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遮眼》北方无要事

7、如了的一天

　　如了向来卯时初醒，天色尚暗沉，洗漱完毕，带着婢女先去厨房。

　　高府人口简单，不过她跟高子旭，所以想来都是如了自己备饭。昨夜吵了一架，如了今日便打算把饭菜做的精细些，借机向高子旭赔罪。

　　摆饭之前，如了吩咐婢女去请高子旭一同用餐。然而，婢女回来却告诉她，高子旭一大早就已经出门了。如了微微一愣，心中不禁有些失落。

　　今日竟又是她自己。

　　如了默默地坐下，开始享用早餐。她一边吃饭，一边回忆起昨日去青楼找高子旭的情景。

　　如了刚到群芳楼，就听府上跟着的小厮说：“夫人，爷今儿心绪极好，和楼内的月胧姑娘有说有笑了半日，不如今日您就先回，若是要劝，全等回府后，爷也爱听些。”

　　如了看了他一眼，道：“我今日不与他吵。”

　　话是这样说，她也以为自己能做到，进了雅间之后，如了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天色深重，夫君该启程了。昨儿将军还提了一句，说是听闻夫君近日里任上不算勤勉，有些微词。”

　　只这一句，高子旭原先极好的心情便瞬间荡然无存。

　　“高夫人，”他冷冷道，“我只是让这楼里的姑娘跟我弹弹琴，你也不愿？”

　　如了福了一福道：“妾是为了夫君好。”

　　高子旭硬杠了上去：“我若偏不走呢。”

　　火气是在那一瞬间上来的，尤其是她余光又扫到了那把已经破损的琴上。

　　如了快走几步，立到琴前蹲了下来，话音颤抖：“这琴是妾送给夫君的，夫君就这样糟蹋？”

　　高子旭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如了话中的悲伤之意，只道：“此琴破损，并非有意。”

　　如了站了起来，一脚踢到矮几上：“那夫君不如告诉我什么是有意？今日陪着的是谁？少不了要拿来问问，损坏尊客物品，是否该拖去营地打板子。”

　　说着就要叫人。

　　高子旭地手抓住如了，狠狠道：“你不要没事找事。”

　　“夫君就这样袒护那个姑娘？”

　　“如了，你够了！你总是这样多思多疑，莫不是疯了？我们之间应该相互信任，而不是无端猜忌。”高子旭终于忍不住爆发了。

　　如了被高子旭的话激怒了，她也毫不示弱地回击道：“信任？你何曾信任过我？你是真觉得我多思多疑，还是因为三年前的事情始终不肯原谅我，所以你才这样对我？”

　　高子旭愤怒地摔门而去：“你简直是疯了！我早就忘了那件事，你为什么总是提起来？”

　　如了抱着琴紧随其后，她的心中充满了委屈和不甘。她不明白为什么高子旭总是这样对待她，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心结始终无法解开。

　　如了从回忆里回过神来，放下碗筷，对婢女说：“饭后同我去一趟琴铺吧。”

　　琴铺的师父细心查看了琴的损坏情况，他皱起眉头，直言不讳地说：“夫人，请恕小人直言，这把琴损坏得相当严重，如果不打算要了，或许不修也罢。”

　　如了坚定地说：“不，无论花费多少，我都希望师傅能帮我修复它。”

　　琴铺师父点了点头，表示会尽力而为。如了付了定金，与婢女一同离开琴铺。

　　站在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如了却突然感到一阵迷茫。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心中充满了困惑和不安。婢女看着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地问道：“夫人，我们现在回去吗？”

　　如了回过神来，道：“回去吧。”

　　二人刚刚踏进高府，就见婢女迎出来，道：“前日送到马夫人府上的帖子又被送回来了，夫人，许是马夫人觉得带夫人去侯府宴席有些不妥，不如咱们就不去了。”

