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欢（双重生）》白鹭柒歌

2、第二章 拜师礼

　　姜莳月狠狠的掐了自己的脸一下。
　　这不是梦，而是重生。
　　自南齐被灭，父母双亡的姜莳月就在烽火连天的战场上被燕北辰救下，一开始只是对外宣称是北辰王的义妹，大家也就随着府中的下人对姜莳月尊称一声：燕二小姐。
　　后来她渐渐地大了，有一次她特地跑到燕北辰的书房不服气的质问他，明明她有自己的姓氏，为何旁人偏偏喊她燕二小姐，燕北辰当时只是笑着抚摸着她的小脑袋，没说什么，可自那之后，便再无人敢在姜莳月的面前喊这个称号，逢人见到便只是称呼一声：姜姑娘。
　　在北辰王府，除了燕北辰，能对自己如此随性不拘礼数的还有一号人物，便只有盛淮安。
　　少年出身名门，却遭家道中落，后被燕北辰收为徒弟，在北辰王府过得日子也好不自在。
　　姜莳月记得自己初入北辰王府之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
　　盛淮安虽出身名门望族，但祖上跟前朝皇帝似乎有些渊源，倒也不是个能见着光的身份，他这个人没有那些阀门世家公子不通世事艰难，人情利害的纨绔气焰，倒是有着别具一格高风亮节的君子之风。
　　不过，要说缺点，也就是平日里爱捉弄、欺负他这个小师妹多一些。

　　少时，姜莳月记得拜师前，盛淮安总喜欢叫她丫头，可自从拜师后，难为他墨守成规了一些，人前只是师兄妹自称。
　　再次见到他，姜莳月是觉得亲切的，可当想到上一世，她用一把利刃穿进了少年的胸膛，她的手就不自觉的抖了起来，心里也开始有些惧怕。

　　她到底在怕什么呢？

　　应该是怕她自己，上一世只要靠近她的人都没有好下场，没有例外。
　　盛淮安看着她不安的神情连连皱眉，暗自自责起来，嘴上还是赶忙安慰道：“好了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吓唬你，让你失足落水，以后不会了。”
　　姜莳月从他的愧疚的表情不由得生出一阵心疼，尽管上一世杀他是被逼无奈出于皇权的逼迫，可终归是她亲手杀了他。
　　想到这，她哭了起来。
　　大滴的泪珠倾然落下，让盛淮安一时手足无措。
　　他在心里暗自懊恼着：若是让师傅知道了，罚他闭门不出三月都是轻的。
　　毕竟是燕北辰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燕府的下人听到哭声，忙赶了过去，看到姜莳月如落汤鸡的模样害怕的直接跪在地上，谁也不知道究竟是谁把姜莳月搞得如此狼狈，不过跪在地上等候主子发话总是没错的。
　　姜莳月一时也没想到是这么大的阵仗，赶忙抹掉眼泪想遣散众人。
　　可为时已晚，燕北辰循声赶来的时候，她连眼泪都没来得及擦完。
　　这回轮到姜莳月茫然的愣在了原地。
　　她记得上一世头一回见到燕北辰之时自己也是这样想的。
　　燕北辰是天底下生的难得精致好看之人。
　　男人逆光而站，眉目疏淡，身着玄色长袍，上面刺绣着竹影和飞鸟，远远望去宛如位临人间的神祗，神秘且不可高攀。
　　见到如此狼狈的姜莳月，燕北辰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不等他开口，盛淮安直接领错认罚道：“师傅，是我吓唬她来着，哪想到这丫头这么不禁吓，还不如初入王府时的胆大，淮安自愿领罚。”
　　听到盛淮安认罚，姜莳月才从上一世对他的愧疚中走出来，连忙求情道:“还请......王爷不要追究了，盛师兄....他不是故意的。”
　　听了姜莳月的说辞，燕北辰显然脸色比刚才更沉了些，盛淮安在一旁观望着心里也是十分诧异的看着姜莳月。
　　“你.....刚刚叫我什么？”
　　燕北辰皱着眉，一副不解的盯着姜莳月。
　　姜莳月也是奇怪，她刚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吗？
　　好在，盛淮安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赶忙用胳膊戳了戳姜莳月小声提醒道：“今日是你的拜师礼，拜过了师，行过了礼你怎的还不改口！”
　　拜师礼！？
　　所有事情发生的源头，如果上一世她不会在自己的拜师礼上对萧衍一见钟情，也就不会陆续发生后面的故事了。

