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倾月落》黑水无常

75、别对我动心

　　祁宁吸气，腰向后拱起，左手抓紧许沐言右肩的衣服，老妇人的短刀险险擦过浅蓝色纱裙。

　　祁宁拽着许沐言向后闪退，右脚踢向老妇人的胸口正中间。老妇人双手在身前交叉格挡，轻易接下祁宁的一脚。

　　两人刚刚站稳，老妇人提着短刀猛力扎向祁宁的肩膀。祁宁一把推开身边的许沐言躲闪，赤手空拳与老妇人交手。两人一来一回，谁也不占上风。

　　许沐言的下属围过来拉着他的胳膊，检查他是否完好。

　　“快去叫使团的护卫军！”许沐言一把拍开身边的人，急忙催促道。

　　“是，是……”下属从来没有见过许沐言如此着急的模样，险些摔在地上，又连忙爬起，去官道大路上喊随从士兵。

　　老妇人余光瞥到了那位下属的离开，在与祁宁的打斗中，悄悄在地面上抓起一把土，洒向祁宁的眼睛。一瞬间祁宁抬起胳膊挡在眼前，但眼睛里早都被沙土沾染，止不住的流眼泪。老妇人见状提起短刀再次冲向人群中间的许沐言

　　那些文官看见老妇人而来，大惊失色，怔愣在原地，更有人吓得摔倒在地面上，紧紧抱着许沐言的大腿瑟瑟发抖。

　　祁宁意识到老妇人的目标始终都是许沐言，忍着眼睛的不适，赶忙冲过去制止她。

　　许沐言的双腿被钉在原地，眼看着那把反着寒光的刀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千钧一发之际，祁宁用力伸手右手，在空中抓住了刀刃。

　　棕色的瞳孔皱缩，许沐言的嘴巴惊讶得逐渐张开。鲜红的血滴一点一点，从眼前掉落。

　　红润的嘴唇逐渐褪了色，祁宁平静地盯着老妇人扭曲的脸，就好像下一秒这张人皮面具就会撑开。

　　“快去救许大人！”

　　那位下属叫来了随从士兵，老妇人焦急地看向周围，抬脚踢向祁宁的腹部，随后双手展开，使用轻功飞向树林迅速逃离了现场。赶来的士兵看着她的身影，急忙追出去。

　　因为那一脚祁宁跌坐在地上，衣裙沾满黄色的尘土，右手碰到裙摆，迅速将那一片染红。许沐言气急踢开脚下的人，着急忙慌地奔向祁宁，一手扶着她的肩膀，一手想要检查她的伤势，又怕弄疼了她，所以那只手僵在空中不知所措。

　　“公主，你怎么样了？”

　　因失血过多，祁宁有气无力地耷拉着脑袋。听见许沐言的问话，心中更是有气发不出来。

　　怎么样了？快叫大夫啊！

　　最后演变成祁宁缓缓抬起头，微红的眼睛，柔弱地瞪了许沐言一眼。

　　“没事儿，没事儿……”许沐言轻拍祁宁的肩头安慰道。

　　祁宁的视线移向肩膀的那只手，又转向许沐言的脸，恨铁不成钢，艰难道：“叫大夫啊，我手疼……”

　　“小五，快去叫随行军医。”

　　“是！”小五又赶忙回到使团队伍，去找军医来给公主治伤。

　　小五是许府拍给许沐言的小厮，也是刚才去喊护卫军的下属。

　　再次看向祁宁时，许沐言略微有些尴尬。他低着头，吞吐道：

　　“对不起，我刚刚太着急，所以忘记喊军医了。”

　　祁宁目光看向许沐言发红的耳尖，沉默不语。

　　“还有，谢谢你了……”

　　“扶我起来。”祁宁坐在地上屁股和腿都麻了，右手抓着许沐言的小臂轻微调整下姿势。

　　许沐言的手搭在祁宁的胳膊下面，双手不敢碰到祁宁的身体。他想用手腕的力气，把祁宁支愣起来。无奈祁宁右手受伤，耷拉在地面上，以致身子特别沉重，使不上力气。

　　“嘶——”牵扯到右手的伤口，祁宁蹙眉，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许沐言放下双手，赶紧问道。

　　祁宁无奈道：“许大人，你能不能换个方式把我扶起来啊？那短刀上有毒，再加上右手受伤，现在真的没有力气了。”

　　救救我……

　　祁宁心中无力地喊叫。

　　“你中毒了？”许沐言紧张道。

　　“没事，疏血散，死不了。”

　　疏血散，顾名思义，使伤口不能凝血的药物。老妇人在刀刃上涂抹了疏血散，若是不能使许沐言一击致命，也能因流血过多而亡。但万万没想到这一刀，竟是让祁宁替许沐言给接住了。

　　“谁？谁中了疏血散？”

