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徐漫舞》浮魚貓

23、23

　　.

　　温漫柔眼看着她，一边讲述起过往，“我这些年都在国外，复读了一年，又读了五年的大学和硕士，毕业后短暂的接了奶奶在国外的业务工作，直到去年底才回国的。“

　　徐侑希脸上平静，她不是没有想过温漫不在国内，她问道“温阿姨也是吗？”

　　温漫无奈笑着摇了头：“20岁时，任青林将我带去了国外。“

　　徐侑希眼里透着诧异，低声呢喃：“妳父亲？“

　　她心里透着不安，嗓音犹疑的提了提声量问道：“温阿姨怎么会同意？“

　　小时候她听过任青林的事情，虽然时间过去很久了，记忆却仍然犹新，也可以说是无法忘记第一次听到温漫和她说起的模样。

　　那是温漫搬到江城的一周后，也是第一天转学到了她所就读的小学，甚至还很巧的与她同班，当时因为温漫第一天来学校，放学时班导师刻意来陪着温漫走到校门口一块等家长，而她前些天就常常跑去和温漫一起看书，她就自然的跟在了温漫身旁。

　　到了校门口后，老师问了温漫：”待会是爸爸还是妈妈来接妳？”

　　温漫带着稚嫩嗓音，脸上却衬着七岁不该有的平稳和冷淡神情说道：“妈妈。老师，我没有爸爸了。”

　　老师诧然了一下，便蹲下身子，一手柔柔搭上温漫小肩膀上，温柔又诚恳地说：”对不起，老师不知道，以后老师会注意的。”

　　温漫没有说话，只是点了头。

　　片刻后，温子妍便来了，接着李春兰也到了，两人见到自己孩子身边的老师，三人就在一旁小聊了一下。

　　她们与老师道别后，徐侑希小手轻拉了拉温漫小手臂：”妳待会要不要跟我们去公园玩？”

　　李春兰见状便对着温子妍不好意思的说：”如果妳们不方便没关系的。”

　　温漫看了一眼温子妍。

　　温子妍就朝她笑了笑，柔声问：“想去玩？”

　　温漫点了头。

　　温子妍便对着李春兰温婉道：”兰姐，妳们都去哪个公园？”

　　李春兰还没来的及开口回应，徐侑希便大声喊说：”温阿姨，是社区的小公园，我们可以玩溜滑梯！”

　　李春兰和温子妍一同被她吓了一跳。

　　李春兰看着她这小崽子又看了她身旁沉静乖巧的温漫，一时间忍俊不禁，无奈笑说：”妳小声点，吓死人了。”

　　温子妍反被徐侑希逗笑了，她蹲下身摸着徐侑希的头：”好，那我们一起去。”

　　后来她们到公园后，李春兰和温子妍便坐在长椅上聊天，她拉着温漫咚咚咚的跑去了溜滑梯的小隧道前，她拉着温漫蹲在了洞口处：”妳看，在这里说话会嗡嗡嗡的哦。”

　　徐侑希便朝着洞乱喊了几声，哇哇哇——

　　她转头对温漫说：”妳要不要试试看？”

　　温漫看了洞口一眼，然后摇了摇她的小脑袋，好蠢。
　　徐侑希便嘟起嘴，但很快又盈盈笑着说：”那妳要一起溜吗？”说完，徐侑希就坐到了洞口前，转头看着温漫，用小手拍了拍身后的位置。

　　温漫没有上前，只是站在原地，用着淡漠的口气对她说：”妳没听到我说我没有爸爸吗？”

　　徐侑希脸上还带着笑，回说：“听到了啊，老师不是跟妳说对不起了吗？”

　　温漫皱着眉头问：“那…那妳为什么还要跟我一起玩？”

　　徐侑希拉着她手臂，让她也坐到了自己身后，她笑的连眼睛都跟着弯了弯：”我想和妳玩，和妳爸爸有什么关系？”

　　说完她便拉着温漫的手，脚在滑道上用力一蹬，两人便一起滑了下去。

　　“哇哈哈哈———“徐侑希在滑道上大声喊笑，温漫则皱着小小眉头，紧紧抓着她衣角。

　　两人一下就齐齐滑落到地面上，徐侑希率先爬了起来，然后转身朝还坐在地上的温漫伸出手，兴奋说：”再玩一次，两个人一起滑，速度好快！”

　　温漫还没缓过来，便又被她拉到入口的洞前。

　　“这次要不要换妳坐前面?”