　　姜莳月有些庆幸，如今的她还有得选。
　　十四岁的姜莳月，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秀美绝俗，虽只穿着单薄的衣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干净的地方，但那张脸依旧是极美的。
　　她跪倒在燕北辰的脚边，双手交叠放于胸前，微微垂首恭敬的喊道：“师父。”
　　见她终于改了称呼，燕北辰嘴角噙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随即抬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温热的指尖轻触碰着她白皙娇嫩的肌肤，让她觉得痒痒的。
　　姜莳月不知心里是什么感觉，上一世末了的那三十余年，她日夜在冷宫与师傅的墓碑相伴，如今她再次唤他为‘师’，心里竟有些酸涩。
　　燕北辰见姜莳月的如今模样，看来也不便见客，于是让下人带她回房换身衣服梳洗打扮再来拜见其他宾客。
　　下人应声退下后，待姜莳月离开，盛淮安凑近燕北辰耳畔低语道:“师傅，你要如何罚我？”
　　燕北辰挑眉，反问：“你想要我如何罚你？”
　　闻言，盛淮安嘿嘿笑着道：“只要不罚我禁闭，让我干什么都行。”
　　燕北辰看着盛淮安，忽然轻笑出声：“今日是莳月的拜师礼，我暂且先饶你一回，只是别再像以前那般胡闹了。”
　　燕北辰并未责备盛淮安，却让盛淮安有些吃惊，他的师傅对他向来严厉，自姜氏这个小丫头入府以来，燕北辰把她宠的跟个宝贝疙瘩似得，如今轻易饶了自己，这还是他破天荒的头一遭呢。
　　盛淮安点了点头应道:“我记住了。”
　　两人说话的功夫，姜莳月已经沐浴更衣好了，跟着师傅来到正厅招待宾客。
　　燕北辰这个人，一生战功赫赫，威名远播，收徒弟这等喜事，自然是整座京城最重要的一件事。
　　当初萧衍灭南齐之时，全靠燕北辰一举攻下敌国城池，虽与萧衍没有血缘，但也因此破格被封为王，可以说燕家现在的一切，北辰王的殊荣都是靠燕北辰在战场上真刀真枪拼出来的。
　　如今朝廷中大多数人都是仰仗着燕家的势力，才能平步青云，成为一方诸侯，坐享天伦之乐。
　　不过，姜莳月心里也清楚，正是因为这样，萧衍后来才十分忌惮燕北辰，以至于对他起了杀心。
　　王府的宴席摆设极尽奢华，金丝楠木雕刻的桌椅、紫檀木做成的屏风、黄花梨木制作的家具无处不彰显着它的价值，就连墙上挂着的字画，也是价值连城的宝物，由此可见，燕北辰为了讨好这个徒弟花费了多少心思。
　　姜莳月一直待在燕北辰身边默不作声，少有的遵规守矩。
　　盛淮安也十分纳闷，今日稀奇之事居多，先是师傅没有责罚他，后又是这个丫头的态度转变，让人实在匪夷所思。
　　“陛下到！”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众人纷纷侧目，看到御驾缓缓驶来。
　　燕北辰率领人跪地参拜，只有姜莳月愣怔的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跪地叩头。
　　萧衍身穿墨黑龙纹锦袍，腰系玉带，五官深邃俊朗，英气逼人，尤其是那双眼睛仿若寒潭深水令人看不透彻。
　　萧衍的容貌，与燕北辰有相似的优点，剑眉星目，鼻梁高挺，轮廓硬朗，但燕北辰的气质偏冷，而萧衍则是狂傲邪魅，霸气外露，两人对比起来，还是燕北辰更胜一筹。

