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告老师》慢餐

6、荔枝味

　　三人静止。

　　连廊四面透风，陈溯的额发被吹开，脸上抚过一阵清凉。

　　俞清舟低下头酝酿了一会：“那天，谢谢你们。”

　　曹宇峥觉得挺尴尬，走到对面把陈溯的脖子拎过来，抱着他笑道：“噢！你说那天啊！没事～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俩早就看不惯罗阳那傻逼了，成天欺负人。”

　　陈溯：“你不是说我不该…”
　　曹宇峥赶紧捂住他的嘴：“我们那天就不该放过罗阳！得狠狠揍他一顿，给他个教训才对。”

　　俞清舟抿着嘴，没说话。

　　陈溯上下瞄他两眼，然后把曹宇峥的狗爪子从肩膀上拽下来，走到他面前：“你这句谢谢是不是来的太迟了。”
　　“是不是罗阳又找你麻烦了，觉得自己挺不过来，思来想去还是需要那两个混混的帮忙。”
　　“想让我们做你的朋友，每天跟在你屁股后面保护你，你想的还真挺好。”

　　曹宇峥：“？”

　　俞清舟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溯：“不管是不是，总之，我都不想和你做朋友。”
　　曹宇峥：“啊？没有吧陈溯…”

　　“我知道了。”
　　俞清舟卷着书离开。

　　曹宇峥想不通：“至于吗？”

　　陈溯回过头盯着那人的背影：“看他不爽。”

　　曹宇峥：“你单词背掉了？”
　　陈溯一愣：“没啊。”
　　曹宇峥：“那他妈我俩待会抄谁的！！！”
　　陈溯：“……”

　　*

　　早自习下有二十分钟的课间休息，陈溯早上赶不及吃早饭，一般就坚持到这个时候去食堂垫吧一口。曹宇峥偶尔会陪他一块，但基本都是下自习铃声一响就倒桌子上补觉了。

　　食堂的早饭没什么花样，除了包子烧麦酱饼就是豆浆油条米粥，陈溯最常吃的是小卖部窗口隔壁那家鸭血粉丝汤。

　　一个人吃饭不用聊天，再加上时间紧迫，陈溯吃完一碗鸭血粉丝汤后距离上课还剩十分钟。

　　“同学，可以加个□□吗。”

　　陈溯抬头，看了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他对面坐下的两名女生。
　　不认识，不过不奇怪。

　　从初中开始他就被很多陌生的姑娘要过联系方式。

　　“1485044765”

　　给。为什么不给，他又不玩□□。

　　“啊？什么？可以说慢点吗我记一下。”女生从口袋掏出纸笔。

　　陈溯本来是准备放慢语速重复一遍的，可突然那两名女生的后面出现了一个罕见的身影。
　　不是说那个人本身罕见，而是他在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点，这件事情比较罕见。

　　经刘秉江之口神化过的俞清舟同学，不仅会趁着下课跑小卖部，还会想着跟坏学生交朋友。
　　实在是，打刘老师的脸啊。

　　“一杯豆浆，要热的。”俞清舟把两枚硬币递给阿姨。

　　阿姨接到手上，说：“豆浆没有了，只有酸奶，四块钱。”

　　俞清舟一摸口袋，他只带了两块钱。

　　“两瓶酸奶，要热的。”
　　一张十元的钞票从他余光划过。

　　俞清舟转头。

　　这人鼻子挺挺的，睫毛长长的，侧脸也很好看。

　　“要什么口味？”阿姨问。

　　陈溯单手撑着窗口柜台，半弯着腰，看他道：“喝什么味道的？”

　　俞清舟回答不了，他要的是豆浆。

　　“两个都荔枝的吧，麻烦。”
　　陈溯把酸奶递给他一瓶，说：“请你喝的。”

　　俞清舟跟在他后头走着：“不用，我上去把钱还你。”

　　陈溯顿住：“都说了是请你的，不用还。”

　　“我们好像没有这么熟，我又不是你的朋友。”俞清舟说完，绕过他直接走了。

　　“？”
　　陈溯愣在那，上周五口口声声说想跟他们交朋友的，是这个人么？
　　果然不真心，还好没答应他。

　　*

　　没到教室门口，陈溯就听见里头乱哄哄的。俞清舟前脚走进去，后脚那声音骤然拔高一个调，陈溯加快步伐跟上，一进门，看到俞清舟在座位旁傻站着，罗阳和后面几个男生笑得前仰后合。

　　四周人指指点点，好像对俞清舟有什么话要讲。

　　曹宇峥一看见陈溯，急忙招手让他过去。

　　陈溯把手上的酸奶随意往第一排某个女生的桌子上一放，径直走到俞清舟跟前。

　　地下躺着一只布满脚印的红色书包，里面散落出几本书和一盒拆开过的……

　　避孕套。

　　陈溯认得那是避孕套。他在陈康邺的房间里见到过。

　　“太他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炸裂了，俞清舟，你带那个东西来学校，是想要干嘛啊？真恶心。”
　　“好恶心啊俞清舟，咱们班那么多女生呢，你是看上哪个了？”
　　“平时学习学得这么寂寞啊，很饥渴吧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罗阳背靠座椅，插着口袋一脸挑衅，“俞清舟，我要你带的豆浆呢。”

　　俞清舟整张脸通红，转身走过去把酸奶递给他。

　　罗阳嘴里嚼着口香糖，抬起下巴道：“我要的是酸奶吗？不过，是什么都无所谓了，你这种人碰过的东西，我可不敢要，恶心。”

　　曹宇峥看了眼时间，离上课铃响只剩三分钟，他给陈溯使眼色，让他赶紧回来坐好。

　　可那人完全不搭理他。

　　“陈溯！”
　　他眼睁睁看着陈溯弯下腰把地上的那盒避孕套捡了起来，冷笑一声说：“罗阳，你平时就用这种便宜货么。”