　　温漫摇了头，低垂着脑袋说：”妳不怕跟我玩会被讨厌吗？”

　　她嘟着嘴，皱了一下眉头，她看不见温漫的脸，便蹲在了温漫面前，双手托着下巴，仰头小声问她：”为什么会被讨厌？被谁讨厌？”

　　温漫也跟着她蹲了下来，淡淡说：”以前的同学知道我没有爸爸就不跟我玩了，本来和我一起玩的人也被讨厌，后来大家就不跟我玩了。”

　　徐侑希有些生气的鼓着脸问：”为什么阿？她们为什么要欺负妳！？”

　　温漫摇摇头：“不是。”，接着又说：“他们说我是爸爸不要的小孩，然后就不跟我玩了。”

　　徐侑希噘嘴说：”别理他们，以后我都跟妳玩！”

　　温漫本来低垂的脑袋，听到这句话时便抬了起来看向徐侑希赤诚圆眼。

　　徐侑希又接着哼哼说：”有爸爸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妈妈不在的时后，我爸爸连我的小袜子在哪都不知道。”徐子龙一下就被她出卖了。

　　温漫小嘴终于上扬，”嗯，妳说得对。”

　　徐侑希也跟着她笑了起来，”那我们继续玩吧！”

　　温漫又拉住她。

　　徐侑希问：“怎么了？妳想要坐前面了吗？”

　　温漫摇头：“妳答应我，妳不可以在我妈妈面前提到我爸爸。”

　　徐侑希反拉过她的手，小脸又鼓了鼓：“妳妈妈很讨厌妳爸爸吗？”

　　温漫点了头说：”我爸爸…我爸爸是宇航员，他不要我们了，爸爸和妈妈吵了好久好久，后来爸爸走了以后，妈妈就带着我来这里了。”

　　徐侑希问：“宇航员是什么？是开很大很大的船的人吗？”

　　“小傻瓜，妳说的是船长，我爸爸是去外太空的人，太空是很远很远的地方。”

　　徐侑希好像有点懂，但又不太懂的说：哦～那妳也讨厌妳爸爸吗？”

　　温漫摇了头，又点了头。

　　”以前不讨厌，可是他让妈妈变得很难过，我才讨厌他。”说完温漫的小鼻子红了红。

　　徐侑希看见便拉着她的手晃呀晃，小声嘟嚷：“那我也不喜欢他。妳放心！我不会跟妳妈妈说的，我也讨厌他，才不会说呢！”

　　温漫没搞懂她的逻辑，愣愣的问：“妳又不认识我爸爸，妳为什么要讨厌他？”

　　徐侑希噘嘴：“因为他让妳也很难过啊！所以我也讨厌他。”

　　温漫听见徐侑希这样说时，黑亮眼底冒出了眼泪来，还没掉下来，徐侑希却比她先哭了出来，还抱着她哭。

　　温漫被徐侑希这一连串举动给吓懵了，眼泪便硬生生地缩了回去，她用小手拍了拍徐侑希背：”妳为什么哭了？”

　　徐侑希小嘴微噘，呜咽说：“呜——，妳不要哭，我也会很难过的。”

　　温漫眨了眨眼，她虽然不明白徐侑希说的话，可却觉得心里有一点点开心，她小嘴上扬了扬，徐侑希没有看见，那是温漫在父母离异后第一次发自内心的笑容。

　　温漫其实一直都不太喜欢公园，她更喜欢一个人看绘本写书法，刚才会向妈妈点头，是因为她怕徐侑希在妈妈面前问起爸爸的事情。

　　不过现在她陪着徐侑希玩了好几趟的溜滑梯，还荡了秋千，突然间她就觉得公园好像更好玩了一些，以后徐侑希找她，她好像会想再来了。

　　那以后徐侑希在温子妍面前都会注意不提及父亲的话题，这件事便就这样过去了。

　　一直到国三暑假有一次温子妍拿出了相簿本子，让她帮忙将前阵子去玩所拍的照片都收进去，当徐侑希翻开第一面时，就看见里头有一张照片是一个没看过的陌生男人和温子妍抱着还襁褓中的温漫。

　　当时徐侑希一看就知道那个人是任青林，她便想起温漫小时候和她说过的话，当时她大气都不敢出一声，正想默默翻到下一页时，温子妍却面带柔和的跟她说起了任青林的事情。

　　温子妍对她说，照片里的男人是温漫的爸爸，也是她的初恋，在很年轻时两人便早早就认定了对方是要共度一生的人，任青林和她不管在课业上还是事业上都发展的很好，双方父母也都支持他们，大学毕业两年后，他们便结了婚，同一年也怀上了温漫，她本以为她们一家三口会这样一直顺利的走下去，可生活总会带着考验找上门来。