　　上一世的姜莳月为色所迷，一颗芳心完全沦陷在了萧衍的身上，才使得她行差踏错。
　　今生，她不再爱慕虚荣，也不屑去争抢任何东西，她只希望能够保护师傅，安稳度日。

　　“起吧。”萧衍淡漠开腔，目光掠过宾客，落在燕北辰身上时才有了笑容。
　　燕北辰与萧衍的关系抛去皇子与君臣不谈，他二人私交甚笃。
　　毕竟是同生共死过的，萧衍与燕北辰之间亦兄亦友。
　　可燕北辰墨守成规的性子是人尽皆知，他一生唯命是从、忠诚耿直，时刻记着君臣之礼，从未逾越。
　　就如今日，虽是家宴，燕北辰还是恪守帝王之仪，将萧衍迎至主位。
　　萧衍坐定之后，目光扫视群臣，沉吟半晌笑道：“都别拘着礼了，坐下说话吧。”
　　话罢，众臣各归原位，纷纷落座。
　　姜莳月跟着坐在了师傅的旁边，她的本意本是想随意找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就好了，可转念一想，今日是她的拜师礼，终归她是主角，要想不引起萧衍的主意怕也是不可能的，况且上一世，萧衍也并未真心爱过她，只不过是她一直上赶着罢了。
　　这一回，若她不想，只怕萧衍也不会再对她有什么兴趣了。
　　以姜莳月的绝色容貌，让萧衍注意不到确实实属难事。
　　看到了坐在燕北辰身侧姿色天然的少女，萧衍目光微敛，他倒还没料到燕北辰竟然收了个如此美人当徒弟！
　　“这便是你那新收的关门女弟子？”萧衍打趣着笑问道。
　　燕北辰颔首点头：“也不算新收，这孩子自幼便跟着我已经学了不少本事了，算下来也有七年了。”
　　燕北辰说完话又看向站在他身边的小姑娘，只见她低眉顺眼地垂手立于身旁，神情恭谨谦卑，但从她那略带紧张的动作中能看出她心里十分忐忑。
　　萧衍微微勾唇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了姜莳月一番后，才缓步朝着她走去。
　　“你叫什么名字？”
　　萧衍停住脚步，居高临下地睨视着眼前的少女。
　　“姜.....姜莳月.....回陛下。”
　　姜莳月抬眸飞快地瞥了萧衍一眼，随即赶忙再度低下头去，呼吸开始变得有些紊乱。
　　她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是来过一世之人，对萧衍这个人她更是了解颇多，可当他靠近自己时，还是有些忍不住的恐慌。
　　萧衍没说话，只用那双幽深如海的眼睛紧紧锁着她，好似要将她看穿一样。
　　姜莳月心中一凛，脸上却依旧保持着镇定，刚想要说什么，燕北辰便想替她解围开口道：“陛下，是我平日里娇纵她惯了，宫里的礼节还未教她。”
　　燕北辰虽然在笑，但是眉宇间透出一抹隐忧，就连语气也带了几分小心翼翼。
　　萧衍闻言挑了挑眉梢，嘴角勾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他收回目光，坐回位置上，端起桌案上的茶杯浅抿了一口便笑着吩咐道：“开席吧。”
　　听到此话，姜莳月和燕北辰都暗松了一口气。
　　宴会上，盛淮安坐到姜莳月身侧，想起刚才姜莳月见到萧衍的过激反应实在感到奇怪，要知道，萧衍是个百世难得的良君，不仅对待臣民仁爱宽厚、勤政爱民，更重要的是为人极其低调，百姓们虽惧天威，但从不怕他，况且他这个师妹胆子一向很大，怎么今日竟然被吓成那副模样呢？
　　思及至此，盛淮安忍不住发声询问道：“你刚才是怎么了，为何如此惧怕陛下？”
　　听到盛淮安的话，姜莳月眼眸中划过一抹复杂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内心的悸动后说道：”皇帝乃九五之尊，天潢贵胄，我自小在乡野长大，后来又被接到王府，未曾接触过高高在上的王者，所以才会觉得害怕。”
　　姜莳月说完，转头看向他反问：“难道你不怕？”
　　闻言，盛淮安愣了片刻方轻声笑道：“你是女子，害怕也在情理之中，堂堂七尺男儿有何可怕的，况且......”顿了顿，盛淮安继续小声在她耳边附语道：“况且，以师傅和陛下的关系，就算是你闯了祸，相信陛下看在师傅的面子上也不会责罚于你。”
　　少年清朗好听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落在姜莳月的耳里，可当再次回想起燕北辰被萧衍做成人彘时惨死的模样让她心神震颤，久久不能释怀。
　　盛淮安察觉出她的异常，皱了皱眉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总是魂不守舍的，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说着，抬手去碰她的额头。
　　姜莳月缓过神，心虚的避开，许久才试探的问道：“若是你最信任之人，或是你视为至亲之人，却因为不得已的原因背叛了你，最后还亲手杀了你，你能原谅她吗？”
　　听到这个问题，盛淮安微怔，他没想到姜莳月会问他这个。
　　沉默半晌，盛淮安忽而笑道：“我倒是宁愿他是故意的。”
　　“毕竟，若他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亲手杀掉自己至亲之人那该多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