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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第 9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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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云自加勒比搭飞机经港城转机至宁市,已经足足飞行了36个小时没有停歇。
飞机落地的那一刻,她高悬的心却无法一同落地。
这次行程仓促,她除了护照和钱包,什么也没有带在身上。
凌晨4点,飞机落地。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前往师范大学,至学校北门已经是清晨六点。
初夏,白日渐长,校园宁静,故地重游,往日热闹的主干道今日冷冷清清。而晨间薄雾在渐升的日出中悠扬而去。
青云揣着忐忑的心前往安然居住的宿舍楼,路上行人无几。再次踏入这熟悉的校园,她心头颤动不已。
安然为了离开,不顾一切,放弃她的锦绣前程。她不甘,今天与其说是向安然谈一个说法,不如说是给自己讨说法。她始终不能相信安然真的放弃一切,放下过去,离开宁城,也、离开自己。
宿管阿姨还是那一位,慈眉善目,瓜子儿不离手,电视机里还在播放情深深雨蒙蒙这样的经典琼瑶剧。依萍被陆振华用马辫抽了全身破烂。宿管心疼的抓住遥控器,面目扭曲在一起。
青云没有登记上楼,而是在大门外的石墩子旁蹲守,晨间露重,脑袋混混沌沌,她索性坐到了树荫底下,瞪着眼睛正对着大门,不放过任何一个出门的同学。
乌眸酸涩,却精神抖擞,生理的疲惫与精神的亢奋互相拉扯。日头正式升起,薄雾全然散开,那女孩一身米黄的长裙款款而出,玉莲不知凑在耳边嘟囔了什么,只见那女孩温润的眸子弯弯,嘴角提起了她心心念念久久不忘历历在目的弧度,长久以来沉寂的心躁动不安。
她咽下口水,颤颤巍巍的起身,掸了掸身后的灰尘,脚步虚浮却缓慢的向大门行去。
渐渐的,她听到了笑声,那笑声如笛般悠扬清脆入耳。
心跳不再躁动,微风荡漾下的湖面,宁静平缓,只有荡荡的波纹,泛起阵阵涟漪。
安然停住了脚步,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清亮的目光再一次将她包裹。
青云也停下了脚步。进进出出的学生,五颜六色的着装,光影交错的瞬间,玉莲吃惊的眼神仍在,但也自觉的让开了距离。
她站在人影穿梭的路口,再回首,已不见安然和青云的踪影。
她们一起离开了。
校内不是谈话的好地方,校外的几间咖啡厅尚未开门。可青云无法说动安然随她离开校园。
只能寻了处僻静的林丛,她们曾在这里分手,安然讷讷的跟着青云,低首,立在她身后,白球鞋无序的点地,促开了泥土,微风下,裙摆如流苏。
青云回头便见着安然这般,与她记忆里的相去甚远。
那时的安然,弱小无助,如今的安然,楚楚动人。
她还是爱她,无可救药的爱她。但她不知道她是不是像她一样的爱着。
乌发如瀑,肤白胜雪,这是青云眼中的安然。
质问的话停留在喉间,酸楚的开始发涩,她们分手了啊!
青云开始后悔,她不改草率的答应安然,又恨自己口拙。
安然瞧她面露难色,百般挣扎的模样,她思索半晌,开口:“青云姐,有什么事吗?”
青云屏住呼吸,隔空相望,垂立的手臂无处安放。
“你不该来的。”清透的嗓音动听如初,似冰雪消融,可传达的寒意直捣心底。
青云十指握拳,而后放松,捋顺心境展现的如平静的海面,可海底的翻涌只有自己知晓:“为什么?”
安然歪着头,目光询问,瞬间理解了青云的问题却闭口不言,普通雷达吸收声波,有去无回。
青云拔高声调:“为什么去支教?”为什么放弃保研和宁城工作的机会!
