”

      “猜的,因为它们俩对我们意见很大。不过看刚刚那样子,它们应该真的是这么想的。”

      元玲看向两只心虚的都走快了的向日葵,“其实我觉得它们只是对你意见很大。”

      “拜托,我就是磕了两片瓜子。”许一零耸了耸肩,之非的身高让他第一个看到了远处的、老人口中的城,“好像到了。”

      他们面前有道高耸入云的围墙,如果这里有云的话。墙壁一砖一瓦的纹理非常清晰,像是被大块的山石堆砌而成。

      如此庞大的围墙上,却只有手掌大小的几排开口作为窗户,开在很高很高的位置,需要仰望才能看见。围墙下面,有扇腐朽的铁门,上面写着:“侧门”。

      三人靠近围墙,而向日葵退居后方。

      到这里后,原本明媚无云的天空顿时变了颜色,笼罩上了密密的云朵,世界变得像是围墙上的砖石一样,又枯黄又昏暗。

      就在元玲转身准备和那两只向日葵算账时,却倏地向围墙侧退了许多步,“看后面……”

      “哦喔。”许一零转身,却发现他们身后早已不再是平地,而是片悬崖——贴着他们身后的断崖,带着陈旧的裂纹,地面寸草不生,绵延着下悬千里,断面嶙峋,粉身碎骨的高度顿时横于许一零的脚尖。

      而整个伟岸断崖之下的,是无数被插在杆子上的头颅,一根根,一个个,互相排列,面向中央的空地,密密麻麻的脑袋们仰着头,大张着嘴,嘴里放着黑土,就如同他们进来时的雕像那样。

      它们的五官流着血,插着头的杆子上又横七竖八的钉着几根胳膊,它们像是向日葵一样摇摆着。还有两只血淋淋的脑袋突兀的离群站着,站在悬崖底的最近处。

      中央的空地上,那些稻草人与红衣老人竟然变得和围墙般高大,稻草人们不再是稻草人,而是插在杆子上的、孽种的上半身,突兀的鳞片永远直白的宣告着孽种的身份。

      许一零俯瞰着这片阴云下的苍黄景象,然后缓缓坐到了悬崖边上开始掏兜口。

      “你要是再敢往下跳,我就敢现在把你扔到那群头里面。”她坐下的瞬间布偶龙立马警觉起来。

      许一零把布偶龙竖起来的脑袋按了回去,“怎么会,那种把戏玩一次就够了。”她左手从兜口掏出来之前捡的“瓜子”,它们已经变了模样,变成了几颗牙齿和一只眼睛。

      远处,已然有了巨人之貌的老人正和蔼的看着他们,脸上的褶肉下垂,一颗颗斑块以及大痣贴在它的脸上,还好距离远,看的没那么清晰,不至于引起生理不适。

      “喂!你们的牙和眼睛在我这里哦!”

      许一零突然冲着下面大喊,还举起了那只已经快烂了的眼睛,边缘处原本正威严肃穆的两个脑袋面容顿时扭曲,在悬崖下面跳脚,虽然它们并没有脚。

      “哈哈。真有意思。”她看够了就把眼球一扔,而牙齿放回了兜口,起身回到了背对着她不愿意看那些脑袋的元玲身边,而眼球径直掉落,刚好砸在两个带路的“向日葵”的面前,砸成了扁平的一摊泥。

      而之非丝毫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者说他并不怎么在意悬崖下的景象,他在墙旁绕来绕去,没找到什么别的入口,只有那扇小铁门。

      而几人再度靠近时,门很自然的打开。

      后面是如同被压缩在“罐子”里的混乱建筑,而罐子就是高墙,这个高墙没有开口,是封闭的。而各样的房子就像是垃圾堆在一起,密密麻麻。

      如同一团乱藤,扭曲而拥挤的蜷缩着,好像只要有什么风雨就会把它们变为废墟。

      因为封闭,所以这里没有自然光,逼仄的路上,光来自于房子上的荧光字木头标牌,以及一扇扇光浅淡不一的窗户,或黄或白,共同点是都有种旧报纸的观感。

      他们正对面有个类似公交站牌的东西,除了电子屏幕外没有别的特点,内容也是一片海蓝色的空白。

      只不过,有人用鲜血在上面写了‘王城’。

      血似乎并没有干涸,或说永远不会干涸,粘稠的挂在牌子上,被光若有若无的穿透着。

      虽然视野在黑暗中被窗光勾勒的若隐若现,但是声音却五花八门,颠笑声,哭声,议论声,这似乎就是曾经,在八音盒内部隐隐约约传出来的声音,但是这次就在他们面前。

      在封闭的窗户后,充斥着空间,仿佛热闹非凡。

      “嘻嘻嘻……”来自于某扇满是雾的窗户,人的轮廓还显现在上面。但是很快,几人就发现他们错了,“那应该是,孽种。”元玲看见了影子上多余的零部件,渐渐伸展开来的、长尾的投影。

