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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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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久再次醒来,身边早就空了,鹿女在门外与谁不知说着什么。凌乱的床榻好似与她无关。
听到开门的动静,班久连忙又拿被子裹住自己。
“醒了?”鹿女坐在床沿笑意盈盈地望着她。眉眼温柔,好像昨日渴望渴求的不是她一般。
班久脸红得要滴血,又徐徐拉被子挡住自己的视线,略带羞怯地嗯了一声。
“不起来吗?”床边的轻笑只增不减。
被子那头才缓缓露出一双眼睛,就像新生的小鹿,眸子湿漉漉的。
“你可以出去吗。”
鹿女贴近,班久又恍惚了一会:“为什么呢?小公主。”
拖着尾音,檀口吐出的三字,好似在湖面翻滚的珠子。像她昨日的气息贴在她脊背时的微凉。
班久从未想过平日再正常不过的称呼,此刻却让自己羞愤难耐。
“因为我要更衣了……”
“我帮你。”
在鹿女的耳鬓厮磨中,班久总算红着脸穿完了。被鹿女又不知吃了多少次豆腐,差点又跟她滚在一处去。
鹿女的指尖落在她的胸前,根根分明,白皙如青葱。班久的脸又不争气地红起来。
“小公主在想什么?”她的眼中盛着班久全部的神情。
鹿女笑意如洁白的木棉花,替班久系着衣带。
“你系得太慢了。”一个结,鹿女系了好久。
“我也可以很快。”班久撞上那抹视线,深邃的意味她一下回过味来。
鹿女看到班久羞涩的神情十分满意,俯身亲亲她的脸颊:“我的小公主好喜欢害羞啊。”
班久下颌往里收,微微低首娇嗔道:“不许解我的衣带!”
鹿女欲要勾开衣带的手恋恋不舍地放下,“小公主好凶。”
“白,白日要遵礼法,不能……”班久红着脸结巴。
“那入了夜可以咯?”鹿女微微弯腰低首,跟着班久的红脸跑。
班久赧颜躲入鹿女怀中,双手堵住鹿女的嘴唇。
“不许说了……你怎么比我还像个孩童。”亲昵后,鹿女追着她问的样子就像才入学堂的小孩追问夫子。一点不见刀光剑影下的潇洒与恣意。
“因为我只比小公主大两岁呀。”
班久略微吃惊。
鹿女眼神微微发虚:“怎么了?我不像吗……”
怀里的人不吭声。
鹿女有些局促地收紧手臂,圈住班久的细腰。
班久嘻笑出声,“那我是捡到了宝呀。”倾身吻向她的唇。
她下唇被惩罚性地咬了一口,鹿女低声喘息:“小狐狸。”
此时门外传来几声重重的咳声。
班久慌张地躲在鹿女臂弯里,小心翼翼地看着鹿女“门外还有人?”
鹿女轻声回答:“是夏危。”
班久这下不光是脸红了,耳朵也跟着红了起来。
“你为何不告诉我夏危还在。”
鹿女眼眸发暗:“因为……”
她太甜美,她忘记了。
夏危见房门一开,顿时气就不打一处来。
班久映入眼帘的,就是夏危环着小臂,撅着嘴巴的样子,鼻孔也张的很大。她有些忍俊不禁,下一秒靠在鹿女肩膀上。
“你怎么还不走?”鹿女给笑岔气的班久拍拍后背。
“你自己给我说等等的,结果你就让我看这个?!”夏危以为鹿女进去取什么东西了,结果她取了个大的,娶了个公主。
班久调解道:“夏危不生气了好吗?”
夏危埋怨着:“都怪鹿女,不说清楚。”
班久笑着附和:“对,都怪这个坏东西。”
鹿女颇为无辜望着班久,班久冲她眨眨眼睛。
“还是小公主心疼我,呜呜呜。”夏危作势在班久跟前撒娇。
齐宁在鹿女杀掉怀泽侯世子后便入驻了大批夏军,紧急追捕着鹿女和班久。夏危收到鹿女的密信便打马赶来,本来她把逃跑路线计划好了。
但看着二人间弥漫的某种氛围,她忍不住问道:“你还有力气跑马吗?”
