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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我的孩子,二十一岁生日快乐!礼物还喜欢吗?听说对着琥珀许愿,肯定会有好事发生。你的病也肯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梦?

      【沐深,快叫醒你弟弟,咱们很快就到家了。】

      哦,是爸妈在说话呢。
      等等。
      生日?庆祝?

      【前面有点奇怪。】

      不,我不需要庆祝。
      停车,快停车。

      【老公你看,前面那个司机是怎么回事,好像喝醉了。】

      不要过去!
      我什么也不需要,只有这一个愿望——请快停下来。

      【慢点开过去吧。】

      听到了吗?求求你们,快停下来啊,快停!
      求求你们……

      【天啊,怎么朝我们冲过来了?沐深,照顾好沐源,抓紧了!】

      醒醒。快醒过来啊,这场噩梦!
      为什么,发出不声音了?
      啊。
      大概因为只是一场噩梦而已吧。

      【——不——】

      连时间也都凝固的一幕,怎么可能那样真实呢?
      夕阳浸染的视野中,热气,硝烟,迸发弥漫的火浪,金属剧烈的撞击声。一切都被吞噬殆尽。
      除了最后一刹那,毫不犹豫扑过来保护的身躯。
      那样天堂与地狱颠倒的瞬间。
      一定只是噩梦而已,对吧?

      ……

      ……

      【小哥哥,你知道这个东西是什么吗?是用来许愿的哦。】

      【我对着它许愿想要家人,然后就有了新的家人啦。爸爸,妈妈,而且还有弟弟呢。】

      【我怎么会这么幸福呀!】

      ……

      ……

      他曾经如此幸福。

      “节哀顺变。”

      祷告声不知何时已然停止。雨丝打在墓园葱郁的树叶,又顺着脸颊冰凉划过。浑浑噩噩的思绪瞬间清空殆尽,只剩下一片漫无边际的荒芜。

      陈沐深陡然睁开眼。

      “刚刚走神想什么呢?我说你,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再漂亮的Omega也让人提不起兴趣啊。就算为了叔叔阿姨,也得向前看,嗯?”

      轻佻的声音传来,夹杂着浓烈的气味愈发侵袭靠近——那是Alpha令人厌恶的信息素。而信息素的主人,他并不陌生。

      陆晨裕。
      一条不知餍足的,恶心的鬃狗。

      高大的身影覆了过来,毫不在意这里是逝者最后停留的葬礼。陈沐深从阴影中缓缓抬起头,看到那张脸上挂着酒色放浪的痕迹,居高临下,鬃狗的瞳孔正黏腻地在自己身上逡巡。

      “跟了我吧,嗯?看在叔叔阿姨的份上,绝不会亏待你。”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与威胁,因为弱小的猎物失去父母的庇护,所以可以开始尽情玩弄了。

      “滚。”
      陈沐深的回答依旧简促。

      “这么多年了,你总是在拒绝我。”

      “以前我拒绝你,因为我把你当做朋友,爸妈把你当做亲儿子。”陈沐深厌恶地拍掉肩膀上暧昧游移的手,“可现在,一条背叛的鬃狗不请自来,还奢望我欢迎它、喂饱它吗?“

      “啧,脾气变差了啊,“陆晨裕反而笑起来,“不过,更漂亮了。”

      这种觊觎的目光,陈沐深曾在许多Alpha身上见过。但囿于“陈氏科技大少爷”的身份,他们不敢说出口,更不敢有任何行动。然而此刻,伴随着陆晨裕不再遮掩的用意,曾经讨好忌惮的声音变成了明目张胆的议论。

      甚至是幸灾乐祸。

      ”听说上个月的车祸可惨了,陈家夫妇抢救好多天还是没了,只留下兄弟俩。“

      “瞧瞧陈沐深这一个月……好好的大学也不念了,结果呢?接手陈氏生物科技公司一个月不到就被小陆总搞破产了。明明只是个收养的,瞎折腾什么劲呢。”
      “可陆家原来是合作伙伴吧?“
      “嘘,不可说破。”

      “不过搞笑的是,陈沐深还非不死心,傻乎乎地以个人名义担保了几千万贷款……现在应该把他卖了也还不起了吧?追债的都上门了,要不是小陆总来参加葬礼,谁愿意沾这个烂泥滩……”