她目光灼灼,似要看透安然,可如水的乌眸里只有她的面目狰狞,她紧张到极点的情绪倏尔就崩溃了,她鲁莽的拽住安然的右手,想要确认她的真实。她带着颤抖的哭腔:“为什么,安然?为什么?”她拥她入怀,下颚搭在她的肩头,一遍一遍呢喃:“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米白色镂空袖口下微弯的十指缓缓升起,在即将触及后背时颓然落下。
初夏,衣衫简薄,滚烫的热泪灼伤安然的肩头,湿了一片,呈现出暗沉的黄。
“青云姐,你不该来的!”安然依旧是这句话,可紧握的十指出卖了她。垂立的手面,青筋暴突,她在竭力的控制自己情绪,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坚持了这么久,马上就可以还她平静的生活,自己不该托泥带水。安然的眼眶泛红,硬生生的将泪水逼了回去。
天知道,她是怎么熬过一个个没有青云的春夏秋冬、特殊的节日。
她伪装自己,不念情感,一步步的逼青云远离自己,远离自己带来的是非。
就快要成功了,青云却衣衫潦草,蒙晨垢面的赶来。在校园门口目光交汇的那一刻,她的心里下起了毛毛细雨,而后电闪雷鸣,狂暴的骤雨席卷而来,草木被冲刷,泥土被洗净,即将归于宁静的心惶惶而颤。
已经到这里了,没有必要再平添事端,她们之间很早便结束了。
可青云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她泛起心疼的涟漪。她曾是她爱人啊!她把她拉入人间,却在享受她的爱恋照拂后推她而去的啊。
安然的嗓音染上薄薄的雾,湿答答的:“青云姐,你回去吧。”
青云不语,收紧了双臂,嗓音沙哑:“别走,别离开宁城,别、离开我。”
安然再也无法说服自己冷漠以对,她轻抚青云的脊背,自上而下如同顺着猫咪,触及脊背的那刻,凸出的脊椎骨如锐利的剪刀刺穿了她。
她回抱青云,在寂静的林中依偎着。
良久,久到人烟罕至的林间被日光穿透,学生们穿行而过,青云也丝毫没有放开她的意思。
“青云姐。”
青云放开她,泪眼婆娑的吸了吸鼻子,安然递过来纸帕。
青云不接,安然无奈的叹口气,在她凸出的颧骨上来回擦拭,在要收回手的那一刻,青云握住她的手腕,安然没有挣扎,青云用尽全力在握,她的指尖泛白,而安然的腕骨生生做疼,她咬紧牙关。
青云最终如泄了气的气球,感性压垮了长久以来的理智,她酿跄着后退两步:“我不想的,我不想的。”不想分手,不想那么执着的侦查。
松开的五指下,白皙磁嫩的肌肤深陷,安然眸色深沉,语气沉重:“青云姐,我要离开宁城,你、要好好的。”
青云蹙着眉头自上而下的审视她,她不敢相信,她站在安然的面前,如此恳求,安然依旧无动于衷。
如同西西弗斯,重复背负着石块重复往返。
“安然,给我一次机会,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青云不顾来往行人的目光,她拉着安然的五指,紧握。
安然挣开她,语气染上了晨露,湿答答的将树叶压弯了腰,她狠下心,“青云姐,我们分手了,你不想,可事实便是我们分手了,我,不值得你的守候与追逐,把你的心交给能够与你相伴一生的人。”
她脱口而出,“那也没必要离开宁城去往川西,你的人生不该如此,你的抱负不该放弃,你的才华不该隐藏。”
安然苦笑,“我还有什么人生可言,你知道我的档案里记载着什么嘛?青云姐。”
青云的勇气就这么被击退,那是她亲手造成的,她浓墨重彩的来到她的生活,却染上了无法褪色的灰暗的一笔,她亲手把安然的未来定格在底层。在Z国这样的国情下,任何一份像样的工作都会背调,谨之又谨,慎之又慎。她这样背景的人真的出了校门,接踵而至的就是社会的否定。
可YZ晚报呢?她不是已经收到了offer吗!为何还会选择前往川西。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她想要远离这座城市,也远离她。
胸口袭来阵痛,这样的事实如同藤裹挟着她,蔓延全身,收紧,僵硬。
是她执迷不悟,她悔不当初。
不合时宜的,安然的手机响,她接通电话,程湛在那头询问她所在何处,所托之事(乐乐)已经安排妥当,要和她沟通具体的日期,把材料交给她。
安然瞧了瞧青云面容,她咬咬牙。
青云冷声:“程湛?你和他在一起了?”
安然不置可否,对青云而言无异无声的默认。
二人僵持不下,青云情绪崩溃,安然何尝不是苦撑。
程湛到达时,被诡异的氛围笼罩,他感觉阴森森的,如同黑夜行走在密林中,被恐惧笼罩。
安然却视他如救兵,向他奔去,握着他的手臂:“帮我。”她捏了捏他健硕的臂膀,投出祈求的目光,低语,“装作我的男朋友。”
青云瞧见这一幕,心如死灰。
她没有在停留,转身落魄,弯了腰,伸手胡乱的摸了摸满是泪水的脸,而后挺胸抬头却步履蹒跚的离去。
安然原地驻足,松开了五指,泪光模糊了双眼。
遇见程湛的青云理性全失,当年是,如今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