　　两人望去，见来的不只有小五和军医，还有一脸无所事事的燕度。、

　　“祁宁，你怎么坐地上了？”燕度最先望的是蹲下的许沐言，其次看到平坐在土面上的祁宁。

　　祁宁无奈地别过头，只想能尽快逃离这里。

　　等他们靠近，燕度这才看见祁宁血流不止的右手，惊愕地蹲在祁宁的右侧，低头就要上手检查伤口。

　　“你起开。”祁宁并没有给燕度触碰到机会，厉声呵斥道。“军医，你来。”

　　祁宁不是厌恶燕度，只是觉得他性格跳脱，怕他不小心扯到了伤口又得受疼。

　　燕度悻悻起身，给军医让了位置。

　　军医小心地捧起祁宁的右手，在消毒后倒上药粉，用绷带仔细缠绕，麻利地替祁宁处理完伤口，退下时还留给祁宁一瓶止疼药。

　　“殿下，夜晚疼得睡不着时可吃上两粒。不过是药三分毒，平时尽量忍忍。”

　　“好。”祁宁收下药瓶，军医挎上药箱就离开了。

　　小五跟着去送军医回到使团队伍。

　　这时，三人又陷入了僵持的局面。

　　燕度刚遭到祁宁的训斥，此时安静了许多。而许沐言站在原地还想着怎么把祁宁扶起来。

　　“走吧，使团就地扎营，我们回营帐吧。”

　　燕度转身，见两人未动，问道：“怎么不走？”

　　许沐言看向地面上的祁宁，尴尬道：“公主流血过多，没有力气起身。”

　　燕度一脸不理解，随后绕到祁宁左侧，一手绕过她的肩膀，一手从膝盖下绕过，轻松将她抱起，嘴里嘟囔道：“这有什么难的，抱起来不就好了？”

　　许沐言惊讶地站在原地，心中还念着什么男女大防。

　　燕度感受到怀中的女子轻微叹息，自恋道：“别对我动心啊。”

　　“不会。”祁宁说这句话时，异常坚定：“这辈子都不会对你动心的。”

　　“嗯……”燕度满意地点点头，自语道：“最好是这样。”

　　最后赶来的士兵没有追上逃跑的刺客，而许沐言也派人开始着手调查刺客一事。

　　被刺客伤过的祁宁此时早都在营帐内呼呼大睡了，丝毫不关心刺客的来处。

　　因为刺客对刺伤许沐言的执念早都暴露了她的身份。但凡刺客表示出一点要刺杀到祁宁的渴望，她都会陷入迷茫。

　　恰巧是这位刺客对目标的执着，让祁宁轻而易举猜到是北靖朝廷内的人所为。

　　如果是许沐言的仇人，必定不会等这么久，在临近沙都时动手。如果是西梁的人，许沐言与人为善，断不会成为被刺杀的对象，反而刺客对祁宁下手的几率更大。如果是别国人想离间北靖和西梁的关系，刺杀祁宁或许更有用些。

　　这样细想，什么人会认为刺杀使团的主臣许沐言对他们的帮助更大呢？

　　答案就是北靖朝廷里的人。

　　自从祁宁来到北靖，就发现他们所有人对她这位宜安公主颇为怠慢，甚至有轻视之意。并且认为世家出身的许沐言，在西梁使团内掌握更多的话语权。所以派遣刺客进入使团，对许沐言下手，多半就是北靖的人。

　　可使团不日就要抵达沙都，他们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以及北靖沙都内的权贵不计其数，又该如何确定刺杀的幕后主使呢？

　　祁宁并不着急，因为到达沙都后，这两个问题就会随之而解了。

　　许沐言惦记祁宁的伤势，本想命令使团原地修整两天，等祁宁恢复些再行上路。可祁宁期望能够早日拿到紫苏散，便带着伤坚持要求立即启程，毕竟此地离沙都不过一两日的路程。

　　到达沙都那天，风和日丽，太阳刚刚探出白云一角。

　　都城外来迎接西梁使团的，是一位个子矮小、身形微胖，面相精明的四十岁左右的男人。他是北靖礼部尚书卫新恒。他的身边站了一位身穿粉色衣裙的娇俏女子，矜然郡主谈姝意。

　　到达对方国都，祁宁特地换上紫色正装，站在使团队伍前方。北靖礼部尚书卫新恒就好像没看见祁宁一般，故意越过她的身边，朝着落后她半步的许沐言而去。

　　“许大人，我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卫新恒拉起许沐言的手寒暄道。

　　许沐言看了一眼勾着笑意的祁宁，对卫新恒毫不留情道：“卫大人，这位是我们西梁国的宜安公主，按照礼制，你应该先向公主请安。”

　　“这……”

　　对于许沐言的做法，卫新恒是万万没想到的。

　　面对北靖人都故意忽视，祁宁也不恼，笑着打圆场：“许尚书，何必为难卫大人呢？”

　　许沐言拿不准祁宁的想法，但看见她面上的假笑，便知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卫大人出身世家，怎会不懂规矩呢，是吧？”祁宁看着卫新恒温柔的笑着。

　　卫新恒听说宜安公主懦弱无能，没想到别人欺负到她面前，她也不多追究，还替对方开脱。