      所有窗户都出现了影子,无一例外是孽种的,曾经许一零见都没见到过几次的生物似乎是这里唯一的居民。

      “大黄和二苏……果然在这里。”元玲似乎是有什么办法发现他们的痕迹,但是许一零看不出来。元玲随便推开一扇门,拐进了旁边狭隘长楼的内部,许一零和之非乖乖跟在她后面。

      穿过高度几乎快和之非脑袋平齐的过道,几人进了处朴素的房间,嬉笑的“孽种”浮现在他们眼前。

      它的头颅是假的,用棉花和布料缝合而成,用油漆画着粗略的五官,身体却货真价实,只不过身体上接着的长尾和头颅一样,属于后天安上去的东西。除此之外就是一条和外面稻草人相同的围巾。

      这条围巾的作用也许只是掩盖住被缝合的脖子。

      这个人造的伪孽种站在窗边,轮廓被房间内暖黄的灯光勾勒,它似乎在跳舞,几人到它身边时,它动作僵硬的停滞,脑袋转了180度看向几人。

      元玲在进门的桌子上找到了苏蓉留下的标记,那是狮心的代表图案,用在各种各样需要定位的场合,整个狮心公会都有发放这种图案类道具,只要在一定位置内,就可以互相感应。

      “等等,这个身子是不是有点熟悉?这是不是,乔毅的衣服?那根针把他——”随着许一零说话,还有另一种声音响起。

      “嘟、嘟、嘟!”

      像是计时器,元玲刚回头,三声已经响完,只有假头的人手掌摊开,一只带着倒计时的小盒子露了出来,而上面的数字已经归零。

      “嘭!!!”如此小的盒子竟然发出了剧烈的爆炸,整个房间顿时被火光湮灭,巨大的碎块飞溅,他们所处的房子在这短短一秒的时间炸的四分五裂。

      之非和元玲被炸飞,倒在片碎石块里,布偶龙则和许一零站在紧挨着的一栋扭曲小楼的碎阳台边缘,爆炸的瞬间他就把许一零传到了安全范围,“你怎么就传了我一个?元玲和之非呢?”

      被炸了的部分灯光已经熄灭,陷入了一片黑暗,还是布偶龙指了个方向。

      “那儿。”

      “快过去看看!!”许一零立马跳了下去,跑到之非与元玲中间扒拉上面的石块。“之非!元玲?”

      之非正面被炸了下居然半点事儿没有,安详的在碎石块里躺着往天,看见许一零过来他才摸着后脑勺钻了出来。

      没有防备的元玲竟然是受伤最重的,她没有带护具,全身都是血,漂亮的眼睛和金色短发上沾满了血和毫无规律乱飞是尘埃。

      许一零手忙脚乱的把她从石头堆里拔了出来。多亏之非帮忙,不然她可能连压住元玲的断墙都搬不起来。

      “刚刚炸了他们的是玩家的道具,刚刚的伪孽种是个玩家,而且很有可能是……”布偶龙依旧私下和许一零交流着。

      “乔毅对吧。看来那根针威力很大喔,居然把乔毅变成了这样。”

      因为魇的干预,当时藤蔓并没有直接连上许一零,所以后面八音盒出现的事情她完全知道,就等着八音盒动手,然后让魇操作一下坑一把乔毅。

      谁知道最后都没用他们使什么阴招,八音盒自己把乔毅给扎了。

      已经面目全非的乔毅似乎料到了元玲会找到苏蓉留下的标记,于是乔毅在不知道怎么样得到了标记位置后就守在了原地,又利用自己的异常状态,掩盖了身份。

      并且等到众人过来的时候,引爆了他手上目前威力最强的一次性道具,只可惜并没有炸到许一零,但是成功重伤了距离最近的元玲。

      黑暗中,“乔毅”也从远处爬了出来,它身体扭曲着立起,而身后跟着一个满身是伤的□□女人,它歪着脑袋,慢慢出现在了荧光牌的灯光下。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83章 第 183 章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