夏危翘首以盼看鹿女的笑话,结果羞涩是小公主。
“带面具了吗?”鹿女问道。
夏危把包袱中三张□□拿出来。夏危扮成一名老妪,鹿女扮成男子,班久则扮成身怀六甲的妇人。
鹿女身量纤纤,扮上便是个柔弱无骨的读书人。班久望着鹿女如拂柳般的细腰,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口水。
几人均变了模样,行走在街道上。
夏危从袖中摸出一方小药盒,“喏,你要的东西。”
鹿女含笑接过:“还是你好。”
“我可不好,白日骑马晚上驸马的,我可没这个好福气。”夏危阴阳怪气的语调,鹿女罕见地没有计较。
班久突然被自己口水呛到。夏危在鹿女的眼刀里悄悄捂住嘴巴。
前面两个士兵和三人对上了眼,挎着刀便向她们走来。
察觉到掌心微微的粘腻,鹿女捏了捏班久的手背的软肤。
“别怕,小公主。”
班久深吸一口气,她可不能让鹿女看扁了。
“喂,你们,可见过这两个人。”士兵举着画像神情严肃。
“咳咳……没见过。”。
“小生并未见过画上的人。”
“民妇也未见过。”
士兵端详着这三人,心中没由来地狐疑。
“你们是齐宁人?报上名来。”
鹿女有条不紊地说道:“回军爷的话,小生陈合,家中皆齐宁人士。这是小生的母亲,这是小生的娘子。”
夏危和班久一同露出担忧神色,鹿女温意的眼神安抚着二人。士兵心中疑虑打消了些。
“既然你娘子有孕,就不要在街头晃了。现下不太平。”
班久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士兵也没有多留她们,拿着画像又到处寻人了。
“难得,你今日盘问倒爽快许多。”身边的士兵打趣道。
“这你有所不知,他家中娘子也才分娩。应是想家了。”
“别说了,赶紧寻人吧。”
三人又绕了几条街,这才卸下防备。
夏危一把撕下脸上的面具:“憋死我了。”
鹿女慢慢帮班久拆下面具,微凉新鲜的空气触及肌肤,颌面零星几滴汗珠霎时蒸发。
“莫掉以轻心,那人颇为多疑。先走为上。”
夏危收敛神色,鹿女揽着班久三人在齐宁城角消失。
跑了约有一炷香,不远处的马蹄声传来。
“还挺快。”鹿女的话听不出是夸还是贬。身边的夏危开口问道:“如何?继续跑还是……”
“来的只有两个人,你先保护小公主。”
鹿女将班久交给夏危,旋即飞身而下,站在路中央。班久眉头轻抬,这次鹿女好像很没有耐心。
“鹿女要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呀,速战速决喽。”
很快班久便看清追捕人的样貌。就是刚盘问她们的那人。
“你来得很快,比那群酒囊饭袋强多了。”鹿女平静道。
那士兵举着刀,厉声斥责:“大胆贼人!我劝你随我回去认罪伏法,莫要敬酒就不吃吃罚酒。”
“想来你就是那影骑了,你将公主藏何处?说出来给你留具全尸。”
鹿女依旧伫立,站在黄土小径上。衣袂纷飞,面色不改。
“公主?你说的是你的主子公主,还是你的犯人囚徒?”
士兵一愣,没想到会被这样问。
“不论她是谁,你们谋害怀泽侯世子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便是公主也不例外。”
鹿女哂笑,“那便是犯人囚徒了。”
班久没看到鹿女是如何出手的,只知道马背上的人突然如同千斤坠般咚地一声躺在地上,那个言说她身怀六甲快些回家的士兵,现下已成为一丝亡魂。
尘土漫漫。
鹿女站在低下遥望,觅到了树上公主的目光。视线交汇,沉默垒起座桥,砖石凹凸难行。
她的声音也遇到阻塞:“怕吗?”她明白班久的芥蒂与不忍。
在夏危怀中的班久轻轻摇头。
一面之缘的善意,下一刻变成了一具白骨。在她眼中,那个士兵应执勤后就回家中共享天伦。而非抉择战或退、生与死的剑
拔弩张的境地。
夏危的语气也放软了:“小公主……”
班久拍拍夏危:“我没事的,夏危,不要担心。”
轻慢的呢喃,好似飞向遥远的未来。
“战争什么时候才会结束呢?”
