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火（ABO）》将长烬

9、第 9 章

　　这一夜电闪雷鸣，分明是春夜，却总是弥漫着一股寒冬未尽的萧瑟感。第二天早上，天仍阴沉得可怕，时不时淅淅沥沥地落着雨。

　　陈沐源已经准备好早饭。这段时间来，他们兄弟二人从未一起吃过一顿饭。这是他第一次亲自动手做早饭，一个鸡蛋烧糊了，一个还完好，样子看起来还不错。
　　陈沐源将完好的鸡蛋放到对面的餐盘，慢慢端到二楼，敲了敲门。

　　“哥哥，吃早饭吧。”
　　“不是说今天要去看学校吗？哥哥？”

　　咚咚咚——许久，一片寂静。
　　陈沐源面色一变。

　　“哥！”

　　老旧的门锁摇摇欲坠，发力一踹就掉了。陈沐源顾不得门，急急跑了进去。

　　狭窄的小床上蜷缩着一个人，正是陈沐深。他紧闭着眼，面色潮红得极不正常，正无意识地大口汲取着氧气。又似乎极冷，将所有的被子都裹在一起，显得人小小一团，格外脆弱。

　　啪——
　　盘子碎裂在地面，鸡蛋散落一地。

　　陈沐深终于被接二连三的声响勉强唤醒，意识晨沉沉回笼。一睁眼，只觉天旋地转，连弟弟急匆匆的身影都是模糊重叠的。

　　“沐源……早上好。”
　　他动了动唇，勉强发出一点声音。然后挣扎着试图爬起来换衣服，却中途身子一软，又晕乎乎地倒在床上。

　　陈沐源一言不发地取了体温计，坐在床头。五分钟后，水银窜了一大截，直逼39度。

　　“你发烧了。”
　　“……抱歉，看来我们得明天去参观学校了。”

　　“学校？如果你能也这样关心自己就好了。”
　　陈沐源一动不动凝视着他，病弱之人脸上异样的潮红，无端惹人遐思。
　　少年的嗓音带着莫名的冷意。
　　“哥，如实告诉我，你是因为淋雨才发烧的吗？”

　　不，不全是。

　　陈沐深不愿意回想起昨天的经历，但混乱的思绪总是将他昏沉沉地带回逼仄的车中。就连在梦中，那双蓝灰色的狼瞳也时不时地出现，充斥着烈火的气息。他几乎想要呕吐，胃也顿时剧烈痉挛起来。

　　“是……是因为淋雨，只是淋了雨。”

　　他脸色一变，样子绝不像是装出来的。这下子陈沐源哪里还顾得其他，手忙脚乱地去找塑料袋。陈沐深干呕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整个人虚弱得已经像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了。

　　“哥——！”

　　陈沐深却已经完全听不到这声呼唤了，眼前一黑，几秒间便几乎要再次晕倒。意识消失前的一刹那，就听见自家弟弟在大手笔地叫救护车。
　　关系到钱，陈沐深的大脑“轰“的一声短暂上线——他手里还有一点点钱，但这包括了最近的生活费，还有寄宿学校的学费准备。一次救护车和医院，大概会直接用掉一半。

　　“不行！”
　　啪，手机被挂断了。

　　陈沐源：“哥哥，听话，回去躺着。”

　　陈沐深只得寻个理由：“还记得我以前经常发烧，妈妈带我去她的实验室吗？我知道现在的身体状况，也知道急诊那边都会开什么药。你帮我去药店买这些，明天就好了。”

　　陈沐源将信将疑，看了看药单，确实都只是些Omega常用的退热药物，成分干净，便宜有效。他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哥哥坚持无比，一副绝对不想去医院的模样，只得抿唇作罢。

　　是因为……钱吗？

　　临走的时候，陈沐源又端上了一杯温水，反复叮嘱。
　　“哥哥绝对不要乱动，我马上回家。”

　　看着弟弟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陈沐深乖巧点头。待陈沐源离开之后，陈沐深盯着那扇被撞坏的门，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真好。

　　滴滴答答。
　　老旧时钟慢慢悠悠摇晃着，陈沐深昏昏沉沉，只觉在海浪中起起伏伏，时不时浪潮将他拍打，窒息的感觉近在咫尺。那水是滚烫的，在火中燃烧着，跳动着，相斥，又交融。
　　再次惊醒的时候，浑身大汗淋漓，猛然一个激灵。

　　对了。
　　他还得去余炽那里签合同。

　　昨天他半死不活地凭一口气撑着回家，没想到一夜过后身体状况没有恢复，反而恶化得更加厉害了——除了淋雨，大概还有被信息素影响的缘故，毕竟外部的信息素对他只是一种巨大的负担，性行为对于他而言更是生命的某种消耗。
　　唔，反正没死就行。

　　房子里空空荡荡，只有时钟走动的声音，陈沐源还没回来。这也实在没办法，因为最近的药店大概在七八公里之外，这里别说是外卖或是商店，偏僻得连公交车都没有。

　　交易已经开始了——余炽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陈沐深叹了口气，勉强爬起来哆哆嗦嗦地穿衣服。
　　碰到脖颈的时候，刺痛感忽然一下子袭来。
　　他面色一变，立刻跑到镜子前，便看到腺体上几道咬破的牙印，血迹已经凝固，却仍昭示着昨日过于激烈的过程。

　　汗水滚滚滑落，滚烫的热度传到大脑，夹杂着汹涌愤怒。陈沐深缓缓深呼吸，随后嘴角僵硬地扯出一抹冷笑。

　　第一次见面，余炽便标记了自己。
　　很好。
　　这很畜生。

　　……一个小时后。

　　陈沐源气喘吁吁地拎着药跑回家，便看见房子里空无一人，被子里残留的热度早已冰冷，只留下一点潮湿的气息。

　　“哥？”

　　他楼上楼下都找了一遍，却依然毫无踪迹。回到陈沐深的房间中，只见碎裂的盘子与鸡蛋被打扫到了垃圾桶，桌子上一张纸条被压在被子下。
　　陈沐源微微皱眉，将纸条拿了起来。

　　字迹有些虚弱的颤抖，笔锋的尖锐却从不曾消减，漂亮，永远耀眼的锋利，就像带刺的玫瑰，总有人想要试图摘下。

　　“沐源，我想起有些事情要办，不要担心。”

　　很贴心的留言，却并未明说什么事情，也没提什么时候会回来。甚至，其实明明可以给他打个电话亲口解释的，但直到现在，他都丝毫不肯开口。

　　什么事情？是必须要隐瞒的秘密吗？
　　会和昨天的咬痕……有关吗？

　　袋子被扔在地上。

　　“哈，哥哥。”
　　陈沐源沉沉盯着这张纸条，许久，缓缓抱头蹲在地上，久久不曾起身。

　　“这样子，到底让我怎么相信你才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