　　任青林从小就励志成为一名宇航员，他大学毕业后也更贴近梦想，他顺利地进入国内航空研究院工作，可国内一直以来都没有宇航相关的机会。

　　一直到温漫六岁时，上头说国外有一项飞行任务想要找世界各地的人一起参与，他们邀请了我方航研所，希望能有人来参与这项计划，而上头的人都看好了非常热爱宇航的任青林，便对他抛出了橄榄枝，希望由他去参与。

　　可宇航的任务并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结束，前期需要经过几年的准备和训练，飞上去时也不保证全程安全，落地也是一个未知数，所以人选条件里的其中一项是无家庭背景。

　　于是梦想和家庭之间，任青林最后选择了前者。

　　温子妍当时不敢相信，也无法接受的崩溃了，两个人拉拉扯扯了近一年，最后任青林向上头商讨后改成了签署保证书，保证他绝对不会受到家庭干涉而中断任务，任青林签下后，他一言未留便独身离去了。

　　只留下了一张他签好名字的离婚同意书，温子妍那时才心灰意冷的将自己的名字也填了上去，然后带着温漫搬离了北城这个伤心地，来到了江城。

　　她依然清楚记得，当时温子妍的神情。

　　她曾问过温子妍，如果任青林后悔了，回来找她们怎么办，温子妍眼底透着淡淡悲愤和她说，负了便是负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我也不会有。

　　得知这些原委的徐侑希才更加地不明白，温子妍怎么会同意任青林带走温漫？

　　温漫眼底浮上一层忧抑，淡然说道：“有些事我也是后来才知道的，任青林走了以后，每个月都会固定汇钱给我妈，刚开始他会发邮件询问我们的近况，可当年他那样丢下我们，我妈当时太恨他了，那些邮件她都没有回，后来任青林就出发宇航任务了，便就断了联系，只有每个月的生活费照样会打过来。”

　　“直到前几年任青林结束任务回了国，因为出了一点意外，他重新找到了我们，我妈那时想通了，她和我说她知道任青林没有不爱我们，只是比起我们，他更爱宇航，更爱他的梦想，她再次见到任青林时已经不谈原谅与否了，她只是让任青林把我带去国外。”

　　徐侑希静静听完后，心里有些酸涩问道：“可妳想去吗？”

　　温漫垂下眼帘低语：”右右，那时候的我没有选择的余地。”

　　徐侑希想不透到底是什么意外让温子妍不在埋怨任青林的辜负，还让他带走了温漫，她心里的不安渐渐膨胀了起来。

　　温漫接着解释：”那个意外，我妈说由她来跟妳解释，她说有些事情只有她能说明白。”

　　徐侑希闻言便敛下了情绪，她故作平静的打趣道：”温阿姨还是一样没变，她应该是担心妳解释不清楚。”

　　温漫无法反驳的浅笑。

　　两个人靠坐在床上又闲聊了几句。

　　徐侑希视线落到了温漫身边的那本书，她手指了指，轻声问道：“妳怎么会看这本书？以前不是没兴趣吗？“

　　那本书的书名是”PS. I Love You“，以前她和温子妍还有李春兰一起看过这本书翻拍成的电影，那时候温漫没有和她们一起看，一个人在书房里练字。

　　她和温子妍看到结尾处时，两人脸上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旁边的李春兰却一脸云淡风轻，还笑她们这有什么好哭的。

　　温漫从书房出来后看见这一幕时，只是拿了纸巾递给了温子妍，然后坐到了她身边，拿着纸巾替她擦了眼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和李春兰说的差不多。

　　那时她心里无奈，突然就觉得自己比较像温子妍的小孩，而温漫比较像自己妈妈的小孩，不过至少有一点还是不同的，温漫会替她擦眼泪。

　　要不是刚才她进来看见温漫腿上放着这本书，她根本不会相信温漫会自己特地买这书书来看。

　　只见温漫稍稍撇过头不看她，简单又直白答道：“学习。“

　　徐侑希愣了愣：“啊？学什么？“

　　徐侑希回想着这本书的剧情，大致是在讲述一对夫妻相识相爱，丈夫却因病离世后，用一封封书信陪伴着妻子走出伤痛的故事。

　　这有什么好学的？

　　“追人。“

　　“…”

　　空气凝结，沉默笼罩在了她们俩人之间。

　　一会儿后，徐侑希的嘴角却一点点的忍不住的上勾。
　　她视线落到书上，又看了眼温漫，便再也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最后还笑到肚子都疼了。

　　她捧着腹，眼角带笑含着泪珠闪闪，瞧见温漫用着十分不解的眼神看着她，这下又让她觉得更逗了。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一手揉了揉自己肚子，一手擦着眼泪，嘴角依旧上勾的问道：“妳怎么想的，怎么会挑一本…这样的书？。”