      慢慢地,却又逐渐汇成了下流的欲意。

      “听说他是劣性Omega,身体好像也有点毛病。”
      “看着那张脸,还管什么劣性优性呢?又不娶回家。”
      “等小陆总腻了……嘿嘿。”

      嗡鸣的苍蝇一般。
      烦死了。

      陈沐深懒得去与这帮人争论什么。反正到了这个地步,还有什么好失去的呢?随便他们怎么说吧。

      “听说另一个小家伙倒是优性Omega,十五六岁了吧,不知道长得怎么样。”

      本来垂眸不语的人,顿时指尖一颤。

      “角落里躲着的那个吧?哇,好像也不错……”

      指尖不断剧烈地颤抖起来。
      许久,才一点点地恢复平静。

      陆晨裕向来喜欢找乐子,当然不会错过这么有趣的这一幕。
      这是……说自己无所谓,但提到弟弟,便戳到肺管子了?

      “沐深,要我帮你教训他们吗?”陆晨裕兴致勃勃,“当然,前提是今晚……”

      陈沐深压根不想理会面前的鬃狗,空气一般无视绕了过去。说话的人兀自兴起,直到背后传来阵阵寒意,才发觉到陈沐深正面无表情地盯着这里。

      怪了,区区Omega,怎么让人有些害怕?

      “怎,怎么了?随便说着玩呢。“
      “嗯,我知道。“

      陈沐深扯了扯嘴角,声音很轻柔。

      像是示弱。于是刚才还打冷战的人又放松起来,正想随便打个哈哈,缓和下气氛,便见陈沐深慢慢从怀里掏出个什么东西,然后“啪“的一声,清脆地弹开。

      定睛一瞧,竟然是一把不知什么材质打造的小刀。

      等等,刀?

      ……哪特么来的疯子,竟然在自己养父母的葬礼上随身带着刀?!

      利刃闪烁寒光,折射出陈沐深那张令人沉迷的脸。可漂亮的桃花眼中毫无柔情,有的只是漠视与疯狂,竟让人忍不住心惊胆战。

      “请继续说,我听着呢。“

      他白皙的手指抚摸刀刃,划出一道清晰的血丝,血珠随之滚滚溢出,却视若无睹。轻言细语的声音如泉水叮咚,犹如温柔的爱语,却令人毛骨悚然至极。

      一瞬间,在场的所有人都打起了寒颤,仿佛眼前的人不再是一个年轻而柔弱的Omega,而是哪个精神病人跑了出来、一边欢呼一边挥舞着同归于尽。

      刀尖被捏紧,血越滴越快。陈沐深略扯出一抹笑,隐隐带着惋惜:“奇怪,诸位怎么不继续说了呢。”

      “……”
      “靠,这家伙是完全不顾忌后果了吗?!“
      “疯……疯子!“

      陈沐深耸耸肩:“恭喜,答对了。”

      是啊,疯子。
      一个失去所有的疯子,又会顾忌些什么呢?

      这一个月来,陈沐深感到自己陷入一场巨大的噩梦之中,怎么也醒不过来。日日夜夜蚀骨铭心,但此刻,雨冰冷敲打着墓碑,一直逃避的事实终于清楚地展露眼前——

      用生命爱护着自己的养父母,已然在这片土地的黑夜中彻底长眠。多年的合作伙伴立刻展露獠牙,在陆家重重围攻之下,过于年轻的他很快溃不成军,父母多年心血灌注的公司不得不拱手于人。一切都失去了,除了留给自己的……一场注定的债务。

      三千万的数字,曾经不算什么,现在却已足够压垮了他。二十一岁,他不仅一无所有,甚至陷入永无止境的深渊泥沼。

      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怎样才算彻底解脱呢?

      ……

      陈沐深拎着小刀逮谁咬谁,几乎驱逐出绝大参加葬礼的人。这招很下流但屡试不爽,那些黏黏腻腻的目光变成了惊恐,躲避瘟疫一样四散开来。最后墓园的保安不得不过来阻止,谁料陈沐深面无表情地细声喊着“爸妈”,一副阴沉沉、神叨叨的模样。

      来参加葬礼的人:……陈家这个曾经的小少爷,怕不是彻底失心疯了吧!!

      大部分都是不怀好意的人,他们怒骂离开,葬礼也闹剧般落幕。陈沐深重重吐出一口浊气,又想到刚刚弟弟独自在角落的模样,顿时心中一痛。

      最近一个月来,他忙得焦头烂额,完全没顾得上弟弟。
      他……现在应该怨恨着自己吧?