　　罗阳挂下脸，“你他妈说什么？”

　　陈溯走过去，把避孕套往罗阳身上一扔，紧接着从俞清舟手里夺过酸奶，骂了句：“你他妈早说给他带的，老子白花这冤枉钱。”

　　罗阳咬着牙抬头瞪着陈溯，暂不知他想要干什么。

　　“豆浆哪有这个好，荔枝味的，尝尝呗。”
　　陈溯将酸奶瓶盖拧开，举起手一把倾倒在他的头顶上。

　　流动性不错，整张脸都滋润到了。

　　“我草你妈！”
　　罗阳蹭的站起来，掐着陈溯的脖子把他往后推，“你死定了！”

　　罗阳个头要比陈溯矮一点，身材也要更精瘦一点，如果非要比，陈溯在体型上略胜一筹，但实战经验相对薄弱。

　　“死你大爷！奶别滴我身上！”
　　陈溯猛地还手，罗阳立即向后跌了几步，刚站稳准备撸起拳头，陈溯又来一掌，使他整个人踉踉跄跄倒在身后的桌子上。

　　还没完，陈溯打爽了，收不住，蹬起腿朝那张桌子猛踹过去：“真以为我打不过你！老子不喊人照样打死你！”

　　桌子歪斜差点侧翻，罗阳则一屁股摔坐在地上，眼睛被酸奶眯住，盲摸住桌腿爬起来：“陈溯！老子要杀了你！！！！！！！！”

　　全班看这二位扭打在一起，左一拳右一拳，看得津津有味，除曹宇峥之外，没一个上前劝架的。

　　事后顾佳雯表示疑惑：“他俩怎么打起来的？”
　　曹宇峥：“？你不是目睹了全程吗？”
　　顾佳雯：“可，罗阳欺负的不是俞清舟么？”
　　曹宇峥：“………………”
　　曹宇峥：“对啊！罗阳欺负的不是俞清舟吗？？？”
　　这傻逼不是说看俞清舟不爽吗？

　　*

　　罗阳牙被打出血了，胳膊和手腕有青肿，陈溯的伤主要在脸，很难不怀疑对方在泄愤的同时带着几分嫉妒心。

　　刘秉江把两人叫进办公室骂了一整节语文课。语文课结束，罗阳倒是乐呵呵地回来了，像个没事人似的冲俞清舟竖中指。

　　曹宇峥问他：“陈溯呢？”
　　罗阳笑笑：“他爸来了。”

　　俞清舟听完他们的话从面前一堆小山高的书本里抽出一张试卷，拿着笔离开了教室。

　　是张化学试卷，化学老师和刘秉江在同一个办公室。

　　问题目这件事不常发生在俞清舟身上，所以办公室老师看到他来都有些吃惊。

　　化学老师赶忙放下水杯：“呀，清舟，有什么问题吗？”

　　俞清舟的目光扫向远处那人。
　　陈溯没有回头，但俞清舟相信他听到了。

　　“老师，这一题，这个流程图不太能看明白。”

　　化学老师接过试卷，“噢，这个啊，这个涉及到高二的知识，有个反应你们还学过，不过你也可以提前听一下……”
　　化学老师的座位靠窗，俞清舟背着手站在窗边，两只眼睛在桌子上的试卷和那人的背影之间匆忙流转。

　　“老师，我们不读了，我们回去了。”
　　坐在刘秉江对面的男人就是陈溯的父亲。

　　刘秉江很诧异，陈康邺的这句话一出，整间办公室陷入沉默。

　　“啊…陈先生，不至于这么严重的，只是陈溯他比较调皮，任性，不过成绩虽然没有那么好，但也不是倒数呀，他数学上次还考了一百二十分呢。”

　　陈康邺叉着两条胳膊说：“老子的脸都要被他丢尽了！读什么书！成天只知道打架！他初中也是这样！”

　　“我他妈说了，是罗阳先惹我的。你们他妈不分青红皂白。”陈溯开口辩驳。

　　陈康邺骂道：“你要是省油的灯他能招惹你吗？！你俩都一类货你知道吗！”
　　“回家！趁早别念了，浪费钱！”

　　“行啊，你说的，不念了。”陈溯摘下胸前的校徽往地下狠狠一摔，转身要走。

　　“陈溯。”
　　俞清舟叫住他。

　　“老师，陈溯跟罗阳打架是因为我，罗阳欺负我，把我的书包扔在地下，我生气，就把酸奶倒在了他头上，罗阳要打我，陈溯是为了帮我才向他动手的。”

　　刘秉江：“？清舟你说什么，你说酸奶是你倒的？”

　　“是我倒的。”

　　俞清舟描述的版本和刚才陈罗二人对峙的版本完全不一样。
　　可那又怎样？
　　没有监控，没有录像，谁也不知道谁说的是真的。

　　“陈溯打架是因为我，他不念了，我也不念了。”

　　俞清舟话落，陈康邺简直一头雾水。
　　陈溯回过头：“你放什么屁，跟你有关系吗？”

　　俞清舟边看着他边摘下衬衫上的校徽：“走吧，一起办退学申请。”

　　刘秉江是真被吓到了：“哎哎哎，清舟啊你这是闹哪样？”他连忙起身拉住俞清舟的手：“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啊！回去上课，上课铃响了。”

　　俞清舟定在原地，不动。

　　陈溯拧着眉：“你想干什么？”

　　“你不是不念了吗，一起。”
　　俞清舟表情认真，不像在开玩笑。

　　陈溯想起刚才他说“我又不是你的朋友”时，也是这种类似堵气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