心中一阵低落。
夏国势不可挡,而肃州等也要高举反旗。这场闹剧好似要无休无止地持续下去。
“鹿女。”班久轻唤。
身后传来预想的应答。
“回去后我不想出来了。”
鹿女缄默了许久,才道了一声‘好’。
她的心很小,容不下对她流露善意的每个人离去。既然阻止不了,那她只期望从不遇见。
到了肃州,班久一觉睡到了深夜。
揉揉双眼,旁边的烛火不知何时熄灭,凝固的蜡油几乎将烛台包裹。
“鹿女……”无意识地轻唤,班久不禁一怔。
“小公主,我在。”
鹿女双臂环胸靠在墙上,直立的右腿,左膝微曲。银白色的暮光打在身边,离她不过一步之遥。
她几乎要和寂静融为一体,可是眸子却如黑夜般深邃,让人不容忽视。
黑暗与她好似墨与池。点水便化开浓墨,墨因她而漫游地无边无际。而水也与之契合,黑色的触手才能毫无忌惮地吞并所有的银白。
这一刻,班久好似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叫‘影骑’。
无声无息、无踪无形。本可以孤芳自赏,却被硬生按下高昂的头颅。
班久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罪恶感浮上她的心头,恍惚间好似她才是黑暗的母体,床底蔓延出粗壮且带刺的藤曼,死死地禁锢着鹿女躯体的祸首——竟然是她!
班久颤抖着,指尖也泛了红。
羞愤的想法被自己窥见,歉疚、亏欠让她无地自容。
许是醒后入眼的温柔。
许是□□夺驹的倨傲。
许是吻中肆虐的痴念。
不论哪一个踔厉风发的她,她都不忍放手。
尽管惭愧、羞愤,但是她紧握鹿女的手丝毫没有放松。她舍不得。
一滴。
两滴。
清泪落在指缝,滑入掌心。一点一滴,在掌心聚拢,浮光微闪。班久拢起手掌,小臂移在榻边,暗涌的晶莹顺着掌纹流下。
地板传来的嘀嗒声,如同木鱼敲起,在她心间涤荡个干净。
窗户被开大了些。
再抬眼,鹿女半身已沐浴在银色月光下。周身覆上银白色月华,赐予了她月亮特有的清冷,也在她眉间拢了一层薄纱,鹿女
的眼神被过滤的丁点不剩。
隔开了她的眼神,也隔绝了温度。
心中深处好似被毒虫蛰一般,但紧皱的心脏终于得一口舒缓。
“我没事,你去休息吧。”班久觉得自己说的话好似冒着白气。
“好。”
只一声衣摆刮过窗边,屋内仅剩她一人。
班久长吁口气。
这口气很长,带着轻颤。
她又深吸口气,换了方向躺下。
一夜无眠。
第二日的阳光很刺眼,不仅将她打醒,也将眼下的乌青衬得更为明显。
夏危忙不迭地进来被吓了一跳。
“小公主脸色为何这样差?”
班久皮笑肉不笑:“无碍,没睡好罢了。”
“小公主假笑好难看。”夏危倒是直言不讳。
夏危从一包袱中拿出一方青色瓷瓶,神秘兮兮道:“我这可有好东西,保准小公主一敷,药到病除!”
班久瞠目结舌地看着夏危满满一兜东西。
“夏危,你这都是何物?”
夏危叹口气:“小公主有所不知,这些都是鹿女大人让我寻的。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呢!”
班久看着一堆大瓶小罐,拿起一个:“驻颜丹?”
她脸一黑。
“回春丸?”“班氏凝脂膏?”
久而久之她想到在齐宁那日。鹿女不会以为她是觉得她老吧?
“鹿女全吃了?”
班久丢掉瓶子连忙风风火火跑出门,留着身后乍舌的夏危。
“小公主不错啊,是个练轻功的好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