      陈沐深收起小刀,罕见得犹豫踌躇起来。却见陆晨裕竟然还在附近打转儿,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模样。

      现在陈沐深简直烦得要死:“还不滚?这里不欢迎陆家的狗。”

      “留到床上再骂。”

      陆晨裕哪里舍得即将到手的玩物?陈家的公司已经搜刮干净,多年来亲密好友的面具也伪装够了,他实在没必要继续留着陈沐深。可带刺的玫瑰实在是罕见,尽管是劣性Omega,连信息素都闻不到味道,但他……实在太想要了。

      觊觎了这么多年,总算马上得手了。

      陆晨裕游戏的耐心终于告罄。他舔舔唇,开出自己的最终价码。

      “跟着我,一千万。”

      他没说期限,那意思就是玩腻了丢掉为止,就像垃圾那样。

      “怎么,吞了陈氏又算计我个人债务还不够,现在想拿这点东西睡我?说出去也不怕嫌抠门。”

      陆晨裕认识陈沐深这么多年,一直见到的都是沉稳礼貌的模样,何曾见过今天这样尖锐的一面?此刻他的胸前别着黑纱胸花,漂亮的眼睛中充满了怨恨与咒骂,但反而更把陆晨裕瞪得浑身冒火,恨不得立刻绑回家。

      “小陆总就不怕晚上我手刃仇人,趁你睡觉时候,亲自割断你那玩意?”

      本来都已经蠢蠢欲动,结果顺着话联想到夜晚血肉迷糊的场景,陆晨裕立刻感觉某处一凉——这疯子现在好像真干得出这种事情。

      但转念一想,又气定神闲起来。

      “你不敢。”
      “到了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不敢的?人死灯灭,无论是债务,还是命案,都找不到我了。”
      “是这样吗?”

      “陈、沐、源。”

      伴随着陆晨裕每吐出一个字,陈沐深的指尖便不受控制地剧烈颤动起来。

      血液不听使唤地倒流,嗡鸣着涌上大脑。口袋中的小刀有如千斤,滚烫发热,他死死攥着,崩溃的理智叫嚣着——冲上去,杀了他——就在这一刻,将一切都结束!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又好似只是短短几秒。

      当陈沐深慢慢抬头,对上陆晨裕嘲弄的目光时,却又如一盆冷水陡然落下,一切冲动被彻底熄灭,只留灰烬。

      陆晨裕的意思再简单不过。
      不会找到自己,但会找到被遗留下的人。

      陈沐源。
      他的弟弟,爸妈留下唯一的血脉,世上唯一的亲人。
      也是他唯一无法抛弃的责任,唯一的所有。

      陆晨裕满意地看着方才还不管不顾的疯子顿时安静下来,收回尖锐的反驳。他知道猎物已在绝境,命运已注定在自己的獠牙之下。

      “陈沐深,被捧了太久,不会真以为现在自己还是大少爷吧?认清现实吧,陈荣夫妇已经死了!!”反正已经彻底撕破脸,陆晨裕捏了捏对方的手背,干脆直接威胁道,“现在谁敢帮你,谁就是和我作对。还是说,你想让你的宝贝弟弟也尝尝……”

      他怎么敢。
      他怎么敢?!

      陈沐深死死攥着掌心,方才划破的伤口再度开裂,血连成线滚滚而落,犹然不觉。

      杀了他!!
      杀了他。
      如果,现在直接杀了他的话,自己怎样都好,可是,沐源……

      许久。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给我一晚上考虑。”
      再度开口,嗓音已是沙哑得不成样子。

      他终于以求饶的姿态低下头。

      陆晨裕得意地笑了起来,挑逗似地覆住陈沐深的手掌。
      “求我?“

      “求……求你。“
      “第一次求人吧?很不熟练啊。”
      “……”

      陈沐深垂下眼眸,神色隐藏在一片浓烈的阴影之下。

      “求您。”

      轻声的回答,从阴影中传来。

      “哈哈哈,这才乖!”