　　温漫没有理会她，自顾自的将冰袋放在了边柜上，顺手关了台灯，然后背对着她拉了棉被，躺了下去。

　　屋内一下子就又昏暗了一半，只剩下徐侑希这边的台灯还微光照着，她傻愣了一下，敛去了笑意。

　　正思索着是不是刚才自己笑得太过份时，温漫低声：“妳说过妳喜欢这一部电影，所以才买来参考的。”

　　温漫背着她，徐侑希看不到她的神情，可她心里的那根弦，被这句话轻易地就勾动了一下，漫出一丝暖意，她微微上勾唇，抬手轻戳了戳温漫的背：”妳…生气了？”

　　温漫不理她。

　　过了一下子，她见温漫还是不理她，她便噘了嘴，正起身子：”那妳睡吧，我回去了。”

　　温漫这才翻过身，拉住她的手，眼底浮上不安：“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妳会高兴，什么会不高兴…”

　　温漫从来都不是主动的那一方，可是她还是用自己的方式在努力着，徐侑希觉得心底像被她揉成了团，又暖又柔。

　　她说：“妳问我，我就会说。”

　　温漫抿着嘴，不安的神情染上了一丝不明白。

　　徐侑希察觉到了，她便反握住温漫的手，轻轻揉压了一下，似是安抚她：”妳做的好或是不好，我开心抑或是不开心，妳问我我都会和妳说的。”

　　她还记得以前高中跌倒那次，她们闹得不愉快，后来她答应过温漫以后有什么不开心的都会告诉她的。

　　她知道温漫只是对感情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温漫是会为了她去做出改变的人。

　　虽然这次是温漫追她，温漫想要挽回她，可她本就喜欢温漫，说到底也只是想要看到温漫有所改变，让她残破不安的心又重新建立起来，不管温漫做的好或不好，她只在意温漫愿不愿意为了她做出改变而已，所以她是愿意告诉温漫的，告诉温漫她是怎么想的。

　　温漫眼底的不安同她话落时，渐渐消了下去，她浅浅点了头。

　　徐侑希见她神情恢复，她便松开了手，身子挪动了一下，双脚轻踩在地上，穿上了拖鞋，”好了，时间也不早了，妳快睡吧，我也该回去睡了。”

　　温漫轻扯了嗓子说：”我刚才水喝多了…”

　　徐侑希不解地问：“嗯？”

　　“如果电话叫不醒妳，我自己去厕所，妳会不高兴吗？”温漫诚恳的问。

　　徐侑希微皱了眉：“如果我说会呢？“

　　“那妳能不能…睡这？“

　　要不是温漫一脸诚恳的问，她一定会觉得这人在给自己下套，温漫真的不懂怎么追人吗，她心底不禁有些怀疑。

　　徐侑希本想拒绝，可她话到嘴边时，眼前就浮现刚才温漫疼的难受的脸，心头尖上冒出了点点自责，要是她刚才没有那般不注意，就不至于让温漫又腿疼了。

　　“妳晚点上完厕所，我就回去睡。“说完她便闷闷地坐回了床上。

　　温漫见她答应，心里有些暖有些喜，抬手分给了她一半棉被：“把台灯关了吧，妳先睡一会，我想去了就会叫醒妳。“

　　徐侑希便抬手关掉了台灯，背对着温漫侧躺了下去：“晚安。“

　　温漫也躺了下去，手扯着棉被替徐侑希盖好，此刻嘴角才敢浅浅上勾，她柔声说了句：“晚安。“

　　安谧的黑暗中，徐侑希方才将自己抛进了自责的水池里还未缓过来，一直到她听到身后传来平稳的呼吸声时，她才回过神来。

　　是温漫睡着了。

　　她轻轻转动了身体，下一秒动作却僵住了。

　　温漫几乎是贴近她枕头边上睡着的，以致于她转过身时，就撞上了温漫无比接近的睡颜，她心漏了一拍，咫尺之隔，她感受着温漫鼻息徐徐。

　　徐侑希在眼底描绘起了温漫安谧睡容，肤如梨花白润，睫毛细长挂眼，含朱绛唇，她脸上渐渐攀上一点一点的红晕，她想起了温漫刚才落在她唇角边上的吻，柔如点水的感觉，她喉咙微微一动。

　　温漫此时却突然拧了眉，她心颤了一下，蓦地头往后挪开了一点，屏气敛息的微眯着眼，就怕这人突然醒来。

　　片刻后，见温漫仍熟睡，她才悄悄缓了一口气。

　　待她缓下神后，看着温漫拧着的眉头渐渐平顺了下来后，她突然得温漫绝对是故意的，睡的比她早，还如此沈，贴着她这么近，根本就没有一丝想要去厕所的意思。

　　她轻哼了一下，咬唇向前凑去，在温漫额角处轻轻啄了一下，当作了报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