　　如了停滞片刻，道：“离宴席还有三日，你只管去再写，温水不会不管我的。”
　　如了离开后，婢女们私下议论纷纷。

　　“夫人这是做什么，三番五次的去麻烦马夫人，难道不怕马夫人厌烦？”

　　“你有所不知，我听说咱们夫人以前同马夫人私交甚好，后来不知怎么的才生了龃龉，想必夫人也是有意重修旧好吧，这才联系的勤了些。”

　　二人正说着外面传来通报声：“温汤将军来了。”

　　婢女们立刻停止了议论，纷纷整理仪容，准备迎接这位贵客。

　　如了刚走到二门，听到这声通传，忙又迎了回来。

　　这便是当年被薛宁婧送到战场上的那位女将军，瞧这不过二十出头的模样，身材修长削瘦，脸庞线条分明，肤色略黑，一双深邃的眼睛透露出坚毅和果敢。她的头发被整齐地束在脑后，显得干净利落。

　　“温汤，你来了。”如了笑迎道。

　　然而，当温汤将军看到如了时，她的表情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并没有特别开心。她只是简单地打了个招呼，递给如了一盒食物。

　　“营里今日开荤，给高将军留了条羊腿，我顺路，便一道送来了。”

　　说罢，转身就要走。

　　如了忙殷勤道：“今日高郎不在家，不如你我同食了这条腿？”

　　温汤双眉微蹙，道：“多谢好意。”

　　说罢，便直接走了。如了目送着温汤将军转身离开的背影，心中不禁感到一丝落寞和无奈。

　　夜幕降临，如了独自一人坐在餐桌前，眼前的美食已然失去了色彩，变得索然无味。

　　她不时地抬头望向门口，期待着夫君高子旭的出现，然而时间却像静止了一般，没有任何动静。

　　她的心中满是绝望，仿佛被无尽的黑暗所吞噬。然而这份黑暗来的快去的也快，很快，她的心再次被高子旭填满了。

　　夜幕低垂，如了孤独地坐在马车上，等待着高子旭的出现。群芳楼的灯火辉煌映照着她的脸庞，却难掩她眼中的落寞和悲伤。她紧紧地抓住手中的帕子，仿佛这样就能找到一丝安慰。

　　不久，蓝玉从群芳楼中走了出来。看到如了，他微微一愣，如了下车行了礼，然而，蓝玉的神情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似乎心事重重。

　　“怎么了将军？”如了轻声呼唤，试图引起蓝玉的注意。

　　蓝玉抬起头，看了如了一眼，却并没有多说什么。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疲惫和无奈。

　　“倒也没什么，只是觉得高将军合该珍惜了，毕竟无论何时，能有一个始终为他提一盏灯的人，也该满足了。”

　　如了感到有些尴尬和失落，她并未抬头，双唇一碰，说道：“那人将军也有过不是吗？倒是不知将军是否珍惜了？”

　　蓝玉一怔，转身便走。

　　如了望着他的背影，痛快地笑了，就算所有人都因为那件事情厌弃了我，独你，蓝将军，独你，一定要同我一起，在这懊恼中度过余生。

　　蓝玉走了没多久，喝的不省人事的萧林被人架了出来，嘴上还颠三倒四地喊着：“月胧……月胧……”

　　高子旭从群芳楼走出，夜风拂面，带来一丝凉意。他瞥见自己府上的马车就停在门口。

　　高子旭皱了皱眉头，走过去掀开轿帘，如了已经安静地睡去。她的脸庞在光线下显得更加柔和，眉宇间却透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高子旭不禁叹息一声，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马车旁，小心翼翼地将如了的头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她的发丝轻轻拂过他的脸颊，带着一丝清香，他催促车夫回府。

　　马车缓缓启动，如了很快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并未去看高子旭，只是含着几分伤心低声问道：“要不要娶月胧姑娘回府？妾来安排。”

　　高子旭听到这句话，心中不禁一痛。他明白如了心中的担忧和不安，也明白她对自己的期待和爱意。他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挣扎再三，终于温柔地说：“月胧不是别人，是师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