      陆晨裕终于彻底满足了,继续在细腻的皮肤上摩挲了好久,才慢慢撤离。陈沐深麻木地摊开手,发现自己被强行塞了一张卡片。

      烫金的卡片上是一处僻静的别墅地址他,以前偶然听说过,那里是陆晨裕专门猎艳的游戏场所。他当时还在想,一定要找时间劝劝朋友,少沉溺酒色,多分担下家族责任。

      真可笑。

      “时限是今晚十二点前。”
      “记住,等了这么年,我已经没有耐心。”

      天色如此阴沉,微微雨丝不知何时更加密集,远处有乌鸦低空掠过。留下这样的宣言后,陆晨裕便心情甚好地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往墓碑上笑着送了一束花。

      陈沐深疯狂扑上去,圣洁的百合花被发狠揉烂、撕碎。散落的花瓣漫天飞舞着,落下,一点点,最后的洁白也消散在泥泞之中。

      这场葬礼,也终于宣告结束。

      精疲力竭的感觉忽然侵袭而来。陈沐深一动不动地站在墓碑前,不知现在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说什么,他甚至感觉呼吸都变得机械起来,整个人灵魂已经飘飘荡荡地飞走了。

      可是他很清楚,有些事情拖得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比如今天晚上,他注定会打通名片上的电话,会抛下剩余的一点儿尊严,跪在想要千刀万剐的仇人脚下,接受一切折辱。

      此时此刻,陈沐深突然感到自己浑身的血液已经冰冷,不知何去何从。他就那样站在空空荡荡的墓园之中,听着乌鸦的嚎叫回荡着,一时巨大的孤独袭上心头。

      一个人站在天地之间,被抛下之后踽踽独行。这种感觉陈沐深年幼时曾经很熟悉,但他有幸遇到了新的家人。可现在,他又一次迷路了,伤痕累累,却再无人为他遮风挡雨。

      陈沐深望着眼前熟悉的名字,忽的失去所有力气。
      他慢慢伏下身,就像小时候一样,将头靠在墓碑一旁。

      棕黄色的琥珀吊坠垂落在领口外。
      他小心翼翼地收回,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这是他二十一岁的生日礼物,和小时候最喜欢、却不小心弄丢的那块宝物像极了,所以收到的那一刻他也欢喜极了。不仅仅是失而复得的满足感,更因为这里面蕴含着最诚挚的爱意,多年来他沐浴着,感激着,并发誓用生命来回报这份爱。

      但也正是那一天,他失去了所有。

      【听说对着琥珀许愿,肯定会有好事发生。】

      爸,妈。
      如果……如果,我抛弃沐源,让他一个人面对这肮脏的世界。你们……一定不会原谅我吧?
      怎么会原谅呢?明明一切的错误都由我而起。如果那天我没有邀请你们出门……

      可是,我真的有些累了。

      雨开始变大,起初还是一点点的滴落,不知何时就成了狂风骤雨。大树难以为继,脆弱的树枝便也随之摇摇晃晃,苟延残喘。
      然后,终于在一阵呼啸声中难以支撑,“啪”地一声折断,落入了泥淖之中。

      陈沐深浑身已经湿透了,头脑也昏昏沉沉。这声音仿佛魔咒,让理智的弦也随之崩断。

      他死死盯着这一幕,瞳孔逐渐失去焦距,明明灭灭。

      光亮被乌云彻底吞噬,他最后垂下眼眸。

      左手是陆晨裕的名片。
      右手,则是他的小刀。

      他颤抖着,摩挲着。
      最终,闭着眼,缓缓抬起右手……

      ……

      啪——!

      ……

      狂风骤卷,呼啸而至。
      一只黑色皮鞋狠厉将刀踹了出去,精准无比。刀刃凌空划破雨幕,飞到很远的地方,随之溅起泥泞浪花。

      雨水的气息中,瞬间传来浓烈的信息素味道,肆无忌惮,猛然侵袭而至。
      是热气,是焦土,是弥漫的烈火熊熊燃烧的味道。
      烈火不灭,反而覆盖蒸发了雨水,带来席卷的热度。

      “啧,真狼狈。”

      恍恍惚惚中,陈沐深好像听见了陌生的嗓音。
      是谁?

      “想死?”

      是在和自己说话吗?
      不要过来,就让他安安静静地离开吧。

      空气仿佛也在灼烧,让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身体已经僵硬得动弹不得,已没有丝毫力气。

      忽然,一把伞轻轻隔绝了天与地。

      窒息的感觉刹那消散。冻僵的身躯,竟在如此张扬的烈火中感受到唯一一丝温度。

      “可惜没死成……那和我做个交易怎么样?”

      ……

      陈沐深恍惚抬起头。
      然后。
      落入一双蓝灰色的,狼一般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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